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鐵人
“那些老人說,雲山不止一座,而是兩座,地上一座,地下一座。”
聽見林香織這個說法後,木籠子裡的氛圍一下子變得驚悚起來。
於是乎,“表妹”和“小姨子”忍不住靠近了季缺一些,讓季缺形成了左擁右抱的局面。
如今,這條鎖鏈的長度已經明顯超過了她的想象,季缺已然確定,他們是遇到了什麼髒東西。
可是髒東西在哪裡呢?
“小心火燭?”
這時,季缺不禁想起了之前白露說的話。
這木籠子一直在延着索道滑動,也一直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季缺覺得,自己是不是該做點什麼?
他想過乾脆直接翻出籠子,去到上面的鐵索上,看能不能走回去。
但是他暫時打消了這個想法。
這條鐵索明顯有古怪,能不能回去已經是未知數不說,到時候遇到了麻煩,鐵索上很難施展開來。
與其將力氣浪費在這些東西上,還不如以逸待勞。
她不相信這條索道可以永遠沒有盡頭。
做出了決定後,季缺恢復了寧靜。
林香織和白露受他的影響,也逐漸平靜下來。
三人這段時間一同修煉,確實有了同氣連枝的感覺。
可是沒過多久,季缺就猛一眯眼,只覺得霧裡有東西。
可是當她他仔細看時,發現只有厚重的白霧。
就在季缺以爲自己看錯了的時候,他眼角餘光突然發現,在左下方的霧氣中,出現了兩個褐黃色的東西。
那東西像是兩盞光線黯淡的燈籠,只一眨眼就不見了。
可是就是這一眨眼,讓季缺心頭不舒服的感覺更盛。
這地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怎麼會有燈籠?
“孃的,這大白天的,就不能出來點陽間玩意兒?”
就在他想着這些的時候,整個木籠子忽然一陣搖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逐漸停了下來。
季缺發現,到頭了。
鐵索在此時到了盡頭,只是前方還會是林香織父親的洞府嗎?
季缺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打開了木籠子,輕輕一躍就上了斷崖,林香織和白露跟上。
三人回首後方翻滾的雲霧,依舊心有餘悸。
是的,他們總覺得這已不是人間。
前方的霧氣變淡了不少,模糊可見飛檐樓閣的模樣。
“是這裡嗎?”季缺問道。
林香織點了點頭,說道:“好像是。”
這建築的模樣,真和記憶中很像。
這裡位於一座山峰的半山腰上,季缺三人往前走了數百步,就發現了一潭碧水。
潭水上有一排蜿蜒的石塊,算是道路了。
潭水之後,就是林香織父親的洞府入口了。
與其說是入口,倒不如說一個道觀的山門。
這些建築,確實和道觀很像。
季缺看着這潭泛着墨綠色澤的潭水,只覺得有些壓抑。
潭水顏色太深,分不清深淺,水上漂浮着的枯敗荷葉,處處露着死意,彷彿一塊塊屍體。
啵的一聲,水面上泛起了一圈漣漪,一隻發白的鯉魚露出了一顆腦袋,很快沉入了碧綠的水中。
這條鯉魚個頭不小,很肥,同樣的,也挺噁心。
不過這算來算去,這應該是他們來這裡見到的第一個活物?
那道觀的山門很快就到了。
大門打開着,看起來已經很久沒人打理,不少藤蔓如蛇般垂下來,顯得有些陰森。
爲了避免夜長夢多,三人決定速戰速決,找到蛆龍草就閃人。
這地方邪門。
可是他們剛跨進山門,白露一下子就往後一跳,面色惶恐。
山門的後方,趴着兩尊鐵人像。
這鐵人像瘦骨嶙峋,一眼就可以看見其骨骼的形狀,說是在骨頭外面包着層皮也不爲過。
它們雕刻得惟妙惟肖,消瘦至極的臉上皆是一副驚恐至極的表情。
那可怕的情緒彷彿能透過鐵人像的臉皮溢出來,讓人後脊發寒。
它們一左一右趴在那裡,姿勢看起來根本不像是人,反而像是四腳蛇。
林香織看着這兩張肉骨嶙峋的臉,心跳也有些加快。
她之前偷偷來這裡時,可沒有這些鐵人像。
而那兩尊鐵人像趴在那裡,沒有動彈,沒有任何反應。
這山門之後是一處顯得有些小氣的廣場。
廣場中央立着一尊鼎爐,佈滿了灰塵,顯得頗爲老舊。
這樣的畫面證明了季缺之前的觀察是對的,這地方就是一個道觀。
那通過林家的傳統可以推斷出,林香織父親林二爺是個修道的,這道觀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應該是被他發現然後鳩佔鵲巢了。
廣場上佈滿了枯葉,腳踩在上面沙沙作響。
廣場到了盡頭,就是這道觀的大殿了。
大殿並不恢宏,甚至算得上矮,灰色的瓦片配上灰色的磚牆,看起來有些沉重。
季缺三人很快發現殿內立着十來尊鐵人像。
這些鐵人像立在頗矮的道觀內,有的趴着,有的站着,有的睡着,而它們臉上的表情也各不相同,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凶神惡煞,有的則像是在陰險的看着你。
這些鐵人像無不是瘦骨嶙峋的樣子,毛髮翻卷,就像是人被某種怪物吸乾了血液一般。
這道觀裡幹嘛放這麼多這種鬼雕像?
季缺問起林香織,林香織也一片茫然。
他們很快發現,這道觀裡是沒有活人的。
沒有活人,只有這種鐵人,它們就像是被遺棄在這裡的,顯得十分驚悚。
大殿後方是一個院落,也不大,很快就到頭了。
如果說這是林香織父親的洞府的話,應該藏着不少秘寶纔是,可如今看來,這裡像是被遺棄了。
那他們要找的蛆龍草,可能就不在這裡了。
不過林香織卻搖頭道:“按照我們林家的人做法,不會把好東西擺在明面上。”
“你的意思是有密室?”季缺思索道。
林香織點了點頭。
林家家大業大,狡兔還有三窟,這林家二爺有密室藏東西很合情合理。
只是找密室這種事,寧紅魚比較擅長,而他們則只能用笨方法,一寸一寸去找。
這後院的院落內有一口井。
有半截鐵人露在井口,那模樣就像是它想從井中爬出來。
白露看着井口的那尊鐵人像,忍不住說道:“季哥哥,這鐵人看起來是要出來,那會不會井裡有東西?”
季缺覺得有點道理,走了過去,發現那鐵人擺出的果然是往上爬的動作,只是少了一條腿。
這是三人進入碧水觀來第一次見到不完整的鐵人像。
季缺想了想,徑直投井了。
井中的環境很幽暗,隨着季缺一擡手,千機劍就散發出了一陣柔和的光芒,將四周照亮。
他是一寸寸往下摸的,一會兒就遇到井水裡。
井水深處黑漆漆的,用千機劍去照,能看到水質還挺清澈。
季缺開始敲起了四周的井壁,因爲以前寧紅魚開機關時就是這種手法,不過對方基本是一擊即中,而他只能多次嘗試。
結果敲着敲着,只聽見哐的一聲,井壁的某處一個下沉,果然出現了一個向下的同道。
“找到了。”季缺說道。
於是很快的,變成貓形的林香織踩在白露的頭上,跟着白露一起下來了。
三人走過這幽暗的通道,發現石壁上有不少裂紋,有的地方甚至出現了小坍塌。
季缺弓着身子走了進去,很快發現自己來到了一處較爲空曠的空間。
這是一處丹室,只是應該發生過意外。
地面上滿是碎片殘渣,以及漆黑的痕跡,而那口丹室最中央的青銅丹爐已經徹底炸裂開來,呈喇叭狀。
“爆炸?”
林香織環顧四周,發現這裡雖然昏暗,但是牆壁上卻有不少洞口,彷彿屋子的窗戶。
此時,這些洞口散落下來了一些黯淡的天光,將裡面的空間照亮了一些。
三人很快確定了,這裡確實發生過爆炸。
不由自主地,季缺就想起了白露之前在那木籠子裡聽到的“耳語”——“他們說‘小心火燭’。”。
這間丹室損毀算得上嚴重,丹爐底部的地面是一個大坑洞,四周散落着金屬殘片,以及人頭?
是的,這裡也有鐵人像,不過變成了人頭和一些斷臂殘肢。
特別是入口那的一條殘腿,已算得上保存完好的所在。
看到這一幕後,三人腦海裡很自然浮現出了一幕畫面。
很平常的一天,這道觀裡的人照例在修行、煉丹。
只是在這密室之中,因爲有人意外點燃了火燭,或者是什麼原因,導致整個丹爐發生了爆炸。
這爆炸徑直將爐旁的幾人炸得支離破碎,而離的遠的一個弟子被炸斷了一條腿,然後拖着斷腿往上爬,想要求援什麼的。
可是在他爬到井口的時候,他變成了鐵人。
之後,整個道觀或死或活的人都變成了鐵人。
瘦骨嶙峋的鐵人。
這也可以解釋那些鐵人像爲何能那般惟妙惟肖,畢竟都是人變成的?
這就是三人能聯想到最直接的猜想。
煉丹的人變成鐵人,這怎麼想怎麼怪異恐怖。
而如果他們本來就是鐵人呢?
鐵人在道觀裡煉丹,這麼想更恐怖?
就在這時,透過那些洞口的微光,林香織發現右側的牆壁上有一個夾層。
這夾層應該類似那種內嵌式的書架,專門用來放書的。
只是應該是經過這爆炸之後,書架上的書絕大部分被燒了個乾淨,只留下了一團團黑色灰燼。
不過當林香織將那些灰燼掃開後,很快發現在更深處還躺着幾本相對完好的書籍。
這些書籍只被燒燬了一部分,勉強能讀。
林香織將這些書抽了出來,發現大部分都是和煉丹有關,翻了幾下她也看不太懂。
可是很快的,她就被一本無名冊子裡的內容所吸引。
緣於這不是煉丹的書籍,而是一本日記。
只是這日記多處損毀,中間被撕掉了不少,只有一部分勉強能讀。
“三月初五,我們按照二爺的方式修行、煉丹,修爲日益精進,可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爲我變得越來越瘦了,整個觀裡的人都變得越來越瘦了。
我們開始並沒有對此有所察覺,只覺得是修行辛苦導致的,直至有一天,我發現同門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見了鬼,而我也有同樣的感覺。
我們太瘦了,瘦得根本不像是人。”
“四月十二,我忍不住問起了二爺的緣由,二爺告訴我們,這是修行的一部分。盈虧會相互轉換,只要努力修煉,我們遲早會變回以往的樣子,這並不會傷及性命。
聽到這些,我和師兄師姐們放鬆了些許。”
“臘月十八,如果沒記錯的話,今天就是臘月十八了,我發現觀裡變得越來越奇怪,我們已不能輕易離開道觀了,那守門的說,怕我們嚇到人。
可是我們明明是人,爲什麼會嚇到人?
可每次看到水中的影子,我發現那守衛說的是對的,也許,我們根本不是人了?”
“大年初一,我想要穿一件新衣裳,是我離家時,我孃親自縫的。只是這衣裳好大啊,我穿起來空蕩蕩的,我想要看穿新衣裳的樣子,卻發現觀裡的銅鏡好像都不見了.
嗚嗚我們越來越不像人了,三師兄越來越暴躁了,我總覺得他會把人扔進丹爐裡”
到了這裡,這應該是一個歲數不大的女道的日記就戛然而止。
林香織拿着這本日記,環顧這個陰森的丹室,只覺得有點冷。
她能想象,這幾年裡這裡發生過什麼。
他爹帶了不少人來這裡煉丹、修行,這些人看起來像是他在外面買來的。
可因爲某種原因,也許是功法,也許是服食丹藥,觀中的人變得越來越受,直至瘦骨嶙峋。
他們不能外出,只能繼續如往常一般生活、修行、煉丹,直至爆炸發生,都變成了鐵人?
不過如今這道觀無一活口,想要知道真正的過程恐已不現實。
特別是這本日記被撕掉的那些頁,也許記載着這觀中秘密的關鍵。
那是日記主人撕下了那些紙頁,還是另有其人。
那麼這觀裡的人出現這種異變,除了功法和爆炸外,還會不會和那詭異的大霧有關?
他們也會不會變成這樣?
林香織看着這些斷臂殘肢,想道。
她把查到的這些告訴了白露和季缺,三人不由得神情凝重。
他們本來是來偷東西的,這裡沒有了活口,照理說應該是一件好事,可道觀卻讓他們感到了陰冷恐怖。
這個時候,透過洞口落下的黯淡天光,白露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那就是地上那些破碎的鐵人頭顱,正在以一種很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白露並沒有降妖除魔的經驗,於是越看越覺得是這樣。
不過當她換了一個位置後,那些頭顱就彷彿沒有看自己了。
說來說去,這都是一種視線角度帶來的錯覺。
這個時候,她忽然看向了洞壁的一處,疑惑道:“那是什麼?”
這丹室的牆壁上有不少如小窗戶般的洞口,而其中有兩處鑲嵌着一種褐黃色的石頭,像是某種粗糙的寶石。
林香織是貓形,很快靠着輕靈的身姿翻了上去,想看個究竟。
這褐黃色的東西呈球形,直到走進了才發現上面佈滿了細密的孔洞,如蜂窩一般,讓人不舒服。
而就在這時,林香織忽然毛髮豎立,發出了一聲貓叫,掉了下來。
緣於就在剛纔,這兩塊石頭忽然動了一下。
季缺也發現了異樣,然後想起了什麼,說道:“眼睛,這是什麼東西的眼睛。”
他之前在那猶若纜車的木籠子,看到了兩盞黃燈籠,如今想來,恐怕就是這東西。
他話音剛落,那黃色石頭又動了一下,還真和眼珠在眼眶裡轉動一下。
季缺頭皮發麻,忍不住說道:“走!先離開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