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色衣服的傳教士,也看到了這位法教的教主。
他並不認識對方,雖然來了這片土地很多次,但每一次來接待自己的,也只有那位雷王。對方似乎是掌握整個南海信仰的頂尖人物,在法教之中是最重要也是最大的門派。
“你好,願主的福音庇護你。”
傳教士向着那位教主打招呼,他也看出,這位教主身上的氣息,已經不是人所能發出的。
原來如此。
雷王沒有出現,是因爲現在他抵達了更高的層次,覺得自己該去覲見他....亦或是,他現在也被某種事情所困擾着,只能讓外人來迎接自己,但又不能做的太失禮....
這其實也算是隆重了。
“仙人啊。”
傳教士嘴角微微“裂”開:“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片土地上,達到了[天聖]層次的人呢。”
那裂開的嘴角其實並不算恐怖,法教的教主看過的神鬼多了,只是此時,所警惕的,是對方身上沒有半點修爲的痕跡,然而卻讓自己覺得極其危險。
這種危險預感不知從何而來,但仙人的心血來潮比起凡人來說,已經近乎於“確定”,預感到的事情十有九九是會發生的。
感覺這個人危險。
那他就一定危險!
雖然自己是取巧登仙,以後恐怕也難有機會突破那個新的元始魔考,但仙境就是仙境,最次的仙人也不是凡人可以比擬的。
“那些被天使附身的使徒,本身的修爲也沒有多高,甚至有些人根本沒有修爲,全靠着天使的力量施展各種神蹟與權能。”
“但眼前這個人.....如果他只是使徒的話,不會給我這麼危險的感覺。”
西天教的教主在沉默之後,對着這位深藍色衣袍的傳教士回禮,二人並肩而行。
“是第一次看到藍衣的基督修士嗎?因爲我繼承了聖徒沙勿略的職務,所以是這樣的。”
傳教士說道:“雷王請一位仙人來迎接我,可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嗎?”
“是他脫不開身?”
在人面前還是要有點禮貌,現在西洋和法教是同盟關係,當然不會當面問對方是不是看不起自己這種激化矛盾的話,當然,事情的發展讓傳教士很滿意。
“雷王確實抽不開身,只因爲有一人將要南下。”
“哦?”
傳教士那兜帽下的碧眼,發出幽幽光彩。
“雷王如今可成就仙人了?”
“比我還要強上數十倍。”
“那可不得了,放在我們這裡,這種人恐怕能比肩大天使了吧?不過我們的法,是不可能修煉到大天使這種層次的,那是神的造物,而我們不過是借用神力的虔誠信徒。”
傳教士自謙,但西天教教主對這種話是嗤之以鼻,不多接茬。傳教士便繼續問:“是什麼人要來這裡,居然引得雷王親自接待?”
“還是....一個可怕的敵人呢?如臨大敵....是這麼說的吧。”
“非常可怕,那是一位殘仙,如今恐怕已經重新迴歸仙人位,據說他曾經嚇跑等覺菩薩。”
傳教士的眼神,這時候有了一絲震驚。
無論是在什麼大教,超凡入聖這個層次中的巔峰代表,東方諸國,如明國,日本,朝鮮,都叫做飛仙,佛教的人則是稱等覺,其他的教派,也多各有稱呼,但影響力不是很大,事實上他們的修行路子,也並不能逃脫三教亦或是鬼神道這種大框架。
就如同眼前的法教教主一般,說是獨立宗教,實際上也不過是大教的衍生產物。
“這就好比大天使被天使嚇跑一樣,等級上的差距是可以輕易跨越的嗎?”
傳教士不解,但西天教教主說道:“唔!我等修今世法,但古代據說還有更多的其他修煉方法,這位殘仙是一千餘年前的人,據說他們那個時候,還不興今天的金丹道,不修地仙法。”
“不同的修煉路子,帶來的提升,以及所要修煉的要點也是不同的,我也是進入仙人之後,才從密宗大師口中知道了這種事情,譬如佛門諸派,雖然修到等覺,都叫做等覺菩薩,但他們自身修持的重點卻不一樣的。”
傳教士微笑起來:“啊呀,這些異端總能找出一些歪門邪路來,然後和正教並駕齊驅。看來那位將要來到這裡的人極其可怕,雷王這是害怕打不過他嗎,如果想要我出手幫忙的話,可能要付出一些大代價。”
“我們這次來到濠鏡澳,是爲了和明國官方交涉的,當然,如果你們有意與朝廷開戰,我們也能立刻支持你們。”
西天教教主眉頭緊鎖:“你們想要裂土嗎,等不及了?”
“這裡和裂土又有什麼區別呢?南海都在你們法教的控制之下,甚至蔓延到東南沿海。巡撫和布政使都收了我們的好處,葡萄牙的法律能在濠鏡澳繼續實施,一片土地上居然有兩種律法?”
傳教士如此說着,而西天教教主則反駁:“不能這樣說,頂多說是給了你們相當於郡王級的待遇而已,郡王在自己的封土上也有自己的法,我們法教的規矩,也是這裡百姓所認可的,說到底這裡是我們的地盤,認可你們的一部分法律,不過是因爲那些法律有利於我們而已。”
“一旦你敢頒佈不利於我們的法,那也就別怪我們不開放了,你也不想被驅逐出去吧?還是說,你們不想和我們法教繼續同盟下去了?”
“我實話告訴你,這次來的人就是北面朝廷的人,飛仙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你若是要單幹就請便,只是接下來法教就要投效朝廷了。”
傳教士哈哈笑了起來:
“不要激動,我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之前,鑄炮廠突然就被收購,東印度公司對此十分不高興,那是我們的產業,怎麼能隨便被明國強行收購?嘉靖皇帝時候的契約難道不管用了嗎?”
西天教教主:“可現在是萬曆皇帝了。”
傳教士:“那你們這就不講道理了。”
西天教教主:“可我們私囤軍火,租賄賂布政使和巡撫,招攬日本浪人和倭寇作爲打手,擅自建築城垣架設炮臺,又無視明朝法令對日本商船進行貿易。”
“我們有異心,朝廷知道了,所以他們不講道理了。”
傳教士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是你看,只有你強大了,有了軍火,有了那些倭寇和浪人組成的衛隊,有堅城利炮,所以朝廷纔會願意接受你們的歸附,甚至在此之前,他們都默認了你們以及我們在這裡的法律。”
“那些布政使、巡撫、縣令,都是爲了錢財,我們是用錢財,正當且合理的在這裡駐紮的。如果要說無視了法律,那也不是我們,而是這些布政使,巡撫,縣令們,是他們當着明國的官,又出賣給我們明國的利益。”
“可不管是什麼手段,土地和法律實施的契約在我們手上,這就是主動權,也是這片世界的道理。無論這約定是欺騙,還是以卑劣手段得來的,至少契約本身,它還是公正與高尚,不應該被背叛的,對嗎?”
“正視自己的慾望,而不要推脫,災難到來之前,你們就應該想好應對的方法....”
“不過,鑑於聖保祿學院也在這裡,爲了維持學院的穩定,我還是願意無償的幫助你們。如果那個人動手,我會幫忙的,請轉告雷王吧。”
西天教教主一愣,隨後搖頭:“那人說要來,甚至之前已經進行了示威,但我們一直沒有等到他。”
傳教士聽聞那人還未曾來,便決定回學院一趟,不過他一轉頭,忽然在那人來人往的街市中,看到了一個提着竹籃的女人,而那女人不遠處,還有一個行腳僧。
他眨了一下眼睛,這兩個人忽然就不見了。
“咦?”
傳教士再一轉頭。
整個街道上的人,在一剎那全都變成了那個提竹籃的女人和行腳僧,而這兩個人也在一瞬間轉頭,那上萬道目光,剎那間鎖定了穿着藍衣的傳教士!
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彈指,歲月生滅,剎那輝煌,金剛佛象,千手聖女,地涌金蓮,天降八色神花,日月齊輝,山河變幻,鯉魚化龍。
種種異像在眼中,在心中,在腦海中連連綻放,又在下一生滅之後,消失無蹤。
“哦....原來是這樣。”
傳教士在剛剛那一瞬間,接收到了信息。
沒想到這裡還有這樣的強者,而這樣的強者,居然與他們口中那北面來的人,要與之爲敵!
“警告我不要插手,這兩個人的實力難以估計,如果能將他們度入基督道中,應該可以成爲至強的天聖吧?”
“一個人要拉攏那個北下的人,另一個人要殺了那個北下的人,那這樣的話,我也想要度化那個北下的人。”
“天主的福音都到了這裡,又怎麼能不散播出去呢?”
傳教士沒有因爲那兩個神秘人的威脅而害怕,反而興奮起來了。
亂起來,越亂越好,不僅僅是鑄炮廠要拿回來,連這片土地都要完全的殖民掉,這裡的律法只能由他們來頒佈,這裡的人也只能信仰基督天主。
但是緊跟着,港口外面卻發生了騷動,傳教士回過頭,看到極遠處突然出現了明朝的水師,它們一字排開,將這片港口完全封鎖了起來。
“鎖港了?!”
傳教士腦子轟一下炸開。
而同一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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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雷王門內的佛鬼,忽然心中一跳。
他看着身前突然出現的行腳僧,正是傳教士方纔看到的那個人。
佛鬼不明所以,心中警兆大起!
這可是仙道府邸,雷王凝聚整個南海萬萬生民願念與氣運,實力強大,怎麼可能感知不到別人的入侵?
是誰!
那行腳僧雙眼之中醞釀無量金光:
“鳩盤茶王,我知道有人爲你做了大手段,讓你重新回到表山河,但代價是損失了等覺菩薩的道行,只剩下一副仙道的軀殼,只等十八年後再重新歸位,但現在我來到這裡,你恐怕不能歸位了。”
“我要向你借一樣東西。”
佛鬼失笑:“大僧來向我這個小僧借什麼東西?”
他背上冒起冷汗,而行腳僧淡淡開口:
“借你的身體一用!”
話語說完,行腳僧向前一步,一片大日光輝將佛鬼籠罩!大日如來真身顯化瞬息,其他大日輝光全部灌入佛鬼身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