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家門閥中的關係,錯綜複雜。
一個觀王房,鄭靈芝足足說了小一刻鐘,纔算是大體上梳理清楚。楊守文則聽得頭昏腦脹,有些發懵。不過總體上他聽懂了,那楊睿交是弘農楊氏的大房子弟。
其實似這種關係,在鄭家同樣存在。
鄭家分南北兩祖,加起來有十房之多。每一房下面還有分房,分房下面又有分支,反正是亂七八糟弄不太清楚。
一旁張若虛看出楊守文有些懵,便笑着打斷了鄭靈芝。
“青之,問這個是不是有事?”
楊守文連忙點頭,苦笑着道:“倒是有些事,想要找那楊睿交商議。”
“哦?”
“張公當聽說過,郭四郎的事情吧。”
張若虛和鄭靈芝相視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怎會不知,你來之前,我們還在說此事呢。
怎地,青之和那郭四郎認識?莫非想要找楊睿交求情嗎?”
楊守文想了想,把呂程志帶着捧劍僕郭十六來找他的事情講述了一遍。當然了,他不會說那呂程志曾冒名頂替做了三年的昌平縣令,只說那是一個認識的朋友。
鄭靈芝眉頭微微一蹙,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
“青之,如果那個人和你關係不是很密切的話,我建議最好別湊這趟渾水。你不知道,那郭四郎純粹是咎由自取。那天的酒席宴上,可是有長寧公主在。你應該知道,楊睿交和長寧公主已定下了婚事,一心想要攀着李家,做一個逍遙駙馬。
結果郭四郎卻讓他丟了老大一個臉面,就連長寧公主都非常生氣。
那廝是自己找死,你別摻和進去……否則的話,甚至連你都可能會被那些人嫉恨。”
楊守文聽了,沒有回答。
但他心裡也在盤算着得失,這要是再得罪那勞什子長寧公主。可是把太子一家得罪狠了。
前有安樂,後有長寧!
哪怕楊守文天不怕地不怕,也覺得後背發涼。
“舅舅,長寧公主很兇嗎?”
“哈。哈哈……那長寧公主是太子妃嫡出長女,太子回到神都之後,也只有她和安樂公主兩人被封爲公主,還被賜予了設立府衛的權力。青之,大唐公主、郡主有很多。可如今有設立府衛權力的人,除了她和安樂公主外,只有太平公主擁有。”
“嘶!”
楊守文聽罷,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他有點想退卻了,可不知爲什麼,腦海中卻浮現出了郭十六滿臉是血,懇請他援手的畫面。
一時間,楊守文有些猶豫了!
這公主設立府衛是什麼概念呢?
大體上來說,就是她們早晚都會有開府的權力。比如太平公主,如今已經有了開府之權。獲得開府的權力之後。她們可以設立屬官,招攬幕僚,但卻不設長史。
換句話說,她們的待遇,等同於親王。
“老鄭,你休要嚇唬青之,哪有那麼可怕?”
張若虛看出了楊守文的糾結,笑着示意鄭靈芝不要再說下去,而是問楊守文道:“青之,你很想救這個郭四郎嗎?”
“他死活與我何干?”楊守文冷笑一聲。
但旋即。他嘆了口氣,沉聲道:“我只是憐憫他身邊的那個僕從,文武雙全,且忠義無雙。說實話。我倒是有些羨慕郭四郎,能有如此出色的僕從,令我頗有些心動。”
“如此說,你是看在那僕從忠義的份上,想要幫忙?”
楊守文想了想,沒有開口。但還是用力點了點頭。
張若虛道:“這件事若換做別人,可能有些麻煩。
但如果是你出面,倒是不算太難。”
“哦?”
“你忘了,你認識的那個李過兄弟?”
“他?可以嗎?”
“嘿嘿,你不知道你那李過兄弟在太子府的地位,就連皇太孫都要讓他三分。長寧公主驕狂跋扈,但如果是你那李過兄弟開口……呵呵,想必長寧公主也不會堅持。”
什麼叫我‘那李過兄弟’?
楊守文總覺得張若虛這廝話裡有話,好像意有所指。
不過想想,李過似乎比自己要小,說是‘李過兄弟’倒也不爲過。難道說,是我多疑了嗎?
“李過,能行?”
“肯定可以!”
楊守文想了想,點頭道:“若是這樣,那我去找他問問。”
說完,他便起身告辭。
鄭靈芝和張若虛也沒有送他,而是目送他離開之後,鄭靈芝突然看着張若虛道:“老張,你什麼意思?”
“呵呵,沒什麼,只是爲以後謀一出路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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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
張若虛抿了一口酒,輕聲道:“我知靈芝你心中所想。
似你們這樣的貴胄子弟,一向以血統純正而自豪。可實際上,歷經四百年戰亂,就說你那鄭家,真個血統純正嗎?我記得六房鄭偉公當年就娶了北齊的公主,並生下三子。鄭公大仕也蓄養了胡姬,還爲他生下兩子,如今不都在滎陽生活?”
鄭靈芝,啞口無言。
“不止你鄭家,還有范陽盧家,自三十年前與昌黎豆盧聯姻,儼然如一家人。
靈芝,如今已經不是衣冠南渡的時代,講血統血統純正。試想當年江南那些講究血統純正的豪門貴胄,如今又有幾家留存。鄭家也好,楊家也罷,都需要新的助力。這一次楊執柔想出了讓楊墽迎娶公主的招數,對於楊家絕對有莫大好處。
聖人已經衰老,不管她是否同意,都比不得當年。
太子登基,也是大勢所趨,李氏當興,你鄭家又將何去何從?是繼續隱忍,韜光養晦積蓄力量,亦或者是主動靠攏過去,以謀求助力,令鄭家重新崛起於中原?”
鄭靈芝沉默了,一連吃了幾杯酒。
“不僅是你鄭家,相信各家都在猶豫。
現在,楊家靠上去了,待太子登基之後,定然會實力大增。到那時候,靈芝你再想要靠上去,可就難了。青之和公主早有婚約,這是天意。楊墽你搭不上去,可青之卻要叫你舅舅。有了這層關係在,一旦太子登基,你就是從龍的元從。”
“此事,容我三思。”
鄭靈芝一副糾結到死的模樣,擡起頭,看着張若虛輕聲答道。
走出了鄭府,楊守文才想起來,他不知道怎麼聯絡李過。
一直以來,都是李過過來找他,他卻從沒有主動去找過李過。這讓楊守文也覺得很不好意思,頭一次主動找李過,居然是有求於他,感覺着好像有些太功利了。
但如果張若虛沒說錯的話,找李過可能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方案。
直接去東宮嗎?
他好像沒有準備名剌,而且也不見得能見到李過。要去找李過,最好要有人幫忙。
楊守文思來想去,想到了李林甫。
好歹李哥奴也是宗室,他年紀又小,和李過相當,找他相對方便。
而李林甫的住所,楊守文是知道的。想到這裡,他立刻讓楊茉莉先返回銅馬陌,然後出歸義坊直奔思恭坊。李林甫就住在思恭坊,他舅舅姜皎的家中。姜皎呢,如今不過是尚衣奉御,職位不高,能夠住在思恭坊,也是因爲祖上留下的產業。
“有好事你不找我,這等事便想到了我,難不成我是你的僕從嗎?”
李林甫聽楊守文說明來意,一臉的不情願。
但他倒是沒有拒絕,換了一身衣服之後,便隨着楊守文直奔東宮而去。
李林甫不是第一次來東宮,畢竟是郇王府的人,是宗室子弟,很容易就被放了進去。
楊守文則沒有過去,而是在外面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李林甫從裡面出來。
“怎麼樣?”
“過公子說,讓咱們去立德坊的通遠樓等她。”
“你知道地方?”
“當然知道……不過我可要提醒你,那通遠樓的花費可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