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王氏的兩位紈絝公子哥兒,在一陣殺人見血的激烈衝突之後,拼桌對飲把酒言歡,大有不打不相識、英雄重英雄的惺惺相惜之意。
至少在驛站的那些旁觀者看來,既是如此。
大廳前的屍血狼籍,很快就被處理乾淨了。
像這樣的主人打殺了家裡的奴僕,嚴格來講是需要官府介入進行司法調查,但往往是主人家罰一點錢就算了事。
大唐的律法,本就是爲了最大程度保障貴族權益而存在的。再者王準何許人,哪個不長眼的衙門官吏會因爲這點事情,去尋他的晦氣呢?
所以,當那些不該存在的痕跡被處理乾淨之後,驛站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驛丞安排的歌舞伎子們也都來了,這裡甚至充滿了一片靡靡歡樂。
王爍用不着換大碗,輕鬆就將王準給灌醉了。
人醉了總是容易口不擇言,王準端着酒杯,看着那些舞伎迷離了雙眼,笑呵呵的道:“耀卿兄好豔福,哪裡尋得那樣的人間尤物?”
王爍當然知道他指的,不是眼前這些前來獻舞的庸脂俗粉,淡淡道:“福運所至,上天賞賜。”
“呵、呵呵!耀卿兄真能說笑!”王準笑個不停,“我跟耀卿兄,打個商量怎樣?”
“說來聽聽?”
“我願用兩位豔冠京師的絕色美女,跟耀卿兄交換那位胡姬,如何?”
“不換。”王爍答得毫不猶豫。
大唐民風開放,貴族子弟相互交換小妾美姬來享樂,實屬平常事。但王爍認爲自己永遠開放不到那樣的程度,有些底線,永遠都將存在。
“三個!”王準咬了咬牙,豎起三根指頭,“再加十頃良田!”
王爍將酒杯往桌上一頓,“加什麼,都不換!”
王準呵呵的笑,邪性十足的瞥着王爍,“耀卿兄,機會難得,你可千萬不要後悔!”
王爍淡淡微笑,“再說下去,你會後悔。”
王準仍是呵呵的笑個不停,還手舞足蹈,彷彿真是喝到了大醉,臉上那股子邪性也是越來越濃,“好,那我便閉嘴,不說了!”
“子允兄喝多了,早點回去歇息吧!”王爍道。
“我也的確是,不勝酒力了。”王準撐着酒幾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呵呵的笑個不停,“耀卿兄,今日這一頓酒,喝得十足痛快。改天,王準一定加倍奉還!”
王爍也站了起來,淡然道:“隨時恭侯。”
“告辭。”
“不送。”
王準帶着他的人,離開驛站,走了。
王爍也離開正廳來到了後院,安菲娜姬連忙迎上來,“男人,我給你惹禍了,你責罰我吧!”
“我的蜜寶寶。”王爍笑着拍拍她的臉頰,“這是男人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
“不嘛,不嘛!”安菲娜姬撒起嬌來,“我真的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四處招搖,不該脾氣那麼大。是我給你惹了禍,你就狠狠的責罰我吧!”
王爍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你想得美!”
兩人打鬧了片刻,趙無極過來了。
他此前一直和李晟一起,在軍營那邊統領那五百兵卒。特意過來,看來是有事要講。
他走到了王爍前面,抱拳而拜,“二公子。”
王爍叫他進了房間,“有事?”
“屬下想起了臨行之前,大帥交待的一些事情。”趙無疾道。
“講!”
趙無疾說道:“大帥特意對屬下交待了一些人物往事,讓屬下來了長安之後,隨時提醒二公子。”
“哪些人?哪些事?”
“第一個,就是王鉷。”趙無疾道,“大帥說,雖是同宗兄弟,但王鉷素來嫉妒大帥,兩家早有不和。再者王鉷已經投靠了李林甫,想來更加不會顧念什麼同宗之情。因此大帥要屬下提醒二公子,來了京城,務必要小心防備王鉷!”
“菲兒,聽到沒有?”王爍微笑道,“我與王準,早已註定成爲仇敵。”
“京城的事情,還真是挺複雜!”安菲娜姬撇了撇嘴,“這要是在酒泉,我早讓他變了鬼!”
“二公子,都怪屬下失職,沒能早些提醒二公子。”趙無疾道:“這王準是王鉷最喜愛的兒子。今日這樑子算是結下了。往後,二公子還得多加小心纔是。”
“我知道了。事發突然,你也不必自責。”王爍不動聲色,心想對於王鉷,我恐怕比你和老王還要更加了解。
王鉷和楊釗,就是李林甫現在的左膀右臂。
二者不同之處在於,楊釗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小人,他投靠李林甫和李林甫拉攏他的理由是一樣的,都是爲了相互利用。他們之間的聯盟是相當脆弱的,彼此之間也談不上有多麼信任。
相比之下,王鉷對李林甫的忠誠度要高得多,這與王鉷的出身和性格有很大關係。
如果撕去這些歷史人物身上“好人”或者“壞人”的標籤,就不難發現,王鉷曾是一個出身於書香門第的儒家仕大夫,他還是一個比較出名的大孝子。雖然他也幹了不少的壞事,但他遠沒有市井流氓出身的楊釗,那麼奸滑和無恥。
當然,現在對於王爍來講,王鉷最重要的屬性是“敵人”。
就如同上了戰場一樣,見到迎面揮刀砍來的敵人,你不會有時間去考慮這是一個好人或者壞人。揮刀博鬥,你死或者我活,如此而已!
“大帥還提到了其他的一些人。”趙無疾道,“屬下現在,都一併說給二公子聽吧?”
“好。”王爍道,“菲兒,去取些茶水過來。然後,你也坐過來聽一聽!”
“好,我也來增長一點見識!”
此刻,虢國夫人府中。
楊釗在府院門口的大樹下徘徊了多時,總算看到了虢國夫人的車駕回府,連忙迎了上去。
“如何?”
“回房說話!”
進了房間,虢國夫人先喝了一大杯水,長吁了一口氣。
“究竟怎樣?”楊釗有些急不可耐的樣子。
“關於王爍面君的事情,宮裡的口風真的不是一般的緊。”虢國夫人道,“想來,應該是聖人下達了嚴令,誰也不敢造次外泄。”
“看來事情,真的非比尋常!”楊釗微微一驚,“莫非連你,也沒有打探到一絲的風聲?”
“呼……”虢國夫人長吁了一口氣,小聲道,“我想盡辦法,只打聽到六個字。”
“快說!”
“莫要爲難王爍!”
楊釗愕然瞪大了眼睛,“這可是貴妃親口說的?”
“不必多問!”虢國夫人眉宇一沉,“這六個字,字字萬鈞!你一定要,三思而後行!”
楊釗深吸了一口涼氣,“那我該不該,把這六個字告訴李右相?”
“我說了,你自己三思而後行!”虢國夫人沉聲道,“大男人做事,何必喋喋不休問我一個婦人?”
“好,好,我知道了……”楊釗點了點頭,喃喃自語,“看來王爍這小子,在聖人心目中的地位,很不一般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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