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升上去!”
白髮老者怒目張須,話音好似暴雷轟落,有股無法言喻的霸道威嚴。
其人立於城隍廟內,身形偉岸絕倫。
雙目內蘊燦烈金輝,宛若星辰被點燃,化爲耀眼炬火。
茫茫無盡的陰世舊土,霎時發生鉅變!
那一字一句,迸開道音。
莫可名狀的宏大氣機,如同烈陽巡天!
化爲浩浩蕩蕩的無匹洪流,驅散濃郁的劫氣道霧!
轟!
轟隆!
轟隆隆——
雷音炸裂!
卻也讓四神……窺得見的蹤跡。
猛地衝散洋洋灑灑,好似黑雪的大片飛灰。
一聲蓋過一聲!
大有席捲十方之勢!
……
東昇西落,輪轉周天!
而今,隨着城隍廟中的白髮老者開口怒喝。
“許是你太過憊懶,惹得天公震怒。”
他的命格是【腳踏七星】,凝聚之相爲周天斗柄,劃分四季。
盤旋於業火紅蓮上,意欲擇人而噬!
巍巍大城門戶顫鳴,無形的動盪碾過虛空,將其壓得粉碎。
“區區天罰之威,比起寰宇崩壞之劫,遜色太多。
這位當世道術第一人似有所覺,舉目遙望,眸光閃爍。
欽天監,社稷樓九重。
白髮老者好似很不耐煩,右手五指攥緊合攏。
一道極爲厚重,高聳入雲的古老門戶,遙遙屹立。
所以就想着一邊打坐、一邊吃肉。
彷彿已然存在數劫之久,歷經萬萬載的歲月洪流也沖刷不倒。
青玉獅子頭顱低垂,努力領會老爺的言語。
也敢逞兇?”
大江波濤洶涌,狂瀾萬丈,將渾渾噩噩的陰魂拍成粉碎!
孟玄機話音停頓,戛然而止,神色晦暗不明。
強逆生死之道,並非什麼好事。”
如同粗大的蛟龍,緊緊纏住那十頭火羽飄飛的仙凰虛影!
劫劫劫——
“紀小郎君,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這位欽天監正幽幽一嘆,不等青玉獅子想出答案,便就自言自語道:
“延年益壽,就是往杯中添水。
可陽壽一散,就是杯底破裂,再怎麼注水進去,也趕不上流失之速。
猶如拖拽鎖鏈,猛地一拉!
託舉紅日的十頭仙凰嘶鳴不已,沉沉向下墜去!
這等大逆不道的狂悖之行,直接就引得九重雷雲聚攏而來。
“老爺,你咋個不講話。
紀淵正要答話,眉頭卻是一皺。
與此同時,一條條漆黑的罡風,好似鬼哭神嚎,變作鱗爪飛揚的猛惡大蟒。
孟玄機意興闌珊,不願搭理憨貨,只自顧自擺弄着桌案上的杯盞,好像琢磨着什麼。
那麼,只能證明一件事。
這裡添一筆,那裡就要少一道。
可天庭與陰司的森嚴法度,早已烙印於大道之內。
這種末日也似的天災,充斥大破滅、大崩壞的可怖感覺。
須知道,日月交替,斗轉星移,四季更迭……這些都是太古天庭定下的規則。
若非瞧在羲皇合道的大功德份上,惹得咱火起,打碎了‘你’的真陽虛影!”
鼾聲如雷,時起時伏。
古往今來,仙神求的那條路。
旋即,又將目光轉投於西宮寢殿。
“但,杯子若破了,你又能如何呢?”
“這杯裡的水若沒了,你要怎麼辦?”
“聖人弄出這樣的驚天動靜,固然是向玄洲宣示,他仍然在世。
倚靠鳳榻的洛皇后,正聽着紀淵講述與白含章、白行塵,各自初見的情景,好像心有所感,忽地開口問道。
豈不料,孟玄機撫掌一笑,頷首道:
“正是此理,杯中水空,可以再續!”
卻不該……出現於聖人和太子身上。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劫數凝聚,劫雲垂落!
凝聚出一朵朵業火紅蓮,將深邃虛空燒出斗大的窟窿!
此乃天地之間,最爲恐怖的火焰,內蘊一縷劫滅的氣息。
霹靂攢簇,當空一炸!
好似大鑼重重敲動、大鑔沉沉交擊,迸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大響!
不僅沒有消散,且還亙古難易!
白髮老者喝令大日不可升起,等同要違逆天地的意志。
白髮老者面無表情,視如無物一般。
非不爲也,實不能也!
“遲早有天明的那一刻。
壽之一字,分爲陰、陽、天、人。
嗚嗚嗚!
風火熊熊,似有陣陣尖嘯,形成一個又一個的玄奧道文!
因爲只有如此
才能合道。
莫要生氣,俺保證以後少吃肉,多打坐。”
下一刻!
五行神雷,好似汪洋洶涌!
寰宇罡風,令萬類形銷骨立!
只要陽壽尚存,總能吊住幾縷命元。
嗡!
大音希聲!
令祂們不得升出東天,遍照大界!
實難迴轉。”
“與你這憨貨無關。”
東天一角,噴薄無窮金紅火光的龐大紅日嗡嗡顫鳴。
莫非閉關二十年,當真一無所得,難以坐上那張……”
紅蓮業火,焚盡魂魄肉殼!
啃噬血肉的域外天魔!
不知做着什麼美夢的青玉獅子受到驚嚇,渾身毛髮倒豎,燈籠般大的眼睛惺忪張開。
“九郎的續命,就是給杯中注水。
頃刻就像氣泡似的,噼啪炸開,化爲烏有!
彷彿是鴻蒙初開,一片混同的茫茫虛無間,兩種威能可怖的天地大道,對撞轟鳴!
發出震耳欲聾的狂暴動盪,化爲消融萬物的破滅神光!
孟玄機擡頭望天,暝暝暮色遮蔽京城。
……
浩浩長風宛若萬龍朝天,瞬間就把覆壓十萬裡的重重劫雲,攪得四散開來!
“咱不許‘你’升上去,那便乖乖待着!
苦思冥想片刻,卻也沒個頭緒,只能甕聲甕氣道:
孟玄機緩緩踱步,回到樓宇當中。
便是無己!
“【昊天】帝位空懸,僅能一尊死物,豈能與咱爭鋒!”
白髮老者如此舉動,無異於想用一己之力挑戰天地大道。
“俺再倒滿就是了。”
孟玄機眸光一閃,眼中卻無喜色。
正所謂,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可他們可曾想過,皇后娘娘未必願意見到這樣的情景。
無數“劫”字倒映眸中,好似在劫難逃的沉淪宿命,讓人再也升不起任何的抵抗心思。
就像狂風暴雨中的一葉輕舟,不住地被翻涌濁潮拋上拋下。
也難以逆轉既定的生死。
消融氣血的元磁靈光!
吞食精髓的太虛妖鬼……
坐在榻上的孟玄機一臉平靜,伸手指了指夜色未散的暝暝四野:
可他們卻都不願意接受。”
無量劫數,孕育演化。
壽數一空。
……
覆壓陰世的巍巍大城從中顯現,無窮無盡的滾滾陰氣肆意翻騰。
原本天邊泛起的一抹魚肚白,竟然漸漸消退,好似殘陽落山。
這個道理,太子殿下明白,聖人也明白。
其人背後如同天幕彌散,緩緩地張開。
……
對景朝衆生而言,並非如此。
再厲害的護體神煞,再了不得的通天手段。
無數蘊含玄奧的道則神鏈被波及,瞬間就崩裂開來,歸於空洞!
青玉獅子垂着腦袋,繼續趴回去,委屈巴巴道:
“應該是……”
嗚嗚!
就連仙神見到,也得退避三舍!
此時,千萬朵業火紅蓮,每一團都有水缸大小,徐徐落向那座渺小無比的城隍廟。
孟玄機拿起一隻茶杯,忽地問道:
孟玄機瞥見自家坐騎睡得這麼香,忍不住揚手打出一記掌心雷。
那座不大不小,好似經歷悠悠歲月洗滌的城隍廟,兀自抖動。
可現在不應該是大日東出,照徹一界的卯正時分麼?
“聖人?”
“老爺,俺每次一打坐就犯困,一吃肉就精神。
縱然,【昊天】帝位空懸,八部正神隕落。
如雷道音轟傳諸界,響徹寰宇!
一條條烙印道則的沉沉鎖鏈,倏地洞穿深邃虛空。
青玉獅子偷偷瞧着面帶愁容的自家老爺,小心翼翼道。
那股浩蕩天威,降於陰世!
欲要鎮壓那個口出狂言的白髮老者!
嘩啦!
這一局棋,僵持二十年之久。
令無數大修行者談之色變的業火紅蓮、寰宇罡風等諸般劫數。
遊神御氣的化身,徐徐歸於本尊,孟玄機睜開雙眼。
聖人有情,於他來說是好事。
這也是孟玄機並不贊成,太子殿下請紀淵回京,爲洛皇后續命的原因。
劫!
劫劫!
太古陰司,都得按照規矩。
隱約可見十頭振翅的仙凰虛影,齊齊仰首,嘶鳴長嘯!
祂們本是先天生靈,受命託舉太古人皇合道而成的那輪真陽。
故而,對於時辰最爲敏感。
“老爺,不希望有生、死、離、別,這纔是人之常情啊!”
孟玄機背過身去,搖頭道:
“太子請九郎續命,聖人不許紅日東出。
沉重無比的天威雷罰,幾欲壓塌虛空。
“常情二字,對凡夫無錯,於十類也理所應當。
莫說去瞧,僅僅只是靠近籠罩的範圍,只怕就要形神俱滅!
除去白骨江的擺渡人,方圓十萬裡內的陰魂鬼類,無不瑟瑟發抖,戰戰兢兢。
治標難治本。
孟玄機眉頭擰緊,面上浮現苦澀之意:
終於還是開始變化。”
足以燃燒五重天的三魂七魄、肉殼軀體、氣血真罡。
眼中既有擔憂,也有期待。
撐着長杆的艄公蜷縮在烏蓬船中,甚至不敢擡頭張望。
“倒是你這憨貨!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無憂無慮,叫人羨煞。”
“老爺!哪裡打雷?!”
剎那之間,一重重劫數層層累加,幾乎覆蓋方圓十萬裡!
白髮老者立於城隍廟中,右掌一翻大袖揮動。
倘若那位鎮壓萬方的景朝聖人,值此都不願意出關,去見大限將至的洛皇后一面。
過得半晌,方纔仰首道:
青玉獅子不解其意,覺得老爺話裡好像藏有玄機。
結果肉吃完了,睏意蓋過精神,這才睡着的。”
那頭龐然如山的青玉獅子,好像又長肥碩,趴在地上打着瞌睡。
聖人……你又哪裡攔得住!”
緊接着,他又搖頭道:
按理來說,如今已過卯正,紅日東昇,陽氣匯聚。
可……
不管紀淵如何勾動皇天道圖,映照周天變化,時辰都爲卯初!
彷彿世間萬物都停滯下來一樣!
就連晝夜、陰陽的輪轉交替。
也徹底凝固於這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