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車留下,明早八點來接我。”

劉稷推開車門下去,返身囑咐了一句,將擱在儀表盤上的軍帽拿起來,雙手戴在頭上,自己憑感覺正了正,又有些不放心地彎下腰,在車後鏡子裡看了一眼,然後直起身,走向電梯門的方向。

電梯裡的液晶數字在快地跳動着,夜裡十點鐘,這幢位於帝都中心商圈的45層大廈,除了巡視的保安,早已經空無一人,因此,從地下三層的停車庫直到他按下的37層,竟然沒有一次停留,彷彿變成了專用。

不過此刻,他的心裡卻沒有坐車時的那樣平靜,因爲他剛在三十分鐘前下的飛機,那架飛機,並不是波音或是空客,而是一架軍用運輸機。

37層看上去和別的樓層沒有什麼不同,前臺的後壁上鑲着“北方工業”幾個字,除此之外連個印花都沒有,穿着套裙的接待女士對於電梯裡突然走出來的軍人,毫不驚異,帶着笑臉擡起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點點頭,按着對方所指的方向走進去,越過那些大開間,走到一間辦公室的門前,看了一眼銘牌上的‘軍代表’三個字,敲響房門。

“進來。”

聽到聲音,他扭開門,房間正中的大臺後面,一個穿着o7式常服,肩膀上刻着兩槓四星的中年男子埋頭伏在那裡寫着什麼。

“報告,三局實習參謀劉稷奉命來到,請長指示。”走到臺前,直立敬禮。

男子聽到他的話,連頭都沒有擡,只是擺擺手示意知道了,繼續在一份文件上認真地簽上字,這才扔下筆,拿着那份文件從臺子後頭走出來,眨着眼睛打量了一番,突然伸手在他的肩章上拂了拂,彷彿是想幫着掃掉上面並不存在的灰塵。

“今年多大了?”

劉稷一愣,想了想回答:“24。”

“我記得你是18歲參的軍,軍齡有六年了吧。”

“17,我讀書讀得早。”

“那就是七年,黨齡呢?”中年男子繼續問。

“軍校的時候入的黨,兩年多一點。”

“兩年,不算短。”男子點點頭:“就不跟你說什麼組織上要加擔子的彎彎繞了,這次任務完成得不錯,我已經向上面推薦,把你這一槓三星,換成兩道槓,命令很快就會下來,只是沒有時間休息,更沒有時間慶祝,小劉啊,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24歲的校官?劉稷再次愣住了,以他七年的軍齡,兩年的黨齡,又有軍校深造的資歷,這個升遷的過程算不上什麼驚世駭俗,更何況他的確是立下了軍功,可是如果沒有眼前這位男子的推薦,組織上又哪會知道他是哪根蔥?

“張局,是不是有新的任務?”

男子笑着點點頭,並不是因爲他的敏銳:“你剛從中亞回來,對那裡的形勢不陌生吧。”

沒等他答話,男子拍拍他的手臂:“過來坐下說。”

劉稷跟着他坐到沙上,將軍帽脫下來放到茶几上,拿起几上的水壺先給男子倒了一杯,然後倒了一杯給自己,藉着喝水的時間,整理了一下頭腦中的思路。

“張局,我這一年來,走遍了中亞五國,正如你說的,新絲路政策,惠及多國,人口上億,它不僅是國家在外交上的突破,也是經濟、政治、軍事上的重新構圖,對此,有人歡喜就會有人憂,特別是那些明面上,至於隱藏在後頭的,更是多如牛毛,光是這一趟,我就碰上了不下十多路同行,他們的興趣或許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大。”

“那是肯定的,沒有哪個西方人希望一個擁有十四億人口的東方大國,真正強大起來,更不會允許我們打破他們的封鎖,無論是軍事還是地緣政治上。”

男子搖搖頭:“絲路的盡頭,現在是全球衝突最激烈的地區,國家的政策,註定了我們無法界入,但你不去,不等於他們不會來,其中的分寸,就要你們這些一線情報員,自己去領會了。”

劉稷“嗯”了一聲,這個問題太過敏感,有些事情是隻能做不能說的。

“巴國,是我國新絲路政策上重要的一環,也是遏制印國野心的一道屏障。”男子也不想同他聊得太深,話風一轉:“我記得你進局裡之前,在那裡呆過很長一段時間?。”

劉稷點點頭,那還是在入軍校之前,他從軍區偵察大隊被選入某支特殊部隊,最主要的訓練科目就是高寒地帶的特種作戰,從一開始的青藏高原,到華印邊境上的皚皚雪峰,熟悉那裡的一草一木,這也是上級領導考慮任務人選時,最有份量的一個條件。

“是要去巴國?”

“嗯,先跟着一個國內的代表團飛白沙瓦,他們的目的地是伊堡,你轉機去吉爾吉特,那裡的機場很小,停不了大型運輸機,當地會另有安排,這個季節,路上只怕不好走,或許要搭直升機。”

劉謖明白了,他的目的地既不在白沙瓦,也不是巴控克什米爾地區的府吉爾吉特,而是巴印雙方對峙的那條所謂爭議地區實際控制線,兩個國家在這條線上打了不只一次,已經過去了近七十年,如今依然是全球最不穩定的地區之一,而這條線離着華夏國境,不到一百公里,想到這裡,他的心中不禁一凜,這一回恐怕不光是當個軍事觀察員這麼簡單。

“我的掩護身份是什麼?”

“北方工業駐巴國代表處保衛幹事。”男子將之前簽好字的那份文件裝到袋子裡,放到他的面前,嘴裡毫不停歇:“飛機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就得走,任務的細節上了飛機再慢慢看。”

劉稷毫不猶豫地站起身,朝他敬了一個軍禮:“堅決完成任務。”

“急什麼?”見他一付馬上就要走的樣子,男子出口笑罵了一句:“再急也急不了幾個鐘頭,飛機是下半夜的,還有時間,回家是來不及了,就在這樓裡休息吧,抓緊時間吃點東西洗個澡。”

劉稷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這次任務,可能是你最後一次爲三局幹了。”男子嘆了一口氣:“你加入三局才兩年吧,我已經幹了三十多年,如今突然要離開,還真有點捨不得。”

“張局要高升?恭喜呀。”劉稷跟了他兩年,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不是壞事。

“部裡設了一個新的部門,組織上把我調過去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想到你,趁現在讓你先有個心理準備也好,沒辦法,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就沒有事先徵求你的意見,要是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劉稷懂了,自己的升遷一定與調職有關,他從上尉升到少校,而眼前這位三局的張副局長也成爲了那個新單位的頭兒,絕對的一把手,說是高升並不爲過。

“張局,我是你帶出來的兵,沒說的,你到哪我到哪。”

男子對他的表態很滿意,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會答應,放心吧,咱們這個局,是在軍委領導的親自關懷下成立的,前途無可限量。”

“具體的工作,等你回來我們再慢慢商量,先去休息,估計他們已經準備好吃的東西了。”

這麼一打岔,劉稷倒是想起一件事來,那是在出任務之前就遞上去的一份申請,該不該在這個時候問一問,他有點糾紛,這樣的小情緒,沒能逃過男子的眼。

“還傻站着幹什麼,苦短啊。”

劉稷就這麼被趕了出去,一直到讓人領到樓裡的一間客房前,他都有些渾渾噩噩,因爲張局最後那句話,很奇怪。

“就是這裡了,套間裡什麼都有,吃的東西已經放在裡面,請慢用,劉上尉,到時間我會來叫醒你。”領路的人幫他打開門,扔下一句便離開了。

他能感覺到,對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對,眼神裡像是那種想笑又不敢,劉稷‘嗯’了一聲走進去,順手按下牆壁上的開關,屋子裡頓時亮堂了許多,而他的眼光,也隨着光線生動起來,不是因爲這所屋子有多豪華,屋裡的飯菜有多香,而是突然出現的一個人。

他正在脫去腳上的鞋子,耳中傳來一陣腳步聲,身體出於本能地出了反應,腎上腺素和核酣氨酸大量分泌,肌肉在瞬間凝結成硬塊,就連毛都根根豎起,這種狀態下,哪怕襲擊者帶着槍,3秒內做出一個偏移的動作,同時蓄勢出招。

劉稷什麼也沒有做,依然將頭稍稍低下,繼續他之前的脫鞋動作,很快,腳步聲停在了身後,一雙手繞過他的肩膀,掩在了他的眼睛上。

眼臉體會着那種熟悉的觸覺,細膩而柔軟,放鬆了全身,鼻間縈繞着淡淡的香氣,沁入心脾,讓人回味無窮。

“茗茗,等了多久?”

“這麼快就猜到了,本來還想給你個驚喜。”鍾茗嘟嘟嘴,一本正經地掐着手指。

“一年零一十四天......”

身高一米八七,站直後足足過女孩一個頭的劉稷怔了片刻,飛快地轉過身凝視着那張朝思暮想的臉,伸手將她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三小時二十分......”

鍾茗沒能繼續下去,嘴脣被一股渾厚的氣息給堵住了,男朋友身上滿是各種異味,汗味、機油、灰土......可在她的心目中,這樣的味道纔是屬於一個軍人的。

征塵。

七月的帝都,氣溫逐漸達到一年當中的最高點,白天過了三十五度,夜裡也有將近二十七、八,位於大廈37層的那間客房,儘管開了空調,依然難擋如火一般的春情。

停下動作的時候,劉稷已經換了三、四個姿式,一身古銅色的皮膚上滿是汗珠,頭溼漉漉地就像從水裡爬起來,低頭愛憐地看了一眼身下,便翻過身躺到另一邊,再也不敢去看第二眼,因爲他知道自己無法抵抗身體的原始本能。

他可以在野地裡潛伏几天幾夜,也可以瞄着一個目標十幾個小時不動,不吃東西,不喝水,把生存的壓到最低,卻抑制不住此刻心裡的悸動。

愛意,就像心裡的那團火,燒灼着他的頭腦,讓四肢不由自主,這是一個特種兵的大忌,他只能閉上眼睛,回味着那種美味的滋味,更是在想,這一切倒底是如何生的?

鍾茗和他一樣緊緊閉着眼睛,臉上紅成了一片,牙齒咬得緊緊地,生怕出那種讓人羞恥的聲音,因爲隔着一道門,就是公司的辦公區,這個時候,值班的人可不少。

“茗茗,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聽到他的問話,隔了一會兒,她才深深地吸了口氣,試圖讓喘息變得平靜一些,只是出來的聲音,依然微微有些顫動。

“你說呢,像是要把人家吞下去。”睜開眼白了他一眼,鍾茗側過身,依偎在他身旁。

“對不起。”劉稷有些愧疚地摟住她,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胸口。

“今天也不知道爲什麼,一看到你就特別想,再加上你又不怎麼抗拒,就......衝動了一些。”他的手指在鍾茗的一頭短上輕輕撫弄:“你是不是知道我馬上就會走?才特意來見我的。”

“不是。”鍾茗在他懷裡輕輕搖頭:“老鍾同志打聽到你遞交了結婚申請,回到家就了火,我和他吵了一架,跑來公司找張叔叔,他告訴我你今天會到,還說......”

見她突然停下來,劉稷忍不住問了一句:“還有什麼?”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鍾茗的眉眼間盡是笑意:“你的申請,組織上已經批准了。”

“真的!”

劉稷恍然大悟,難怪今天張局和那個職員都有些怪怪的,難怪剛纔鍾茗會任他胡來,其中只怕還存了些逆反的心理在裡頭。

“可鍾叔叔還是不肯接受我,這個婚怎麼結啊。”高興歸高興,現實的問題並沒有解決。

“組織上都批准了,老鍾同志再封建也沒用。”鍾茗不以爲意地說道:“再說還有我媽呢,她肯定站我們這邊,大不了,到時候讓我媽幫我把戶口本偷出來,把生米煮成熟飯,他就沒轍了。”

“那怎麼行,怎麼說他也是你爸,等這回任務結束了,我上門去求親,再爭取一回吧。”

鍾茗知道他的性子,“嗯”了一聲,突然想起他之前的那句話。

“你晚上就要走?”

“嗯,下半夜的飛機,張局讓我在這裡休息一下,我還想是不是打個電話呢,沒想到你就在這裡。”

劉稷一邊說一邊拿起電話撥了出去,電話很快就通了。

“媽,看電視呢吧,爸呢,喔去找人下棋了,我在部隊呢,都挺好的您放心,哥放假了吧,沒回家,在帝都打工?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我不知道啊,他沒說,有空我問問……”

聽他這麼一說,鍾茗馬上就明白了,男友多半是剛下飛機,連飯都沒吃,結果剛纔還......那麼用力,她掙扎着便要爬起來。

“是不是不舒服,你躺着,需要什麼我去拿。”放下電話的劉稷一把將她抱住。

“屋裡有吃的,我幫你端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男友的眼睛又黑又亮,笑容裡帶着一絲熱切,看着她的樣子,就像盯着一盤美食,垂涎欲滴。

“你覺得,我還能吃下別的東西嗎?”

劉稷在她耳邊輕輕說道,一股熱氣撩得她癢癢地,身體再度陷入一個堅實的懷抱,變得越來越軟......

十個小時之後,華夏西南最頂端的國土。

一架灰色塗裝的運2o從雲層中穿出來,慢慢地開始爬升,在全球海拔最高的地區飛行,一直到萬米以上的高空才能避開那些高過雲層的險峰,此時的空氣變得稀薄起來,劉稷戴上氧氣罩,繼續在筆記本電腦上翻看着。

資料是通過加密的軍事衛星傳送過來的,以他的權限,只能進行被動的接收,僅僅通過這麼狹窄的信息面,他已經感覺到了這次任務的不尋常。

他甚至在猜想,上級部門也許想要知道的是,印國這次是恫嚇還是真的有動手的打算,如果他們想動手,會是哪個方向?傳統的克什米爾爭議地區?還是別的什麼地方。

說實話,劉稷有些不相信,因爲那裡的地形他一點都不陌生,沿着蜿蜒曲折的印度河谷,兩邊盡是海拔過五千米的高山羣,冰川連綿不絕,植被稀少,地勢惡劣,連條像樣點的高等級公路都沒有,根本不適合大規模用兵,這也是兩國在此拉鋸七十年,依然沒有任何一方佔到什麼便宜的原因。

中巴之間直接接壤的只有很短的一段地區,並且全都位於巴控克什米爾地區,飛機將會將由喀喇崑崙山的山口越過國境線,此刻從窗口望去,雲層下盡是皚皚雪峰,陽光從身下照過去,映出道道金光,美麗得如同仙境一般。

可誰能想到,這下面但凡能走人的地方,都可能埋着地雷,但凡能駐人的地方,大都修建着軍事哨所,劉稷沉默地看着飛機翅膀掠過冰川區,一條黑線出現在灰白相間的地面,猶如讓人在紙上畫了一道。

合上筆記本電腦,劉稷將計劃在心裡又默記了一遍,感覺沒有什麼太大的漏洞,腦子裡放鬆了許多,手指無意中摸到了一個掛墜,按開那個心形的蓋子,跳出來的,是一對依偎在一起的年青情侶,臉上似乎還帶着那一晚的激情。

讓他禁不住泛起一個笑容。

七個鐘頭之後,飛機降落在巴國的白沙瓦機場,那裡靠近巴阿邊境,位於巴國的後方,按照計劃,他在此換乘了一架巴軍方的小型聯絡機,前往巴控克什米爾地區的府吉爾吉特市。

從等待到落地又過去了好幾個小時,到達目的地時,已經是下午五點了,前來接機的當地人員是局裡的一個同事,一見面就告訴了他一個不好的消息。

“斯卡杜的前線機場封閉了,聽說巴方正在進行調動,6上也不太好走,路上全都是軍車,現在正值登山季,徒步的旅人非常多,就在昨天,領事館和各個辦事處都接到了疏散的通知,你來得可真是不巧。”

對此,劉謖一早就有了預料,不是出了大事,他怎麼可能跑得這麼急匆匆,正因爲如此,才更不能耽擱。

“想想辦法,我一定要趕過去,實在不行哪怕用腳也行,一千多年前這裡就是古絲路的一部分,士兵能走,商人能走,就連唐三藏都走過一回,你我怕什麼。”他笑了笑。

同事被他說得一愣,疏不知劉謖還真有這個打算,這條路走過不只一回,沿途的地形地貌都一清二楚。

經過一番努力,他最終搭上了一趟巴軍方的直升機,卻不是到斯卡杜,而是更爲靠近控制線的哈伯羅,那裡已經是巴印雙方對峙的最前延了。

直升機從吉爾吉特機場起飛,沿着吉爾吉特河谷地帶一直飛到印度河的交匯處,地面的海拔已經從一千五百米,上升到了近三千米,能容納八名全副武裝士兵的機腹裡,唯一的非戰鬥人員就是穿着一身無標誌山地迷彩服的劉稷。

他很熟悉這一帶巴國的駐軍,一眼就看出,與他同機的是第7山地師的師屬特勤大隊成員,不必說他們與自己一樣,肩負着某種特殊的使命,所有人一言不地坐在那裡,空氣中除了巨大的旋翼轉動聲,只有機載電臺裡,不時響起的廣播聲。

巴國的官方語言是烏爾都語,對於這種冷門小語種,劉稷談不上精通,不過簡單的交流沒有問題,廣播裡除了本國的新聞,還有不少鄰國的消息,其中的一條引起了他的注意。

表面上看,消息和華夏沒有關係,是印國在其附屬保護國不丹境內的軍事調動,劉稷感覺到,這次調動有些不尋常,因爲那裡同樣有着印方所宣稱的爭議地區。

彷彿爲了證實他心中所想,手中的衛星電話響了起來,他按下接通鍵,話筒裡傳來地面同事的聲音。

“印國人動手了,一個鐘頭前,他們的武裝人員越過了邊境線。”

“洞朗?”劉稷心裡一動,同事說的是邊境線而不是控制線,那就意味着不是指克什米爾地區。

“對,你怎麼知道?”

劉稷沒有回答,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通話也就結束了,同事打來無非是提醒他注意安全,印國人會在兩個方向上,同時挑釁兩個有核國家麼?他必須要馬上搞清楚,這種假設是不是真的會生。

結束通話不久,直升機上也有了動靜,那些全副武裝的巴人一個接一個站起來,將掛鉤搭在機倉上方的索道上,機降?看到他們身負的裝置,劉稷的眼神一縮,那些長短不一的盒子,分明是爲了空彈或是炮羣進行末端制導用的!

很快,機倉裡就亮起了紅燈,表示他們已經到了空投地點,每個軍人在經過他的身邊時,都朝他露出了一個笑容,然後便一個個地跳了下去,等到機腹裡只剩了他一人,劉稷才明白過來。

直升機已經在雙方實際控制線附近了,而巴國,正在實施一項針對印方的軍事行動,要說同印方越境無關?他纔不信。

他倒是很想隨着這些人一起下去,潛入印方防區,可那已經出了他的權限,直升機做了一個3o度的迴旋,準備調頭飛回去,胖胖的機身剛一打橫,機倉裡突然間響起了一陣刺耳的聲音。

劉稷的心裡一下子緊起來,這分明是飛機被導彈鎖定的警告,在他七年的從軍生涯裡,只在三軍聯合的大規模軍演中才遇到過類似的情況,而現在,顯然不是。

“該死,我們被鎖定了......”

兩個巴方駕駛員手忙腳亂地操作着笨重的運輸直升機,嘴裡罵罵咧咧,然而隨着警報聲越來越急促,僅僅數秒的功夫,還沒來得及解開身上的安全帶,巨大的爆炸聲就撕裂了機腹,耀眼的紅光成爲他眼中的最後一個畫面。

心裡想起的,是那個如花的笑靨,一瞬間,黑暗佔據了他全部的意識,猶如墮入了無邊無際的深淵之中。

帝都,某個看似上了年頭的住宅區,一幢西式洋樓裡。

鍾正魁板着臉,有些心不在焉地夾起一塊排骨扔到嘴裡,慢慢咀嚼,在他的下手坐着那個讓人不省心的女兒,一付倔強的表情,像極了他年輕時的樣子。

客廳的電視裡,傳來國家領導人鏗鏘有力的講話聲。

“......2ooo多年前,我們的先輩篳路藍縷,穿越草原沙漠,開闢出聯通亞歐非的6上絲綢之路;我們的先輩揚帆遠航,穿越驚濤駭浪,闖蕩出連接東西方的海上絲綢之路。古絲綢之路打開了各國友好交往的新窗口,書寫了人類展進步的新篇章。中國陝西曆史博物館珍藏的千年“鎏金銅蠶”,在印度尼西亞現的千年沉船“黑石號”等,見證了這段歷史。

古絲綢之路綿亙萬里,延續千年,積澱了以和平合作、開放包容、互學互鑑、互利共贏爲核心的絲路精神。這是人類文明的寶貴遺產。

和平合作。公元前14o多年的中國漢代,一支從長安出的和平使團,開始打通東方通往西方的道路,完成了“鑿空之旅”,這就是著名的張騫出使西域。中國唐宋元時期,6上和海上絲綢之路同步展,中國、意大利、摩洛哥的旅行家杜環、馬可·波羅、伊本·白圖泰都在6上和海上絲綢之路留下了歷史印記......

打破飯桌上平靜的是一個突然響起的電話聲,因爲夫人在廚房忙,他見女兒沒有起身的打算,只能自己去接。

“我是鍾正魁。”

電話是從公司打來的,這個時間直接打到他家座機上,肯定是自己的秘書告訴了他們行程,而能讓行事謹慎的秘書開口,事情多半非常棘手。

可是,儘管有了這樣的思想準備,當對方把消息說出來之後,他還是不由自主地用力握住了聽筒。

“好的,我知道了,你們要儘量做好善後工作。”

回到座位上,他看了一眼低頭扒飯的女兒,眼裡的怒氣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憐憫、還有悲哀,誰能想到,才過了不到一天,那個看似麻煩的問題,竟然已經迎刃而解了。

“茗茗,你不是想進三軍儀仗隊嗎?我和衛戍區領導打了招呼,明天就可以去面試,本來今年他們沒有招收女兵的計劃,這是老爸託......”

鍾茗突然頭也不擡地打斷了他的話:“我要結婚,哪也不去。”

鍾正魁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偏過臉不忍心去看女兒的反應,嘴裡緩慢地說道:“三個鐘頭前,一架巴方運輸直升機在靠近克什米爾雙方實際控制線附近墜毀了,據巴方透露,飛機是被一枚俄製地空導彈擊中的,機上乘員一共四人,兩名巴方駕駛員,一名巴方6軍中校,還有......”

鍾茗猛然擡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爸,拿着筷子的那隻手微微顫抖着,臉色隨着他的話變得越來越白。

“還有一名公司的工作人員,駐巴國代表處的保衛幹事,他叫劉稷。”

“鐺”得一聲,鍾茗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又順着桌面滾到了地上,她一把拉開椅子站了起來。

“機上人員全部遇害,遺體......已經找到,代表處和領事館的人員前去認領了,收斂之後會馬上運......”

話還沒說完,鍾茗已經跑了出去,房門被飛快地打開又關上,等到鍾母聽到動靜走出來,飯桌上只剩了老伴一個人,孤寂的聲音。

“回國。”

三天之後,帝都西苑機場,那架運2o再一次降落在當初它起飛時的地方,看着從機倉尾部送下來的一口黑色棺槨,張朝中一臉的惋惜,一個年僅24歲的生命,正處於人生中最美好的階段,馬上就將迎來升官財娶老婆這三大喜中的兩件,居然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沒了。

“報告局長,劉稷同志的遺體已經運到,請接收。”擡棺的一名軍人朝他敬了一個禮。

張朝中回了一個禮,快步走上前,一把將棺槨上的蓋子拉開,似乎不親眼看一下,不敢相信這個結果。

被冰袋裹住的那具身體,熟悉得就像分別前的那個夜晚,緊緊跟在他身後的鐘茗,再也無法忍住心裡悲痛,一下子跪在地上,雙手攀着棺木的邊緣,淚水如掘堤般涌出了眼眶。

朦朧中,男友那張臉卻越來越清晰,她忍不住伸手進去,用指尖觸碰已經凍得冰冷的肌膚,哪裡還有絲毫那一晚的火熱,順着臉頰一路摸下去,她的手在胸前停住,一串金屬質地的鏈子上,那個熟悉的掛墜,是當初她親手戴上去的,如今卻成了遺物,哀傷如潮水般襲來,鍾茗毫不掩飾地哭出了聲。

哭聲感染了在場的所有人,張朝中從衣袋裡拿出一付肩章,將代表着校官的兩槓一星慢慢放在裡面,用手拍了拍鍾茗的肩膀,打算安慰她幾句。

“小劉是好樣的,你別......”

“張叔叔。”鍾茗突然收住聲,睜着一雙淚臉看向他:“讓我當你的兵吧。”

“什麼?”張朝中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我要進九局。”

鍾茗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說道,將手裡的掛墜緊緊捏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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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神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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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完結,看看其他書:
第三十章 權相第四十三章 恩怨第一百九十五章 禮物第三百九十八章 爭奪(四十八)第一百一十五章 獵殺第一百七十一章 笑話第一百九十五章 禮物第二百零四章 兼程第二百七十一章 刺殺(二十)第三十八章 奸佞第十六章 逃離第二百五十一章 到了第八十章 衝突(三)第五十八章 帝心第二百八十六章 刺殺(三十五)第二十八章 忽悠第二百一十六章 痕跡第八十一章 奪橋(六)第二百零九章 劫盟(三)第六十九章 打算第六十三章 秋風不是完本的完本感言第三百二十六章 送禮第一百三十三章 儆猴不是完本的完本感言第一百五十九章 忘卻第一百九十一章 襲擾第二百五十四章 求和第九十二章 危機(四)第三百四十三章 名頭第一百七十四章 追蹤第二百五十一章 到了第一百三十一章 問題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歸第三百六十章 爭奪(十)第一百二十三章 顛覆(完)第一百六十六章 禍事第二百七十二章 刺殺(二十一)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刀第二百六十五章 餘燼(三)第八十五章 衝突(八)第十四章 四害第二十二章 寒月第十六章 熊娃第六十章 靈光第一百三十三章 儆猴第二百零九章 危機(二十一)第二百零一章 有理第三百七十五章 爭奪(二十五)第三百四十一章 逆子第三百九十六章 爭奪(四十六)第一百一十四章 打探第七十三章 混水第二百五十九章 狠辣第二百三十二章 歸附第二百九十六章 善後第三百五十章 分潤第三百七十六章 爭奪(二十六)第一百章 危機(十二)第十四章 相信第三十三章 親情第一百六十三章 主意第三百六十三章 爭奪(十三)第五十二章 工具第二百零七章 劫盟(一)第一百九十三章 暴亂第六十五章 積液第二百零三章 病倒第一百九十九章 精明第一章 謎團第二百二十三章 反擊(七)第三百八十一章 爭奪(三十一)第九十六章 危機(八)第二百五十一章 到了第二十八章 忽悠第七章 罪名第八十二章 衝突(五)第三百零七章 生變(三)第二百六十章 功虧第二百五十章 找礦第一百六十六章 禍事第三百一十二章 生變(八)第九章 軟化第二百五十二章 會師第一百八十九章 奇怪第三百四十一章 逆子第二百九十四章 無眠(完)第四十八章 打鬥第一百零五章 寬容第一百四十四章 隊伍第三百七十章 爭奪(二十)第五十五章 戰狼(二)第三百七十八章 爭奪(二十八)第三百七十五章 爭奪(二十五)第二百五十五章 瘋狂第二百六十五章 刺殺(十四)第三百零五章 生變(一)第四十五章 處理第七十二章 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