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震畢竟是一個思想比較傳統的仕大夫,更是一個厚道的老實人。他思忖了半晌,說道:“二郎,人家盛意拳拳,我們直言拒絕終歸是不好。要不,你先和薛畫眉做一做朋友?”
王爍都樂得笑了,怕是每一個相過親的人都聽膩了這樣的話,“先做朋友”。
“這有什麼好笑的?”王震還板了板臉,說道,“反正你們也接觸過了,做朋友不是挺正常嗎?”
“是,正常,正常。”王爍笑道,“先做兩年朋友,牢牢的看住她。過兩年等她長大了,再把她娶回家。大哥,是這意思嗎?”
“……咳,這可是你自己說的。”王震的臉紅了一紅,又正了正色,說道:“畫眉姑娘已經從宮裡搬回家住了。她會受傷,也多少與你有關。有空,你該去看一看她。”
王爍笑而點頭,“好,我明天就去。”
王震也是笑了,說道,“你要的管家我給你帶來,交給趙無疾去安頓了。他姓陳名興華,太原老家人,當年曾經跟隨過父親大人,是一位忠誠可靠又頗爲幹練的老先生,值得信任。”
“多謝兄長。”王爍拜謝。
兄弟兩人又聊了一陣,王爍留他府上過夜,王震卻說他答應過蕭夫人今天會回家,堅持要走。
王爍只好送他兄長離府,還派了幾名護衛持金吾令叫開坊門,一路送他回到家中。
送走兄長,王爍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安菲娜姬呢?
回家這麼久了,一直沒見到她。莫非她還徹夜不歸?
於是他找人一打聽,安菲娜姬下午就回來了,應該是在蜜園。
於是王爍去了蜜園,發現安菲娜姬正在她自己的房間裡,全神貫注的拿筆書寫。
“菲兒,忙什麼呢?”
“等一下,我還有一小會兒!”
安菲娜姬繼續認真思考,認真書寫。
王爍見她如此專注,都不忍心打擾,於是在一旁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慢飲慢等。
過了片刻,安菲娜姬伸了個懶腰,“終於完成了!”
“寫的什麼?”
“你看!”
安菲娜姬將她剛剛寫好的,厚厚一沓紙稿拿來給王爍看。
王爍直撇嘴,這字兒寫得……
“不許笑話我!”安菲娜姬直瞪眼,“我一個西域胡兒,能把漢字寫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好吧,這是真理。”王爍笑了笑,認真的拿着紙稿來看。
這是安菲娜姬做的一份,開酒肆的“企劃案”。
選址在哪裡,店面要多大,要僱多少人,採購哪些酒,需要多少錢,如何來分紅,一條條一款款,列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王爍看完後只有一個感覺,粟特人,果然都是經商的天才。安菲娜姬能在酒泉郡把西風樓做到那麼興旺,不是沒有原因的。
“你覺得怎麼樣?”安菲娜姬小心翼翼的問。
“很好。”王爍放下紙稿,認真的說道,“只有一處,我得提點意見。”
“哪處?”
“分紅。”王爍道,“我們不能與虢國夫人,對半分。”
安菲娜姬道:“這是夫人自己提出來的,我也覺得挺合適。怎麼了?”
王爍道:“你去跟虢國夫人說,以後所有的生意,我們兩家佔一半。另一半,留給楊貴妃。”
“楊貴妃?”安菲娜姬愕然,“這跟楊貴妃有什麼關係?”
王爍微然一笑,“你手中的金幣,是聖人賞賜的。那天你也在西市波斯邸,見過陳玄禮搬運商會的寶庫了。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安菲娜姬眨了眨眼睛,“難道,聖人當真是想讓我接替亞里斯,重組波斯商會?”
王爍將高力士送來的那一份手敕,拿給了安菲娜姬。
安菲娜姬展開一看,當即面色微變,“乖乖了不得,現在我真是,奉旨經商了?!”
“沒錯。”王爍道,“所以,你和虢國夫人的身後,其實還有一位大東家。”
“我明白了。”安菲娜姬小心翼翼的收好那份手敕,說道,“那我要不要,跟虢國夫人明說?”
“無所謂。”王爍笑了笑,說道,“她比誰都精明。你一提,她就懂。”
“沒錯,她真的是很精明。”安菲娜姬道,“但她也挺大方灑脫,不是那種器量狹小之輩。她說她並不懂得經商,以後生意上的事情全由我說了算。但有不決之事,才與她相商。說得和你,一個模樣。”
王爍笑道:“說到經商,你纔是高手大家。我們這些外行要是胡亂指揮,只會壞事。”
安菲娜姬輕輕皺了皺眉,認真的說道:“男人,我們一定要與虢國夫人合夥嗎?”
“你有什麼擔憂?”王爍問道。
安菲娜姬皺了皺眉,小聲道:“京城的這些達官顯貴,個個心思複雜。我就怕她今天與你和好,明天又與你翻臉。那對我們的生意,會有致命的影響。”
王爍點了點頭,安菲娜姬的擔憂,真的是很有道理。
合夥經商這種事情,古往今來沒有幾例能得善終的。鬧到最後,要麼是一拍兩散老死不相往來,要麼是各起爐竈反目前仇。兩敗俱傷,也不少見。
“要不這樣吧?”安菲娜姬道,“我先跟虢國夫人合夥,一起開間酒肆。餘下之事,暫不提及?”
此時,王爍不由得想起了楊慎矜的叮囑:人在京城,任何時候,防人之心不可無。
“好。”王爍道,“入駐波斯商會的事情,暫緩。你先和虢國夫人一起,把這家酒肆好好的做起來。”
“對,我也是這麼想的。”安菲娜姬道,“酒肆開起來之後,我纔算是在京城有了商阜和名號。那樣,我才能名正言順的入駐波斯商會。”
王爍想了一想,說道:“虢國夫人是個聰明人。你把分紅的事情跟她說了以後,她會知道我們不光是在爲自己賺錢,也是在幫聖人賺錢。到時,她自會知道進退。”
安菲娜姬道:“其實波斯商會的生意,在長安城中只是小頭。真正的大頭,是在遍佈天下的絲綢商道上。所以,長安明面上的生意,隨便虢國夫人想要如何插足,我都不會阻止。但是絲綢商道上的生意,可就由不得她了。”
王爍點了點頭,“很好。就這樣,未雨綢繆。”
安菲娜姬嘿嘿直笑,坐到王爍的懷裡抱着他的脖子,“怎麼樣,你家蜜寶寶,聰明過人吧?”
“那當然!”
安菲娜姬興沖沖的噔噔噔跑下樓,“賺錢、賺錢,賺錢!我要做長安首富!”
躺在榻上的王爍拔出了塞在耳朵裡的布塞,無可奈何的睜開眼睛,長嘆一聲。
“我快被長安首富,給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