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兩天的時間,姜家已經是易主。
姜老爺扔給姜鐸的那串鑰匙便是打開放着姜家大印、地契、族譜匣子的。
有了這個鑰匙,纔算是真正姜家的主人。
姜鐸沒有想到姜老爺會這樣衝動,他當時心中賭氣,也就沒有推辭,現在,他就是想還也不能還回去了。
族長還在位,卻沒有這鑰匙,便是有名無實,擔族長的責任卻沒有行使族長的權利,父親這是……
姜鐸嘆口氣,這把鑰匙如此重要,父親拿出來丟給他時卻好像早就準備好了,或許父親早就有了這個想法吧。
只是父親沒找到機會給他。
也對,若是給他鑰匙,這族長之位也要他來當。他年紀輕輕便當了族長,怕是那些人也看不慣,不如父親先在位子上坐着,他暗中將人收服。
姜鐸心中五味雜陳,想起姜夫人說父親一直以他爲榮,又想起父親咳嗽的樣子。
姜鐸只看着這鑰匙發愣,心中明白父親的苦心,只是殘害掌珠腹中孩子的事,姜鐸還是不認同的,對於父親的隔閡不是一下子就沒的。
或許這樣是最好的結果吧。
姜鐸將鑰匙收起來,第二日便如同以往一樣,也親自去給姜夫人請安,這姜家的後院還是需要姜夫人坐鎮的,姜老爺已經沒有實質權利了,姜鐸總要給些甜頭,這二人心裡才平衡。
當然,也因爲姜鐸對姜夫人還是相當信任的。
給姜夫人請安後,姜鐸也還是去書房給姜老爺請安,父子倆就同往常一下隨便說幾句,然後姜鐸便出去辦事了。
一切都沒有變。
但是下面的奴僕卻是心裡明白,姜家已經變天了。
這些奴僕最是眼睛靈光,若是連自己的主人都認錯,怕是也活不長,不過,這也只是底下的波濤洶涌,面上是一點都看不出來的。
掌珠也在房中靜靜的養胎,她現在精神越來越好了,卻也知道怕也是這幾日就要生了。
自從那一日後,掌珠身邊一直都有人跟着,晚上睡覺時,腳踏上有丫頭休息,偏廳也有守夜的。
這一日是姜蘭娘回門的日子,掌珠聽派了個小丫頭去看着,回來學給她聽。
誰知道不一會姜蘭娘過來探望她了。
掌珠心中有些驚訝,雖然姜蘭娘現在是小婦人,兩人見面倒是沒有什麼忌諱,但是全府上下都知道她最近不舒服,隨時都要生,都躲着她,生怕她有個意外賴上誰。
不過有人能探望她,掌珠還是高興的,曉初和秋白連忙擺上小几、搬來椅子,端上茶點等等,掌珠現在不能下牀,因此只能將小几和椅子搬來。
姜蘭娘雖然不過出嫁九日,掌珠再見到時卻是覺得變化頗大,眉眼間更是爽朗,比不得之前眼中偶爾閃過的憂愁。
姜蘭娘一身硃紅色的寬袖對襟長袍,上面繡着石榴花開,看着很是喜慶,姜蘭娘眉眼間都是笑意,道:“我來給大嫂請安,嫂子可別嫌棄我貿貿然。”
掌珠也笑道:“是你別嫌棄我纔對,我這也不能下牀招待你,就委屈你坐牀邊了。”
姜蘭娘道:“不礙事的,我過來也就是想和大嫂說說話,這樣靜靜的最好。”說着便大大方方的坐下。
掌珠喜歡姜蘭孃的性子,兩人本就談的來,一個因爲懷胎一個因爲出嫁,兩人身邊一時也都沒有什麼可說話的人,今日正是談的歡。
只是姜蘭娘也時時看着掌珠的神色,擔心掌珠太累。
這姜蘭娘不過嫁人幾日,越發的會看人眼色,姜蘭娘就是今日不來,也是沒有關係的,畢竟掌珠情況比較特殊,但是在這種時候過來,姜蘭娘就有了幾分“雪中送炭”的意思,不過好在,姜蘭娘並沒有什麼壞心眼,不過是希望竹院能對二房好一點。
不一會,就聽見門口有動靜,掌珠與姜蘭娘停下。
曉初笑着進來,道:“二姑爺過來接二姑奶奶了。”
姜蘭娘噌的臉就紅了,站起來,不好意思的道:“大嫂,他不懂咱們這邊的規矩,武將出身……”
掌珠掩嘴笑道:“我知道的,沒關係,你快去吧,看到他對你好,我也就放心了。”
曉初過來幫姜蘭娘整理衣服,姜蘭娘見屋中就只有他們三人,便笑道:“他看着好像有些嚇人,但是人挺好,對我也挺好,他身邊雖然有幾個侍妾,但也都是上不了檯面的,不過是別人塞給他的,婆婆嬸孃也都爽快人,我是很好的。”說着頭也低下去了,朝掌珠行禮,便出去了。
掌珠摸着肚子感嘆一番,這門親事可是姜荷娘嫌棄的,對於姜蘭娘來說卻是正合適的。
或許這就是別人說的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吧。
待到晚上,姜鐸回來,除了臉色有些白,到也看不出喝了酒。
掌珠笑道:“二姑爺是武將,想來很是能喝的,藏銳還好?”
其實姜鐸已經有些喝多了,不過是佯裝平靜而已,見掌珠開玩笑,便笑道:“頭有些暈而已,沒想到被娘子看出來了,怎麼看出來的?”說的勾起掌珠的下巴,邪邪一笑。
果然,姜鐸喝的有些多了。
掌珠道:“妾身看藏銳的眼神不一樣,所以猜的。”頓了下,怕姜鐸聽了這話又說些別的話,便問道:“今日,我聽蘭娘說二姑爺長的有些嚇人?可真的如此?”
她雖然派小丫頭去看了,但是小丫頭回來只說熊三爺看着很是壯實,她們都不敢仔細看,形容的好像會吃人似的。
姜鐸笑了下,道:“無知婦人,如二妹夫那樣纔算真男人。”
掌珠低頭掩嘴笑,姜鐸只有喝多了纔有會這個樣子,看着好似小孩着。
姜鐸見掌珠高興,揉了揉掌珠的頭髮,才道:“二妹夫比我高一頭,很是壯實,內宅的丫頭婦人看見是覺得怕些。”
掌珠笑道:“聽起來倒也沒有什麼。”
姜鐸點點頭道:“看蘭娘過的好,我也就放心了。”說完不再說話。
掌珠知道姜鐸應該是想起姜荷娘了,當初姜鐸若是多顧慮兩分,或許現在就是另外一種狀況,姜荷娘畢竟是他親妹妹,姜荷娘這一入太子殿,已經八個多月了,也不知道怎麼樣,連她和紅榴有孕,姜荷娘都沒有道喜,不知道是真的打算和姜家兩斷,還是不知道。
想到這,掌珠想起了紅榴,她知道姜鐸將蘿院管制起來,雖然下人們避着她,但是曉初秋白唱月幾人畢竟是她的人,她稍稍一問,便知道紅榴幹了什麼。
掌珠臉上難免帶出了幾分不高興。
姜鐸回過神來,看見,便問道:“怎麼了?可是想家了?”姜鐸以爲談起蘭娘回門,掌珠也想家了呢。
掌珠搖搖頭道:“沒有。我是想……”掌珠頓了下,還是問道:“紅榴的孩子藏銳打算……”
紅榴辦的這事其實不小,巫蠱之事無論在家中還是在宮中絕對都是重罪,只是紅榴現在懷着孩子,崔姨娘又在身旁照顧着。
這事要是擱在其他大家族,怕是一碗藥就灌下去,孩子能活就是命,不能活也不能活了……
姜鐸打算怎麼辦?
姜鐸一時間面容嚴肅,緊接着又放鬆下來,道:“這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不打算給那個孩子上族譜。”
不上族譜?這倒是個方法,只是掌珠還是覺得哪裡不對。
正想着,也不知道今天是太高興了還是聞了些酒味,掌珠就覺得肚子好像在往下墜似的,也有股暖流從腿上留下,掌珠一愣,緊接着臉色就蒼白,她要生了!
姜鐸本以爲是自己說的那句話嚇到了掌珠,卻見掌珠攥着被子的手很是用勁,也晃的明白,掌珠要生了。
姜鐸迅速冷靜下來,喊徐媽媽和秋白等人進來。
這些人這些天來早就做好心理準備,心中雖然也是擔心焦急,但是確實迅速利落,徐媽本來已經找了兩個強壯婆子要抱掌珠去產房,姜鐸卻一把抱起來,一聲可不吭去了產房。
徐媽媽與秋白對視一眼,眼中都隱隱帶着高興,主子受寵,她們也過的好。
產房那邊產婆大夫自是都已經準備好了,產婆跟着進去,看了下,道:“大爺,少奶奶怕是還要得會,您看您先……”
掌珠心已經亂了只緊緊的抓着姜鐸,姜鐸道:“既然還要等會,那我再在這裡陪會。”
產婆一愣,她的意思是生下孩子還有有段時間,不是還要有段時間才生孩子。
產婆爲難的看了眼徐媽媽。
徐媽媽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個時候一直跟着的唱月上前道:“大爺,少奶奶向來喜歡乾淨整潔,怕是要換衣服,您在這裡少奶奶心中也是擔心您的……”
姜鐸看了眼唱月,又看向掌珠。
掌珠這個時候已經回過神來,點點頭,掌珠嚇得已經有點說不出話來,心中其實是很不想姜鐸走的。
姜鐸緊緊的攥了下掌珠的手,道:“我在外面等着你,別怕,我在。”
掌珠心中好似有了勇氣,道:“好。”
姜鐸一出去,產婆這邊就開始忙碌起來,剪開衣服,被上熱水、參片……
姜鐸在大廳聽着掌珠叫喊,心神不寧,來回走動,酒早已經就醒了,唱月蹲着茶過來,道:“大爺先喝點茶,少奶奶不會有事的。”
姜鐸拿起茶杯,就又聽見掌珠的喊聲,手一顫,茶杯就掉了,姜鐸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就叫徐媽媽出來。
唱月只看着滿地的碎片,嘆了口氣,一片片的將碎片撿起來。
姜鐸哪裡還顧着她,只低聲對徐媽媽道:“若是有個萬一,保大,裡面的產婆我之前已經交代過,但你也要在你們看着,若是萬一……”
徐媽媽道:“大爺您放心,少奶奶就交給老奴了。”
姜鐸點點頭,徐媽媽這才趕緊進了屋。
姜鐸卻出了竹院,站在門口,遠遠的看着蘿院,以掌珠的聰明,等生完孩子就會想明白他說不給紅榴的孩子上族譜是什麼意思。
姜家不同於其他家族,因爲姜家“嫡庶不分”,所以在姜家血緣反而變成其次,重要的是這個姓氏。
不上族譜就是姓姜也不是姜家人,這孩子若是生在別的家族還有活路,在姜家,也不過是被人作踐成奴,他是不會讓自己孩子這樣的,爲今之計,就是一碗藥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