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不親近我,我也是她父親。”半晌,紀詢淡淡地道,“這是她此生都得面對的不可改變的事實。”
心驟然一抽,武青玦只覺得胸腔都要撕裂開來,呼吸就快要停止了。父親!是的,他是她今生的父親,他是紀詢,不是紀楊,不管怎麼樣,她都改變不了他們之間明明白白存在的血緣關係……武明玥似乎還在說什麼,可她已經聽不清了……環在紀詢腰間的手悄無聲息地鬆開,縮到身前,她將自己小小的身體蜷成一團,如同嬰兒蜷縮在子宮裡的姿勢,咫尺之間那溫暖的胸膛,似乎也變得冰冷起來,真的好冷……好冷……身體被冰冷的黑暗侵襲,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天空下着灰霧霧的冰雨,她的身體浸泡在冷冰冰的雨水中,喜成那把刀插在她的胸口,她感覺不到疼痛,卻冷得喘不過氣……她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浮沉了多久,有一段時間,她以爲自己會被黑暗困縛一生……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那一刻,她直覺地以爲自己被搶救回來了,喜成那一刀沒有奪去她的生命,只是讓她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她一定把紀楊嚇壞了吧?否則怎會看到一向沉穩溫柔的他抿緊了脣,表情如此僵硬嚴肅?想到他聽到這個消息急衝衝地從上海飛回來,守在她的病牀邊是怎樣恐懼的一種心情?她的心就不由變得陣陣柔軟。紀楊,那個咖啡之約,雖然遲了,但總算還有機會完成,感謝老天,讓我重新見到你,比起這個來,讓我受一點兒小小的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麼?
脣角浮出溫柔的笑容,她伸出手,想撫摸他的臉,那張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銘刻在她生命中的臉啊,她以前到底被什麼矇蔽了雙眼?竟然忽略了整整十五年?然而,在看到自己探向他的那隻手時,她卻再次墜入一場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落在她眼裡的是一隻白白胖胖稚嫩的小手,那絕不是一個活了27年的成年女人的手,而是一隻嬰兒的手。在她眼前這個被她誤以爲是紀楊的男人,穿着一身影視劇裡才見得到的古裝,這詭異的場景殘忍而明白地揭開了他們之間天翻地覆的關係的序幕,他不再是紀楊,不再是那個默默守護了她十五年的溫柔情人,而是她的父親,她的父親!
多可笑。直到六年後的今天,她都無法接受他們之間的關係。紀楊,上天怎麼能對我殘忍至此,當我好不容易明瞭你對我的情感,當我好不容易準備好好經營我們之間的感情,卻發現無論我怎樣努力,我們都不可能在一起,因爲這一世,我可笑的身體裡,流着你的血……所以我只能逃開你呵,盡力地避開你,可是我們有父女名分的束縛,即使逃避也變得極其艱難,每天每天,我們都有無法避免的相見時刻,每看到你一次,心裡邪惡的火種不但沒有漸滅,反而越燒越旺……紀楊,紀楊,我該怎麼辦?
紀詢皺了皺眉,女兒的身子很冰,醉酒的人身子發熱出汗纔好,這樣容易散去酒毒,全身發冷不流一汗的體質,酒毒散不出,最最難受不過。他轉過頭,對跟在身後的初雪道:“去給小姐房子多加一個火爐子,再讓人準備熱水。”
“青玦好像很難受。”武明玥也發現女兒的臉色青白,紀詢加快腳步抱她回房,屋裡服伺的丫鬟們全都忙開了。紀詢輕輕把武青放在牀上指揮着丫鬟們加棉被、端熱水、搬爐子。武明玥接過初雪手裡的熱毛巾,擦拭她的臉和額頭。女兒的睫毛微微顫着,說明她並未真正昏睡過去,她輕輕喚了聲:“青玦,青玦……”
武青玦翻了個身,背對着她,看來是準備裝醉到底了。這孩子……武明玥搖了搖頭,以裝醉來逃脫責罰,逃得了一時,還能逃得一世不成?紀詢轉進屏風,見妻子斂目沉思,接過她手裡的毛巾:“我來吧,你上完朝回來也累了,先回房休息。”
武明玥擡頭,對着丈夫溫柔一笑:“也好。辛苦你了。”
妻子退出房去,初雪又擰了一條熱毛巾遞過來,紀詢輕輕地擦試着女兒的臉,發現她蒼白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連一隻耳朵也變紅了。他伸手試了試她額頭和臉頰的溫度,觸手即寒的冰冷已經回溫,始放下心來,靜靜地看着躺在被窩裡的女兒。
妻子的話他不是沒想過的,可這孩子似天生便對他生分,他自己又是世代書香家庭教育出來的沉穩嚴肅的性子,實在不懂怎麼和孩子相處。他想起青玦和劉然相處的情景,女兒臉上的笑容是那樣充滿生氣,每每令他覺得胸口發堵,劉然那頭野驢子的確比他懂得怎麼討女孩歡心,看青玦有多喜歡他就知道了。
武青玦緊閉雙眼,她知道他沒有走,卻沒有睜開眼睛的勇氣,也無法忽視他強烈的存在感,身子不禁又蜷縮成一團兒。暮色沉下來,初雪掌了燈,輕手輕腳地送到內室,擺在燈架上,轉頭,見半透明的蘇錦屏風後,隱約透出紀詢坐在牀邊沉靜如水的身影來,像繡在蘇錦上的畫兒似的,一時竟看呆了。
久久,待武青玦的臉色轉爲正常的粉潤,紀詢幫女兒捋好被角,起身轉到外室。武青玦聽到他在低聲叮囑初雪什麼,卻聽不太分明。然後初雪將紀詢送出房去,門開啓又掩合,室內復又沉寂,屋裡子只餘下火爐裡偶爾傳來的爆碳聲,武青玦緩緩睜開眼睛,望着牀頂華貴的牀幔,這牀自是裡外三進,雕工精細、包金嵌玉,非頂級富貴人家不能企及,卻透着一股子森嚴腐朽壓抑的氣息。這六年來的每一日,她醒來睜開雙眼,都如同六年前首次睜眼時一樣,有一瞬間的恍神,我在哪裡?這是什麼地方?
她的思緒又回到那一日,她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嬰兒睡在這張古牀上,她發現紀楊和後來見着的女人們全都身着古裝,她一定是在做夢吧?只是,這夢未免做得太長,且沒有甦醒的跡象。很久很久以後,她終於知道這不是夢,而是自己已然轉世重生,只是她不明白,何以自己轉世不是投胎在自己死亡的2003年之後的時間,反而回到了數百上千年之前?如果這世上真有輪迴轉世一說,何以自己完全沒有地府、閻王、孟婆湯的印象,卻毫髮無損地保留了前世的記憶?她不是沒有聽說過現代人回到古代的故事,她以前很喜歡的電視劇《尋秦記》和早些年席絹的一本《穿越時空的愛戀》,就是描寫的這樣匪夷所思的故事,她以前很爲作者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折服,但也僅止於此,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這樣荒誕的故事居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從來不信鬼神,卻只能用最不合理的“轉世重生”之說來說服自己眼前發生的一切,周遭的人說着她聽不懂的方言,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身處在什麼朝代,只能從她屋裡進出的人們的服飾上,判斷出大體應該處於隋唐時期。語言是很奇妙的東西,如果是一個如白紙一般的嬰兒,他很容易接受周遭的人教給他的語言,可是對武青玦這種語言習慣已經養成的人來講,她對周圍的人說的方言,接受起來的難度比一個嬰兒還要困難得多。她差不多花了近三年的時間,才漸漸能聽懂周圍的人說的話,在此之間,她不敢發聲,怕一不小心說出自己前世的家鄉方言來,引起別人的懷疑。在完全聽不懂周圍的人說話的兩三年裡,武青玦只能通過自己的雙眼,來觀察她身處的這個世界,獲取她想了解的情報。
——2008、1、28、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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