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蘇失力,拔野古的!”蘇失力望着楊天保道:“這裡不安全,你最好離開這裡!”
“你知道我是誰?”
楊天保皺起眉頭問道。
“當然,知道!”蘇失力道:“不光我知道,這裡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大唐前來白道川的使節!”
楊天保與薛仁貴對視一眼,二人相視而笑。
楊天保淡淡的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讓我走?是不是等我返回雲州的時候,在路上準備截殺?”
蘇失力閉嘴不說話。
正在這裡,薛仁貴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來。
楊天保笑道:“先吃飯,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草市集就一條夯土大道,大道兩邊都是用地壘建成的矮小房屋,門面看上去還能看,可是後面就是大片的荒地,講究的用泥土壘成一人高的土牆,不講究的就用木欄圍起來,算作圍牆。
楊天保等人全部住進一家看上去還不錯的湯餅店,店裡的主打美食,就是湯餅,也就是麪條。
這種湯餅頗有後世褲帶面的雛形,差不多三指寬的麪條,長長的下了一鍋,用粗瓷大碗一條就是一碗,份量絕對在一斤開外。
楊天保聞着湯餅湯裡的味道,有些熟悉的感覺,他笑道:“店家,看着沒有,我們這些人,一人兩碗!”
楊天保指着薛仁貴道:“他十碗!”
店家吃驚的問道:“吃得了這麼多嗎?”
楊天保笑道:“你別管了,趕緊的每桌再上兩盆羊肉!”
沒多久,楊天保叫的吃食送了上來,都挺有西北特色的。一碗就那麼一根,嚼勁十足,是陝西的傳統美食;那炸得黃焦焦的鍋盔就更不用說了,歷史悠久,早在戰國時期,秦軍就拿它當軍糧了。
這玩意一大特色就是硬,跟黑列巴差不多,普通人切下一小塊用火烤軟就能吃飽了,據說秦軍吃飯的時候就以它爲主食,打仗的時候將它掛在胸前當盾牌,可見它有多硬。
羊肉泡饃湯汁濃稠噴香,滷牛肉切得很大塊,十分鮮嫩,讓衆人垂涎三尺……特別是薛仁貴他最愛吃肉了。
楊天保挾起褲帶面咬了一口,嘖嘖,麪條嚼勁十足,湯底濃稠,真香哪!這纔是傳統美食嘛,不像二十一世紀,淨拿味精拌開水作湯底,難吃死了!
薛仁貴他一手抄起筷子,也不管燙嘴不燙嘴,抄起一湯餅就往嘴裡塞,一碗一斤重的湯餅,三兩口下去,碗已經見底了。
店主瞠目結舌,我的乖乖,還真是個大胃王啊,那個小不點慘了,請這個大個子吃飯,真的會破產的!
正傻看着,外面傳來馬蹄聲。接着遠處突然煙塵大作,蹄聲雷動,有的商賈大叫:“那幫馬匪又來了!抄傢伙!”
此時,這個草市人的商賈和百姓居然沒多少驚恐,一個個一臉興奮,有刀的拔刀,有槍的亮槍,沒刀沒槍的滿地找傢伙,準備開片。邊關剽悍的民風再一次展現出來了,要是內地老百姓聽到馬匪來了,只怕已經是哭爹喊娘了吧?
就連在店裡廚房做飯的胖大廚,此時也拎着一根六尺餘長的巨大擀麪杖,上面還沾着許多面粉。
薛仁貴的湯餅沒有吃完,他依舊沒有動彈,依舊快速的吃着湯餅,楊天保走出店鋪,看到許多人甚至拿出強弩爬到牆上,準備居高臨下狠狠的射馬匪一臉,看到這種情形,蹄聲頓時停止了。
楊天保從一堵牆後面探出頭去看,煙塵瀰漫中,一羣鐵勒牧民趕着上百匹毛色鮮亮肌肉勻稱的駿馬,還有大量牛羊往這邊過來,領頭那個衝這邊喊:“唐人別怕,我們是僕骨部,來換東西的,不是來搶劫的!”
那些商賈罵道:“孫子才怕你,你們敢殺我們,我們皇帝還不派大軍踏平你們部落!”
商賈和夥計們收起弓弩,鐵勒人鬆了一口氣,也放慢了速度,把牲畜趕進市場,二十多名佩着彎刀的鐵勒漢子留在市場外面,看來是要維持秩序的。
這個草市集建起來太困難了,鐵勒人比唐人更害怕草市集毀掉,一旦毀掉他們就沒有機會獲得生活必須物資了。
特別是鹽,沒有鹽吃,人就沒有力氣,還會得病,關鍵羊肉也沒有味道。
所有更積極維持秩序。
在這個時候,薛仁貴也吃完了十大碗湯餅,讓店家目瞪口呆的是,薛仁貴吃得非常乾淨,連麪湯都沒有剩下,還有一名士實在吃不下一塊鍋盔,薛仁貴也不嫌棄他吃了一半,直接拿過來,塞進嘴裡,大嚼起來。
看着薛仁貴吃得如此香甜,楊天保也感覺有些餓了。
那名拔野古部漢蘇失力望着薛仁貴的吃相,直嚥唾沫。
楊天保笑道:“餓了吧,想不想吃?”
“想……想吃!”蘇失力急忙說道。
楊天保擺擺手,店家又送來一碗湯餅,蘇失力彷彿不會用筷子,直接用小刀子,挑起湯餅,刺溜一吸。
好一會兒,這一碗湯餅下肚,蘇失力道:“天使,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讓我們族長來見你!”
楊天保現在除了所帶的這些人,其他都不相信。
不過,蘇失力只是一個小嘍嘍,他沒有爲難蘇失力。
蘇失力騎着駿馬離去,莫約半個時辰,蘇失力又回來了,他還帶着二十多名騎士,他下馬就朝着楊天保過來。
“這是我們族長!”蘇失力把楊天保拉到一位打扮還算講究的老人面前,向他介紹。
??楊天保打量了一番那個老人,五六十歲的年紀吧,臉上佈滿了皺紋,一件水獺皮做成的皮衣看上去挺華麗的,但也多有破損,腰間那把彎刀刀柄鑲着一枚碩大的寶石,璀璨奪目,算是他身上最名貴的東西了。
這位老人按照突厥人的禮節,右掌按在左胸深深一鞠,說:“老漢拔野古啒苾,見過天使。”
啒苾那雙深深的陷下去的眼睛煥發出光彩道:“天使可是欲前往白道川?”
楊天保點點頭道:“不錯!”
“千萬去不得!”
啒苾急道:“白道川有埋伏?”
人以羣分,物以類聚。任何一個部族總有一些敗類,夷男可汗此時鐵了心要試探大唐的底線,並且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遠。
李世民派出楊天保過來查看唐使被襲擊一案,擺明了就是不相信夷男的說詞,然而,他還利用從拔野古﹑同羅﹑僕骨﹑阿跌﹑霫諸部收買的人馬,準備襲擊楊天保所部,當然,目的還是嫁禍給鐵勒人,想讓李世民支持他吞併鐵勒諸部。
就在這時,薛仁貴走過來道:“總管有情況,你最好過來看看!”
楊天保心裡格噔了一下,迅速爬上去往遠處張望。
而此時,在場所有人都看到沙粒石子在微微跳動,都爲之凜然。這是有大批人馬朝這邊衝過來的跡象!
他們紛紛爬上高處,往遠處張望,只見遠處沙塵滾滾,往這邊席捲而來,蹄聲雷動,還夾雜着陣陣殺聲,大家都變了面色。
楊天保沉聲說道:“有情況,準備迎戰!”
二百名雲州越騎騎士與楊天保二百餘名部曲沉默的拿出強弩上弦,將一支弩箭插入滑槽中,薛仁貴和特魯則一臉興奮,取下強弓,將一袋利箭插在土牆上,等待廝殺。
蘇失力神色驚慌,他憤憤的道:“是屈失利這個叛徒!”
啒苾鎮靜的道:“天使莫怕,有我們在,沒有人傷得了你的!”
楊天保冷笑道:“我們大唐何時會要爾等庇護!”
沙塵已經來得很近了,滾滾沙塵中人喊馬嘶,戰況頗爲激烈的樣子。
楊天保道“穩住!看清楚情況再動手!”
四百多名士兵端平強弩,眼睛、望山、箭鏃三點一線,頗爲專業。
楊天保雖然知道弓箭的射速更快,但是弓箭這個東西非常難學,不像弩機,擁有一具弩機,哪怕是一個農民,也可以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成爲優勢的射手。
然而弓箭手卻不一樣,練習一年能不能命中五十米固定靶子,那也需要極強的天賦。
就在這時,一名拔野古部騎士突然塵煙,朝着草市集衝過來,身上插着幾支羽箭,渾身浴血。
蘇失力駭然大叫道“蘭烏吉力,你怎麼了?其他人呢?”
蘭烏吉力充耳不聞,縱馬從一堵五尺多高的土牆上一躍而過,衝進市場裡,絲毫不顧會不會踩傷人,狀若瘋狂。
他一直衝到啒苾族長面前,滾鞍下馬,撲嗵一聲跪倒在族長面前,嘶聲哭喊:“族長,屈失力那個叛徒,帶着人把咱們部落給端了!”
啒苾感覺天旋地轉,屈失力是他的二兒子,也是拔野古部的三首領,他早就不滿啒苾準備把首領的位置傳給大兒子,於是在夷男的蠱惑下,趁着啒苾前來草市集,趁機掌握了部落。
鐵勒人和突厥人的習俗一樣,十五成丁,拔野古共計七千六百帳(戶),按照一戶兩丁,可以最多抽出一萬五千騎兵。
隨着拔野古部內亂,屈失力獲得拔野古部的統治權,他手下控制了超過四成的拔野古部精銳騎士,也就是說不低於六千人馬。
外加其他各部的騎士,足足萬騎之多。
啒苾族長捂着胸口大叫一聲:“我的青壯啊!”
身體向後一傾,昏迷了過去。
作爲內亂,少不了屠戮,不服屈失力的人就被殺掉了,此時拔野古部精華損失殆盡,他們即然跟隨屈失力造反,肯定不會再買啒苾這個族長的面子。
擺在楊天保面前的形勢也相當嚴峻,一萬餘騎兵,而他身邊只有四百人馬,這仗怎麼打?
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楊天保萬一死了,這死的可沒有意義,一旦消息傳到長安,李世民就算不想打這場,他也必須打了,畢竟兩次使者被殺,他的臉就丟光了。
對於封建朝廷而言,朝廷顏面高於一切。
李世民是一個好面子的人,不得不承認,不能打得起,他也會咬着牙打下去。
當然,楊天保也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人。
在極短的時間內,楊天保就想到了辦法,他望着薛仁貴道:”等會看我眼色行事,咱們擒賊先擒王!“
薛仁貴緩緩抄起漆雕弓,點點頭道:”末將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