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通衙,古代大將出鎮,例建牙旗,仗節而行,他們的官署稱牙,後作衙,稱所居之城爲牙城,所居之屋爲牙宅,稱朝見主帥爲牙參,稱所親之將爲牙將,衛隊爲牙隊,而親兵則稱牙兵。
這是普通的解釋,具體概念什麼的,就不糾結了。
實際上說白了,牙兵就是節度使的親兵,同時也是節度使最尖銳的爪牙,還是他們在亂世的立身之本。
牙兵這玩意,是中唐開始到北宋這段時間的特殊產物,跟藩鎮緊密聯繫在一起的。沒有藩鎮,也就無所謂牙兵了二者實際上是一體兩面的共同體。
藩鎮是牙兵的地盤,而牙兵是藩鎮的保護者。
前面資料有介紹過,藩鎮的種類大體上可以分爲四種:河朔割據型,中原防禦型,邊疆防禦型,東南財稅型,每一種藩鎮的設立目的,以及它們各自的特點,都是不同的。
與之對應的,藩鎮節度使,類型也很多,武將型、文人型、家族繼承型、牙兵推舉型等等,有很多不同維度的分法。
比如說史書上常見的“發番漢軍士萬餘”之類的,等同於邊疆的“老兵召回”制度。說白了,大唐能打仗的人遠不止兵部賬冊上那五十多萬。
誰能給他們想要的軍餉,他們就跟誰走。隨着唐庭的衰弱,這些牙兵的道德信仰如自由落體一般下跌,基本上就是隻認錢不認人。哪怕是帶了幾十年的老上司,不合心意也能笑眯眯的砍下狗頭。
攻下高昌國後,唐軍留下一部分府兵在本地駐守,“天山軍”的番號,便成了留守地方的固定番號,這也是後來邊軍番號的由來。
牙兵絕大部分,都跟本地豪族、大貴族、大地主之流,沒有聯繫,甚至沒有正常往來。如果要打交道,多半都是牙兵去搶本地大戶。牙兵階層的存在,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對本地大地主階層的統治不利的。
牙兵的兵員,是“窮則從軍,達則建節”的無產階層。安史之亂前遺留下來的兵馬,或者活不下去的流民,破產農民,甚至是沒落武將之家的子弟之類。
比方說現在很多人不知道具體是啥的團結兵。
因爲無論最初的牙兵是怎樣的,他們都會在極短(很可能就幾年時間)的時間內,被異化爲標準模板的牙兵,也就是所謂的“環境改造人”。
這是什麼意思呢?
嗯,我解釋不清楚,太淺顯的說又沒意思,所以從社會經濟基礎去闡述牙兵是什麼比較好。
比如說當年唐軍攻下高昌國,在這裡設立了西州。唐軍當時是府兵制,番號都是臨時的,也就通過長安的南衙北衙體系,派出將領,率領全國各地來的府兵,組成一支軍隊,任命行軍大總管。
最後的結果就是,牙兵出本鎮後,戰鬥力極弱,完全沒有府兵“有恆產者有恆心”,爲家人戰鬥的覺悟。但同樣的,他們在本鎮防禦作戰中又會極爲賣力,爲自身生存而戰!
因此中國並沒有出現西歐那種“莊園-城堡-騎士-佃戶”的穩定繼承體系。
所以說,這就是看史書不能弔書袋,不能一概而論的原因,魔鬼往往就在細節裡面。
武力強橫,能征善戰;虛耗米糧,無法無天;結黨營私,自成一派;特立獨行,隔絕本地。
這個過程當中呢,又有很多幺蛾子出現,比如說邊疆從軍人口比例太高,中原防禦空虛,關中禁軍腐化,財政虧空導致欠餉等等。
無論這個丘八之前是怎樣辦事的,他們到了安史之亂以後的社會環境以後,就會進化成標準牙兵。
所以,在這裡很有必要把牙兵的特點,以及來龍去脈好好說明一下。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被朝廷控制,還是被節度使控制,根本無所謂。這便是南面的牙兵與河朔三鎮的牙兵別無二致的根本原因所在。
按大唐喜歡“做加法”不喜歡“做減法”的規矩,大唐中樞一般都是缺什麼功能就補什麼官,創造一個:差事,也就是XX使之類的職務來應對。
原因很簡單,戰爭中死人太容易了!有口吃的,及時行樂是王道,難道存下錢是爲了留給爆自己金幣的黃毛麼?
然後開元初的時候,這些邊軍裡面,很多都已經不是府兵了!
而是“屯田兵”,可以理解爲家就在本地,待遇被大幅度弱化,但保留了土地權力的府兵!
這些人不在府兵的“獎池”裡面,但是在兵部賬冊上。
所以新的東西出現了,不代表舊的東西已經消失。 而牙兵是來自哪個部分呢?
據我推測,牙兵最初的兵員,應該是在安史之亂戰火中磨練出來的團結兵。這個是一家之言,也不重要。
另外一方面,他們不事生產,對土地這種最大生產資料,沒有多少需求;卻又對浮財異常上心。
衆所周知,府兵制不是一天就解體了的。同時,募兵制不是在府兵制出現以前纔出現的,而邊軍的由來,本身就是當初府兵攻下某一處後,留下部分府兵值守,這也是很多唐代軍隊番號的來源之一。
大地主封建貴族,他們也期盼在經濟上對他們極度有利的和平秩序啊!沒有人生來就是戰爭販子!
當時這支軍隊,就被臨時命名爲“天山軍”,由行軍大總管率領。
這就是中晚唐以來,藩鎮在朱溫時代以前很難兼併鄰居的重要原因。
然而唯獨牙兵,或者名字不叫牙兵,但性質與牙兵別無二致的軍隊(如神策軍中精銳),他們卻又是出奇的相似!
除了這些“常備軍”以外,還有不在賬冊上的“臨時工”。
而牙兵呢,他們的經濟利益,就是隻有軍餉,以及戰爭中獲勝得到的賞賜。
當然了,還有一些軍隊本身就是周邊少數民族依附的,比如說墨離軍、豆盧軍、瀚海軍這種,只需要朝廷賜予番號就行了。
客觀上,牙兵階層纔是真正影響中晚唐歷史的關鍵變量,是其他朝代沒有出現過的特殊羣體。他們對於打破舊有的封建秩序,讓政治權力下沉到平民階層,是有一些歷史貢獻的。
這就是要求他們一方面必須要武德充沛,打誰都能打贏,再強的敵人要進犯,他們也敢出兵對抗!
自開元從府兵改募兵以來,唐代的兵制就很複雜,這裡需要用一些例子來剖析一下,不用弔書袋擺資料,那種都是形而上學的自說自話。
我說這麼多廢話,就是想表達一個觀點,那就是安史之亂以前,唐軍內部來源和兵制是非常複雜的,老中青的制度都有。
無論是割據的河朔三鎮裡的牙兵,還是在鳳翔防禦吐蕃的牙兵,又或者是在東南鎮壓叛亂順便監督稅收的牙兵,他們的做派,都是出奇的一致!
甚至跨越了區域、民族、文化等因素的干擾。東南的牙兵鬧事起來,一點都不比河朔三鎮的牙兵溫和。
導致很多政策上該出現的部隊沒有出現,因陋就簡,不該出現的反而勃勃生機了。
對財富的高需求,和對土地的低佔有,讓他們對節度使和朝廷失去了敬畏之心,也對所謂的“封建秩序”充滿了蔑視。
他們是無產者,哪怕有產,就是獲得了軍餉和賞賜之類的,也會很快消耗掉,甚至是揮霍掉。因爲在朝不保夕的年代裡,金錢這種東西,存下來是沒有意義的。
開元幾十年時間,其實就是老的府兵退役,新的募兵,其中包括長征健兒(還有別的)補上的過程,直到最後府兵全部退役完畢。
牙兵們壓根就不想配合節度使的野心,他們甚至心裡根本看不起節度使和朝廷。而牙兵這樣的特性,使得中晚唐以後,土地流轉速度極快,本地大地主沒有誰能“富過三代”的。土地私有化的趨勢沒有改變,但流轉速度卻變快了,過手的人也更多了。
所以,不能一味地認爲牙兵就是該死,就是跋扈,就是要消滅;也不能單純的認爲他們就是節度使手裡用來對抗朝廷的刀。
各位牙兵大大,你們把刀放下啊,有話好說,我就說這麼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