獨孤夜來得快,去得也快。
顧念微端坐在四蹄踏雪的背上,脊背仍然有些僵直。
就在剛纔,獨孤夜襲來的那一刻,她甚至已經感覺到了一種濃郁的死亡氣息。
那個人,給她的壓力太大,讓她渾身都感覺很不舒服。
“沒事了。”宮暮雲一抖馬繮繩,讓自己的馬兒跟顧念微的四蹄踏雪併到一處,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和一些。
顧念微輕嗯了一聲,“那個人,好強的煞氣。”
雖然在獨孤夜即將要攻到她身前的那一刻,她還想着要拼盡全力一搏,可現在想想,卻覺得,一陣陣後怕。
如果她的身邊沒有獅璁獸,也許,面對那個男人時,第一反應,就是逃。
宮暮雲輕輕眯縫起眼睛,脣角微微勾起,“管他是誰,有我在,就不會讓她再傷你一分一毫!”
聽到宮暮雲這話,顧念微的眉眼不由就是一彎,“說得倒是挺好聽。”
宮暮雲劍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定了顧念微,脣角逸出了一絲莫名的笑意,“我做的也會很好。你,要不要試試?”
似是而非的話語,讓顧念微的臉莫名地就是一紅,故意板起臉來,一抖馬繮繩,朝着樹林深處而去。
她就知道,宮暮雲這貨嘴裡永遠都吐不出好話來!
顧念微打馬而去,宮暮雲脣角帶着笑意,隨即揚鞭催馬追了上去。刺客已經離去,估計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他和顧念微倒是可以好好地進行圍獵,打一些野味兒回來。
兩個人,兩匹馬,一前一後地奔跑在這廣袤的狩獵場上,顧念微在前,宮暮雲在後,金色的陽光,陰鬱的綠樹,翩躚的紅色斗篷,這一切交匯在一起,成了一幅唯美的畫卷。
宮暮雲越看,心中就越喜,用力一打馬,就跟顧念微併到了一處。
“看,那邊有隻獐子。”宮暮雲伸手一指前方茂密的灌木叢,邪魅的聲音就傳進了顧念微的耳朵。
顧念微聞言,手一揚,就將後背的箭矢給取了下來,彎弓搭箭,這姿勢要多嫺熟有多嫺熟。
宮暮雲不甘落後,也是第一時間就拉圓了弓。
然後,兩個人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齊放箭。
箭矢在半空中帶出一溜勁風,隨即就傳來箭矢入肉的聲響,那隻獐子發出一聲低低的咕嚕聲,翻身倒在地上。
宮暮雲和顧念微相視一眼,打馬就朝着那隻倒地的獐子奔了過去。
在兩個人奔向獐子的同時,樹林的另一方,也響起了馬蹄聲。
顧念微和宮暮雲微微擰起眉頭,將馬兒停在了獐子身前,宮暮雲下馬一番查看,才發現,這獐子身上居然有三道箭矢。
其中兩道,是顧念微和宮暮雲所射,另一道,則是來自另一邊的人馬。
顧念微和宮暮雲一擡頭,然後就看到了一臉意氣風發的宮暮寒。
在宮暮寒身後,是大皇子宮晨逸、二皇子宮晨宇、三皇子宮晨風,以及一干武將。
這一大隊人馬,應該也是追着這獐子而來,爲了避免驚動這獐子,之前全部都藏匿了起來,如今,這獐子被射中,宮暮寒帶頭朝着這邊一跑,大部隊也就全部都露面了。
因爲狩獵者所帶的箭矢基本上都會標註自己的名字,所以宮暮雲很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和顧念微所射的那兩箭,射中了獐子的要害部位,而宮暮寒那支箭矢則射中了獐子的眼睛。
如今這個局面,是他跟顧念微合力射殺了獐子,而宮暮寒卻半路殺出來截胡。
因爲對方身份特殊,這個風頭,他跟顧念微還不好搶了他的。
宮暮雲擡頭朝着顧念微笑了笑,“吃過獐子沒有?”
顧念微自然是搖頭的,作爲穿越人士,她吃過的唯一野味兒,就是那荒郊野嶺的烤魚……
“那今晚,咱們可有好吃的了。”說着話,宮暮雲轉頭看向了宮暮寒,“皇兄,多謝你助我們一臂之力,讓我們今晚上能夠有獐子肉烤着吃!”
這話落下,宮暮雲毫不含糊地就將那獐子給收拾到了自己的馬上。
隨後趕來的宮暮寒嘴角微微抽了抽,半晌都沒有說話。
他本來是想要藉着射殺這隻獐子來顯示自己的英明神武,來表明自己,就算是年紀大一些,但是依舊精力十足,目力驚人,完全能夠射殺一隻狼狽逃竄的獐子。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獐子,他是射到了,不過,卻是跟宮暮雲一起射到的。
而宮暮雲顯然並沒有將獵物讓給他的打算。
他作爲皇帝,又是宮暮雲的皇兄,若是跟宮暮雲爭一隻獵物,倒是顯得他不夠大度,不夠愛護羽翼。
宮暮寒這麼一想,臉上就擠出了一抹頗爲牽強的笑,“三弟既然想吃獐子,那這隻獐子就送給三弟去吃好了!”
這話說得,似乎這獐子是他打到的一樣。
顧念微聽了這話,眉頭不由就是一皺,不過,卻顧忌着對方一國之君的身份,並沒有立刻發作。
“三皇叔,這獐子是父皇打到的,你想吃獐子,樹林裡還有很多,你自己去打嘛!”宮晨風到底年紀小,平時跟宮暮雲接觸得最少,所以說話就有些百無禁忌。
宮晨風一出口,宮晨逸和宮晨宇就開始紛紛附和,“就是,三皇叔,皇家圍獵,可不是鬧着玩的,誰打的獵物多,誰在圍獵結束後就是冠軍。父皇雖然不參與比賽,可,多打一些獵物,父皇臉上也好看呀!你們想吃,就自己去打嘛!”
宮晨風、宮晨逸和宮晨宇紛紛出言附和,宮暮雲的臉,一下子就黑了。
但是,他卻沒有說話,只是拿着眼角掃了一眼宮暮寒。
這三個皇子是宮暮寒的孩子,說實話,他一個做叔叔的,當着這麼多的臣子管教皇子,這事兒好說不好聽。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宮暮寒卻像是沒有看到宮暮雲的眼神一樣,將臉轉向了身後的臣子,似乎是在跟臣子們說着什麼話。
宮暮雲的臉瞬間便陰沉起來,他陰柔一笑,薄肆的脣角慢慢地向上挑起,“這裡,有你們說話的份兒嗎?!”
宮暮雲這話一出口,三個皇子齊齊噤聲不語。尤其是宮晨逸,臉色一下子就變得煞白無比。
昨晚,宮暮雲闖了他的營帳,逼問他的情景,歷歷在目,那時候,宮暮雲可絲毫都沒有將他當成是親侄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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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暮雲的性子,宮晨逸還算是瞭解一些的,真要激怒了宮暮雲,他就是一個六親不認的主兒!不然,這堂堂的一國戰神,也不會被人傳得那般不堪。
宮暮雲這一發火,宮暮寒終於是開腔了,他沉着臉,朝着宮晨逸、宮晨逸和宮晨風低喝了一聲,“你們三個,沒大沒小的,你們三皇叔不過是吃一隻獐子,你們怎麼那麼多廢話!”
顧念微冷眼瞧着這一切,實在是對宮暮寒的演技沒有什麼好感。
如果不是顧忌着宮暮寒的皇帝身份,她早就已經開啓毒舌模式了。早幹嘛去了?非得等着宮暮雲發了怒,你纔來和稀泥?
顧念微一臉的不高興,宮暮寒身邊的宮暮雷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這貨跟宮暮雲的感情好,自然也不願意看着三哥在皇兄跟前吃癟,當下就沒心沒肺地跳下了馬,走到了宮暮雲的馬跟前,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那隻獐子,砸吧着嘴說道,“皇兄,這獐子可不是你射死的。你瞧,你這一箭,射的是獐子的眼睛。最多是把獐子給射瞎,完全死不了的。”
宮暮雷這話,無異於給已經沒有臉的宮暮寒心頭再次補了一刀。
宮暮寒的臉色登時就是一陣青一陣白。
宮暮雲憋着笑,故意板着臉,瞪了宮暮雷一眼,“五弟,別胡說,這獐子是皇兄射殺,送給我跟微兒吃的。”
將宮暮寒的意思又複述了一遍,宮暮雲的話卻分明像是在打臉。
人家三王爺宮暮雲射中的獐子,皇帝卻仗着自己身份尊貴,非說是自己射殺的,還要做出一副大度的姿態送人,嘖嘖……
大家既不是瞎子,又不是傻子,有了宮暮雷和宮暮雲這一番答對,誰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當下,宮暮寒的臉色就更加難看起來。
“皇兄,天兒還早,我帶微兒再去轉轉,沒準還能打到兩隻野兔呢!”宮暮雲說着話,翻身上了馬,直接就招呼着顧念微離開了這裡。
宮暮寒臉色不好看,他可不想在這裡等着看別人的臉色!
宮暮雲一走,宮暮寒便是狠狠地一甩馬鞭,沉聲道,“走!咱們再去打些野味回來!”
宮暮寒雖然表現得完全都不在乎,可是大家卻明顯的感覺到了周圍的氣氛壓抑了很多。
若不是對方是宮暮雲,宮暮寒一定會治對方一個不敬之罪!
但,對方是宮暮雲,東帝國的中流砥柱,國之棟樑!他就不能將對方怎麼樣……
宮暮寒心裡非常難受,身爲一國之君,居然在羣臣面前被宮暮雲如此下了面子,這讓他對宮暮雲的感情再次發生了非常微妙的變化。
之前,他對宮暮雲就已經有了極爲深切的忌憚,而今,宮暮雲眼看着要跟顧家聯姻,對他似乎更加無所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