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功元年四月十五,望日,武后御駕,浩浩蕩蕩,自太初宮則天門起駕,過天津橋,經安喜門,向西北方向行進,前往西都長安,駐蹕驪山華清宮。
此時,洛城殿殿試已過,新科進士已然釋褐,穿上了綠袍,成爲官人,等待天官衙門銓選派任。
春官衙門的差事已然辦妥,春官尚書嚴善思以老邁爲由,再度請辭,武后下詔准許,並予以優容賞賜。
最有希望繼任的兩位春官侍郎,宋之問和崔融,都沒有得到晉升的機會,武后將冬官尚書李尚隱,調任春官尚書,品級沒變,實權卻大增。
以地官侍郎張柬之,繼任爲冬官尚書。
張柬之留下的地官侍郎職位,武后沒有急着增補,而是懸了個官缺魚餌在原處,等着朝堂各方勢力各展神通。
武后移駕,皇族親貴,頗有一些隨駕的,但卻並不多,以遠支小輩爲主,顯然經過挑選,都是安靜的小輩,像是武秉德、宗晉卿等人,都在列。
朝堂重臣方面,政事堂宰相,除了首輔宰相狄仁傑擔任留守,次相權策休產假,另外五人,都隨駕去了長安。
翰林院、弘文館兩處的清流學士詞臣,全數隨駕而去。
尚書省六部,反倒是隨駕最少的,天官尚書、定王武攸暨要主持新科進士銓選,未曾隨駕,春官尚書李尚隱,初到春官衙門,總要有個緩衝磨合,秋官尚書宋璟,主持刑獄,因差事所限,這等吉利事情,大多不予考慮,冬官尚書張柬之,與李尚隱一樣,才履新職,不便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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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部之中,只有地官尚書王同皎,夏官尚書袁恕己兩人隨駕前往長安。
令人矚目的是,隨駕名冊中,武后特意帶上了地官侍郎兼太府寺卿姚崇、少府監令鄭重、武崇行三人,少府監的隊伍,也是最爲龐大的,足有數百號人,還有大批運載物資的車隊隨行,碩果僅存的粟特人康令感,也在隊伍中。
千金公主府,權策如約來陪伴她。
“大郎,陛下這個意思,可是要將設立中樞錢莊的事務,在長安辦理?”千金公主偎在權策胸前,一雙纖纖玉手無意識四處遊動,疑惑發問。
“人手、儲備、分支和章程,都已齊備,中樞錢莊事宜,籌備已經太久,只差臨門一腳,在任何一個地方辦理,應當都不會出岔子”權策攬着她的腰肢,在柳綠桃紅的景緻中,緩步慢行,就事論事,很是灑脫。
千金公主悄悄仰起頭,看了看權策的面色,卻是瞧不出絲毫的低落之意,不由緊了緊手臂,將他擁緊了些,不加掩飾地憤憤道,“陛下如此作爲,只是換地方麼?還是說,想着換人?財政本是大郎手中職權,她將財政主官都帶了走……中樞錢莊之事,你花費不少苦心,她卻要趁你不在的時候,在長安推行,這……豈不是欺人太甚?”
權策看着她紅脣急劇開合,氣鼓鼓的模樣,不由一笑,垂首噙住她的檀口,她便無法再開口了,氣怒也不見了,意識中只餘下甜蜜與順從。
“啪……”“呀……”
一聲脆響,千金公主身後掀起一陣波浪,她驚叫一聲,一頭栽進權策懷中,癡纏了許久才放過他。
“你能想到的,旁人自然也想得到,說句不該說的話,陛下才對我和芙蕖施恩,努力洗刷涼薄多疑之名,當不會在此時做這等淺薄之事,致使前功盡毀”
千金公主臉頰紅彤彤一片,他說什麼,她都是相信的,但偏要與他作對,斜着春波橫流的媚眼,“那將崇行他們大隊人馬帶去長安,是讓他們觀風景的麼?”
“啪……”
迴應她的,自然是另一聲更響的巴掌,這一回她倒是死咬着脣皮,沒有叫出聲來,窩在權策懷中哆嗦。
“陛下踐祚,遷都洛陽,已有八年時光”權策擁着她,雙手上下摩挲安撫,幽幽道,“本意之中,除了有別於李唐,還要脫離長安盤根錯節的桎梏,到如今,洛陽,怕是變成了另一座長安城”
“你的意思,是陛下怕受到掣肘麼?”千金公主"jiaochuan"細細,不是很靈光,順着話茬問道。
權策笑了,搖搖頭,“倒不是掣肘,有我在,即便有人動念,也能令他鎩羽而歸……只是,錢帛動人心,開設中樞錢莊和各地錢莊分支,乃是利民善政,干係深遠,卻不能變成權貴牟利盤剝的工具”
千金公主已經沒有心思聽這些了,閃着水光的眼睛,訴說着一些不足與外人道的風情。
兩人糾纏着離開了花園,來到寢居的榻上。
“這是……”權策發覺不對,牀榻雖然寬闊,但有三個人滾在上頭,顯然是不正常的。
“嚶嚀……”預先打埋伏的婀娜倩影,卻似是憋得狠了,也不理他,像是母狼一般撲了上來,讓他說不出話。
“咯咯咯”千金公主掩着脣,眯着眼睛笑話好姐妹玉奴,如此生猛,哪裡像是個大姑娘?
笑着笑着,她覺得不大對勁了,被推倒在下頭的,好像也是她的男人,這般坐山觀虎鬥,是很吃虧的,當即悶哼一聲,褪去身上衣衫,加入了戰團。
翊善坊,樑王府。
賦閒在家的樑王武三思臉色很難看。
他想要爭取隨駕去長安的機會,多一些在御前表現的機會,若能早日起復,定是極好的,結果沒有成功,聽內侍省那邊的口風,陛下傾向於小一輩的兒郎。
於是,他轉而發力,試着將同樣賦閒,而且被奪爵的長子武崇訓塞進去,畢竟這個長子命途多舛,廢物的帽子戴了太久,再不設法扭轉,怕是就真誠廢物了,但他仍然沒有如願,上官婉兒給了個順水人情,透話出來,陛下要帶的,都是遠支宗室。
“遠支宗室?睜眼說瞎話……咳咳”武三思咳嗽了兩聲,臉色黑如鍋底,憤懣不已,“武秉德是遠支不假,武崇行那也是遠支宗室麼?”
“書信送出去了沒有?”
“殿下,已經送到宗相爺和宗右史手上”面前的管事趕忙應聲。
所謂的宗相爺和宗右史,指的就是內史宰相宗秦客和通天宮右史宗晉卿兄弟二人,他們都去了長安,必須密切聯繫,多在武后面前使點勁。
“唔,今日可有什麼消息?狄仁傑那老倌兒和權策,都在作甚?”
“狄相爺在政事堂理事,府上有不少今科進士拜訪……權相爺去了千金公主府……”管事打了個停頓,接着道,“宮中傳出消息,陛下起駕不久,義興王李重俊便突發急病,臥病不起”
“李重俊?”武三思的雙眼放出逼人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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