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今天黃文清傳話過來,讓黃閣停止搜索。,
也就是說,黃閣可以輕鬆下來,不必每天和那些團頭們見面,也不必繼續督促。
說實話,從上元節至今,一晃半載。
公孫幼娘音訊全無,顯然已經逃離梓州。
這些話,黃閣曾向黃文清說過,但是黃文清卻不放心,甚至讓黃閣擴大範圍搜尋。
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黃家在梓州實力很強,但主要是在射洪。
出了射洪,黃家想要肆意行事,就需要付出足夠的代價。
這半年來,爲了一個小丫頭,黃家可謂是花錢如流水,讓黃閣都感覺有些心疼。
現在,終於可以結束了!
淅淅瀝瀝的小雨,爲射洪的夜,增添了幾分靜謐氣息。
黃閣愜意行走,迎面吹來涼爽且溼潤的風……
前面就是他的住宅了,遠遠地,可以看到那寨園裡的房舍裡,有燈光在閃爍着。
黃閣走過去,把油紙傘收起,伸手準備敲門。
可就在他擡起手的一剎那,一種莫名的悸動突然在心中升起。
他激靈靈一個寒蟬,剛要轉身,卻聽到從身後傳來一聲弓弦顫響。緊跟着,一支雀翎箭呼嘯着飛來,速度奇快。黃閣甚至來不及閃躲,就被那支雀翎箭一箭射中後腦。雀翎箭的箭頭整個沒入黃閣的後腦,巨大的力量讓他忍不住向前一載。
蓬,腦袋重重落在門環上。
他一隻手按着大門,吱扭一聲把房門推開,半截身子便倒在了地面上。
與此同時,從院子裡也傳來了一聲驚呼……
幼娘躲在暗處,看到黃閣倒下,便收起了手中的弓。
她沒有停留,轉身便沒入了身後的小巷裡,沿着小巷一路狂奔。前方有一堵高約三米的牆,但是幼娘卻視若不見,腳下猛然加速,一隻腳狠狠踹在牆上,騰空而起。
得手之後,勿論結果,必須馬上撤離!
這是師父生前告訴她的刺客信條,她牢牢記在心中。
隨着時間的推移,師父的教誨反而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深刻。爲了今天的刺殺,幼娘足足隱忍了半年,並且用這半年的時間聯繫射術。有楊守文傳授的引導術作底子,又有師父傳授的功夫作爲輔助,幼孃的箭術一日千里,可以百步穿楊。
這半年時間裡,她深居簡出,尋找機會。
在經過反覆的偵查後,幼娘選擇了黃閣作爲她的第一個目標。
原因,很簡單:黃文清身手高明,而且老奸巨猾,爲人非常謹慎。想要刺殺他,機會不太容易找到,並且非常危險。
“幼娘,你要記住。
一個好的刺客,必須要先學會保護自己。
只要你活着,總有一天能找到機會。可是如果你變成了一個死人,就什麼機會都沒了。”
“師父,我會記住你的每一句話。”
幼娘越過高牆,沿着漆黑小徑飛跑。
半年來,這射洪的每一條路她都走過無數次,整個射洪縣城,都牢牢印刻在她的腦海中。
我要報仇!
我要爲師父報仇……
黃文清身手高明,而他的幾個兒子,也都頗有手段。
相比之下,黃閣身手並不是很好,但同時他掌控着射洪的地下世界,如同黃家的眼睛。
殺了他,黃文清就如同少了一隻眼睛。
黃閣的身手雖然不高,但是對黃文清而言,卻比他幾個兒子的地位還要重要。
所以……
前方是一堵牆,幼娘左右看了一眼,確定沒有人,便縱身攀上牆頭,翻身跳進了院中。
這是陳府後宅,距離她的住所也很近。
就在幼娘準備離開的時候,忽聽得腳步聲響起。
她連忙蹲下身子,躲在了灌木叢後。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一個少婦沿着園中小徑,提着燈籠匆匆而來。那燈籠光線昏暗,隱約可以看到,少婦臉色慌張。
幼娘屏住了呼吸,藏在灌木叢裡。
她認得這少婦,是陳子昂的一個小妾。
陳叔叔人不錯,對她也很好,可不知爲什麼,幼娘總覺得,陳子昂這個人心思太深,所以到現在,依舊心存提防。那小妾姓喬,是射洪本地人,很得陳子昂寵愛。
可是這夜半三更,她這麼神色慌張的跑來後園做什麼?
幼娘不禁有些好奇,待那少婦走過去後,便起身跟在她身後,來到了一處柴房外。
這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幼娘記得,住在這裡的人名叫小七,是陳府的一個下人。
這半夜三更的,少婦跑來一個下人的住所……幼娘有些疑惑,便跟了上去。只是當她來到門口時,就聽到屋子裡有悉悉索索的聲音,並伴隨着沉重的喘息聲。
透過柴房的縫隙往裡看,幼孃的臉,騰地一下子便紅了。
她連忙閃身離開,暗啐了一口,低聲罵了一句‘狗男女’,便直奔她的住處去了。
原來是偷情的……
幼娘在屋中換了衣服,便坐在了牀榻上。
這件事,要不要告訴陳子昂呢?
幼娘有些猶豫。畢竟,她雖然不喜歡陳子昂,可陳子昂對她畢竟有恩,是不是應該讓他知道這件事?不過,就算是告訴他,也要等陳子昂回來才行。從上個月開始,陳子昂便外出訪友去了。據說要過些日子回來,所以也只能等待了……
想到這裡,幼娘便鬆了口氣。
陳子昂不在家,對她其實是一件好事。
至少,這偌大的陳府裡,沒有人會去管她做些什麼。
站起身,把屋中的油燈吹滅。幼娘走到了窗口,推開窗戶,趴在窗欄上呆呆看着外面。
雨,已經停了!
在黃閣的住所外,燈火通明。
黃文清帶着幾個兒子,以及一干護院打手站在黃閣住所的大門外,看着地上的屍體,臉色極其難看。
他纔剛下令,讓黃閣停止搜尋公孫幼娘。
可一轉眼的功夫,黃閣就被人射殺在家門口,讓他感到顏面無光。
耳邊,迴響着黃閣妻兒的哭喊聲,但是黃文清卻面色如常。
他要來了一支火把,蹲下身子,仔細查看黃閣的屍體。雀翎箭?很常見的箭矢,大多是山民用於打獵使用,而且是專門用於獵殺猛獸。這種箭,不是普通的獵弓可以射出,需要強弓方可……從箭鏃貫入屍體的深度來看,那張弓少說也有一石半。
一石半的強弓,要達到這種程度,大約要距離八十到一百二十步。
黃文清站起身來,並沒有去安撫黃閣的妻兒,而是舉着火把,轉身走,一邊走一邊計算步數。大約走了九十多步,他突然停下來,蹲下身子,把手中火把放低。
那溼漉漉的地面上,有一片凌亂的腳印……
就是這裡!
他擡頭看去,就見不遠處是一個幽深的小巷。
黃文清站起身,又扭頭往回看,並且做出了一個挽弓的姿勢。不過,他旋即又屈膝,讓身體矮了幾分,眸光隨之一凝。
“父親,衙門裡的人來了。”
黃文清點點頭,站起身來。
“二郎,你去和衙門裡的人招呼一下,另外把黃閣的妻兒安頓好。
黃閣一直爲我做事,這些年來忠心耿耿,不計辛勞,怎地也要給他一個交代纔是。”
“那兇手……”
“兇手的來歷我已經知曉。”
“誰?”
黃文清的眸中閃過一抹兇光,輕聲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阿梅倒是培養出了一個出色的繼承人。我也小覷了那個丫頭,沒想到她的耐心這麼好,等到了現在。”
“父親的意思是……”
“阿梅的徒弟,那個叫勞什子幼孃的小丫頭。”
黃文清說着話,擡起頭向四處打量。
長街上,燈火通明,一隊差役正從遠處走來。
黃文清示意次子黃革前去應付,同時又一擺手,示意身後的中年男子過來。
“黃五,派人下去,尋找那個丫頭的蹤跡。
她一定還藏在這裡,躲在這射洪縣的某一個角落之中。給我找到她,把她抓回來。”
黃五,是黃文清的心腹。
他眉頭一蹙,輕聲道:“七爺,怎麼抓?黃三找了這麼久都沒有找到,我該如何行事?”
黃三,就是黃閣。
黃文清環視四周,目光落在那巷子裡。
“她在射洪藏了半年之久,一定有一個非常隱秘的身份。
去和城裡的大小團頭們聊一聊,讓他們查一下,從年初到現在,所有進入射洪的外來人,包括哪些乞丐和閒人,都給我查清楚。我不信,在射洪還有我黃某人找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