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衝突(完)

地處輔興坊西南隅的玉真觀,後院的廂房內,當中的一方几案上,擺着一隻雙耳銅鍋,形制與宮裡的那隻差不多,不過一看就是新制的,鍋子的內沿,已經盛上了加料的高湯,隨着外面的炭火,逐漸燒得咕咕冒泡。

蟲娘跪坐在一個蒲團上,一頭青絲紮成了髻子,被一根簡簡單單的素釵繫着,上頭連一個珠飾都沒有,一件寬大的道袍裹着她十四歲的身體,沒有露出任何讓人暇想的曲線,只有那張迥異於漢女的臉,精緻出塵。

她伸出纖纖素手,將切好的羊肉片一片片地擺入一個青瓷盤子裡,每一片都相隔幾乎同樣的距離,就像是鮮花盛開,只是看上一眼,都能令人食慾大增。

擺好了盤子,她端起來放到几案的另一頭,那裡坐着一個同樣年青的女冠,所不同的是,對方穿着一襲素色的道袍,外面還套着一件白色的罩衣,髮鬢上鈐着一朵小小的白花,讓她略顯得有些清冷的臉上,更是添了幾分涼意。

“你做得這般好看,讓我如何下着?”

看着推到眼前的盤子,女子皺起了眉頭,小嘴微微地撅起。

“習慣了,左右也是無事,擺得齊整些,心情也會好。”

“你的心情不好麼?天子賜食,長安城裡獨一份,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哪像我,阿爹走了,兄弟姐妹雖多,卻各懷心思,都在打着分家的主意,鬧得靈前不安,只能躲到你這裡來,也不曾像你這般,犯愁呢。”

女子嘆了一口氣,蟲娘伸手過去拍拍她的手。

“你性子淡泊,自然看不慣那些,殊不知高門之中,不爭不搶,就只有吃虧的份,他們都已成了家,有自己的妻兒要顧着,你家中上百口子,多少產業夠分的,眼不見心不煩就是了。可是我呢,被家人厭惡,自幼就在這道觀裡,喜不喜得由不得自己,這麼多年下來,不慣也慣了,如今突然間賜下這長安城裡獨一份,難道不該心煩麼?”

女子一愣:“一口吃的,還有什麼說道?”

“如果我說,這是十年來,天子第一次賜食,你會如何想?”

女子眼光一轉:“你如今十四了,至尊這個時候想起來,怕不是要尋人家?”

蟲娘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這樣的猜測不足爲奇,卻讓她那顆修了十多年的道心,如同眼前鍋子裡的湯水,不由自主地跳動起來,再也難以做到心如止水。

“會是哪家的郎君?五姓中人,還是七門子弟。”女子認真地回想,京中權貴子弟就那些,適齡待配的數都數得過來,一時間很難說會是哪一家。

蟲娘有些羨慕地看着她:“傳聞你家府上,女兒家都是雀屏擇婿,怎得你一個都沒看上?”

“男子有什麼好的,值得我屈意奉承?還要同其他女子爭搶,倒不如修習道法,將來如持盈上師一般,遊歷名山,無拘無束,不是強得多麼?”

“你呀,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你卻棄如弊履,真是相府貴女,不知人間疾苦。”

“家父被人稱做奸臣,對我們這些兒女,卻是極好的,他一走,那個府也沒什麼可留戀的。”女子拿起着,捻起一片羊肉,放進鍋子裡攪動。

蟲娘看着她的動作,一舉一動都充滿了優雅,顯示出良好的教養,奸臣又怎麼樣,至少她得到了該有的親情,而不是被扔在這裡十多年,不聞不問。

女子便是李林甫第二十五女,名爲李騰空,也是李林甫爲數衆多的女兒當中,唯一留下名字的一個,此時年方十八,正值妙齡,不過對於唐人來說,已經過了婚嫁之期,只因她崇尚道家,很早就在家修行,如今不過是正式入籍而已。

唐人的貴女,像她這樣做的很多,因爲道家不禁葷,不禁酒,甚至不禁慾,出家不離紅塵,想要還俗也就一道手續的事,又能借這個名頭,做那些男子才能做的事,簡直是爲某些女子量身定做的職業。

“哎呀!”

正在沉思中的蟲娘,不妨被她的一聲驚呼打斷了,只見李騰空腮幫子鼓鼓地,似乎燙到了嘴。

“趕緊吐了啊,又不是沒得吃,你急個甚?”蟲娘有些好笑。

“唔,唔。”李騰空咕嚕了兩下,終是沒有吐出來,好不容易吃下去,意猶未盡地說道。

“咱們至尊還是疼你的,這羊肉好生鮮嫩爽口,你別看,吃啊。”

蟲娘聽她說得有趣,狐疑地夾了一片,也學着內侍所教的法子,細細地燙了,小心地放到嘴邊,輕輕地吹了一會兒,然後微張檀口,貝齒一咬下去,那種汁水四溢的感覺霎時間充滿了腦海,對方說得一點都不錯,的確是。

鮮嫩無比。

一小片羊肉下肚,蟲娘閉上眼睛體會着那種爽利的感覺,覺得渾身暖融融地,不由得輕呼了一口氣。

李騰空呆呆地看着她,似有所感地說了一句。

“真不知,何等男子,才得享你?”

蟲娘一怔,眼前這些出自皇家宮苑的鮮嫩羊肉,似乎變成了自己。

擺在餐盤裡,供人品鑑和評判。

宣陽坊高府,直至華燈初上,夜禁聲起,坊丁們敲着梆子,到處提醒小心火燭,劉稷才扶着已經有些醉態的封常清回到了府中。

無論是高府的兩個郎君、封浩還是寄居府中的劉單、岑參等客人,無不是翹首以盼,只因這一趟宴飲,來得實在太過蹊蹺,他們如何能安心。

等到下了虢國夫人特地準備的車駕,踏入府門的一刻,封常清一直緊閉的眼睛突然間張開了,腳步也變得穩重起來。

“爲父無事,同你母親說一聲,讓她莫要掛念。”

簡單打發掉幾個年青人,他立刻帶着劉單等人去了廂房,就連高府特地備下的湯水都不曾喝上一口。

“那虢國夫人如何說?”一進門,劉單便開口問道。

封常清示意了一下,跟在後頭的劉稷會意地將門帶上,他揹着手在房中踱了幾步,突然停下來,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

“虢國夫人沒怎麼現身,只略坐了坐便出去了,與某家談話的是楊大夫。”

“他?”劉單與岑參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心裡的驚詫。

因爲京城誰人不知,這位是板上釘釘的繼相人選,他能與一個邊帥談什麼?還用得着說嘛。

不料,封常清彷彿猜出了他們的想法,擺擺手說道。

“楊大夫是何用意暫且不表,他爲何會說,天子有意.......”

說到這裡,他稍稍頓了一下,彷彿不可思議一般地搖搖頭。

“有意令封某爲相?”

“啊!”

此言一出,不只是劉單、岑參二人,就連劉稷都驚得呆在了那裡。

這歷史的偏差,也太大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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