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王李隆範的死訊,安樂公主李裹兒比李旦和李成器父子兩人更早知道。
武崇敏傳話給她,直截了當告訴她春坊鬧鬼是李旦的陰招。
李裹兒並不懷疑,當即安排了刺客殺手,潛入通明門金吾衛大營,意圖了斷李隆範,給李旦一個血的教訓。
豈料,她派去的人落後一步,已經有人搶在前頭下了手。
聽手下暗人的回報,對方處死李隆範的手段,極其惡毒污穢,竟然生生將李隆範打出屎來,再扼斷脖頸而死。
李裹兒雖說解氣,但畢竟是嬌花一般的女兒家,聽得眉頭大皺,影奴曉得自家主子有些輕微潔癖,連連擺手,將那幾個口不擇言的夯貨驅逐了出去。
“影奴,事發之時,李隆範的囚牢守衛,是金吾衛中不服淳于洛的刺兒頭?”李裹兒一張俏臉佈滿寒霜。
“是,殿下,此事是奴婢自作主張”影奴雙膝跪地,解釋道,“淳于洛反叛李旦,又與權相爺麾下諸將來往熱絡,雖不能確認其人已經棄暗投明,但至少也是親善之人,奴婢憂心處死李隆範,會爲他招來禍患,故此特意交代殺手,動手之前,設法傳訊給淳于洛,讓他將自己人撤出……”
“哼哼,就因爲這個,耽擱了動手的時辰,讓旁人搶在了頭裡?”李裹兒面色不動,聲音也是一片漠然。
影奴驚懼不安,以頭觸地,“奴婢知罪”
“咯咯咯”李裹兒突地笑了起來,山花爛漫,滿面雲霞,“行了,你做得很對,淳于洛這等人物,還沒有資格與大兄談什麼親善,再說,他在緊要關頭反水,得罪了李旦,沒有大兄庇護,休說金吾衛大將軍的位子坐不穩當,小命留不留得住還兩說,定然歸附大兄無疑”
“你能設身處地,爲大兄着想,本宮很是欣慰”
李裹兒將影奴扶了起來,伸手爲她理了理髮絲,“不枉了本宮爲你取的名號,影奴,日後你要像太平姑母和千金姑母身邊的玉奴和香奴一般,做大兄的鎧甲和臂膀,本宮非但不會怪罪,還會以你爲榮”
影奴連連點頭,身子有些發抖,她追隨李裹兒許多年,對李裹兒忠貞不二,也深知她的脾性,這位安樂公主殿下,有着鳳飛九天的高貴血統,性情更是高傲,目下無塵,從不輕易與人親近。superstark
她近身服侍多年,任勞任怨,也曾爲她立下過不少功勞,卻從不曾得到這般恩寵,這一回,卻因爲一次自作主張,而破天荒爲她打理髮髻。
影奴雙眸含淚,鼻頭通紅,聽着她口中的話,更是觸動不已,心頭飛快閃過一個篤定的念頭,在自家主子眼中,她那心心念唸的大兄,確乎是比她自己更要的。
“殿下安心,奴婢此身此心,早已獻與殿下,殿下所想所急,便是奴婢所想所急”影奴咬了咬下脣,保持着清明,誠摯地表忠心。
“咯咯咯”李裹兒又笑了起來,“是這樣麼?那本宮想着與大兄牀笫之歡,你也想過咯?”
影奴一張臉登時變成大紅布,她還是雲英未嫁之身,哪裡聽得這些,扭着腰肢,羞臊得想要鑽進地縫裡,“殿下……”
“唔,你還休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要不是本宮,你可沒這福分呢”李裹兒撇了撇嘴,心懷不良地逗弄道,“你若是不願意,本宮就將你配了旁人,如何?”
影奴雙手絞在一起,糾結萬分,臉色陣紅陣白,“奴婢不要,奴婢要陪在殿下身邊”
“咯咯咯,本宮就瞧不起女兒家這扭捏作態的模樣,明明心裡喜歡,偏要嘴硬,要是真碰到知心人便罷,要是稍有未滿,豈不是就斷送了良緣美夢?”李裹兒轉身回到桌案邊,盤膝踞坐下來,搖頭晃腦地發表高論。
影奴已經緩過勁兒來,含着笑,擎着碧玉茶壺爲她斟茶,擺手張羅了點心蜜餞。
只是聽着,人同命不同,李裹兒天潢貴胄,當朝一品公主,美豔傾盡天下,儘可恣意性情,凡俗女兒家,哪有這般福緣?
李裹兒口中放了個糖棱餜子,臉頰上鼓起個圓弧,精緻明豔之外,更增一絲可愛諧趣。
“影奴,你說,搶在前頭,將李隆範處死的,是誰家?”
影奴沉凝片刻,低聲道,“殿下,奴婢見識淺薄,總覺得,春坊鬧鬼事發之後,太孫殿下那邊,太過安靜了些,沒有上疏鳴冤叫苦,將此事公之於衆,也沒有大張旗鼓,加強戒備,彷彿沒事兒人一樣,着實反常”
李裹兒漱了漱口,驀地展顏笑了笑,“若真是這奴兒所爲,倒也不愧是父親的骨血,更不枉大兄提攜他一場”男主給我滾遠點【穿書】
“你去,將張昉和韋汛喚來,本宮有話吩咐”
影奴應聲而去。
“等等”李裹兒又將她叫住,補上一句,“讓韋汛將那傳聞中的降龍大哥也叫來,本宮瞧瞧,大兄埋在我身邊的這位豪強人物,究竟怎生模樣”
“是”影奴應得痛快,快步而去。
她也很感興趣,降龍大哥名聲在外,神都城狐社鼠的魁首,綠林道上的強梁,慕名追附,扯他大旗之人,不知凡幾。
未久,三人齊至。
李裹兒不搭理韋汛和張昉兩人,揹着手,踱着步子,來到降龍羅漢身邊,饒有興致地轉了一圈,伸着胳膊比量了一下兩人的身高差距,歪着頭打量,弄得降龍羅漢從未有過的拘謹難受。
“哎,你在大兄手下人中,地位幾何?太平姑母身邊的香奴,千金姑母身邊的玉奴,跟你相比,誰更大一些?”
降龍羅漢吭哧了良久,他作爲間諜潛入李裹兒的身邊,眼下李裹兒又成了自己人,如此見面,頗爲尷尬,李裹兒問的涉及隱秘,他不便透露,只能含糊其辭,“玉奴娘子和香奴娘子都比屬下更早追隨主人”
“這麼說,她們倆都比你大了”李裹兒仰起臉,擡起秀氣下巴,指着影奴道,“看到她沒?以後她也比你大”
降龍羅漢躬身垂首,以行禮迴避了這個問題。
“哼哼”李裹兒不甚滿意,轉過身,直截了當下令,“張昉,巴陵王李隆範,死在金吾衛軍營中,此事雖大,但主要罪責,在於看守中郎將,你與黃選商量一下,爲淳于洛脫罪”
“是”張昉連聲答應。
“韋汛,還有你,降龍,你們兩個,設法尋神都苑相王府的晦氣,事不在大小,只是不要停,要讓他雞犬不寧”
韋汛當即應下,降龍遲疑片刻,迎上李裹兒兇巴巴的眼神,搔了搔頭,苦笑領命。
李裹兒滿意地點了點頭。
“殿下,太平公主殿下下帖,請您過府一聚”
安樂公主府的管事太監楊三順在門廊口站立稟報。
“太平姑母?”李裹兒詫異了一瞬,旋即挺起了胸膛,傲嬌道,“取我百鳥裙來,我去拜見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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