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兩條快船上的龍武軍將士,原本對於剿滅這羣水賊是信心滿滿的,無論他們如何設想,都想不出這羣水賊能逃出他們的手掌心,抓住這羣水賊,似乎是手到擒來的小事兒。

可突然發生的變故改變了他們的想法,就在剛纔他們還是佔據絕對優勢的追擊者,而此刻,這些龍武軍將士卻成爲了被攻擊的對象,攻擊他們的水賊來自船底,這些水賊不停的用錘子和鑿子猛烈的攻擊船底,而只要船底被攻破,兩條快船就有沉沒的風險,如此一來,他們也就要落水了。

這些龍武軍將士裝備精良,身上都是有鎧甲的,這些鎧甲原本是他們的優勢,可以讓他們面對弓弩和刀劍的時候毫無畏懼,可一旦船隻沉沒,這些鎧甲就會成爲奪命的枷鎖,一個身穿鎧甲的人,落入水中之後,是沒有辦法逃生的,笨重的鎧甲會瞬間將人拖入水底,從而讓人窒息而亡。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四十名龍武軍將士頓時有些慌神,他們的水性如何,他們自己是很清楚的,若是他們脫掉鎧甲,跳入水中與這些水賊搏鬥,他們自認爲沒有任何的勝算,很有可能會丟掉自己的小命,而且,現在的天氣還比較寒涼,跳入水中很容易生病的,他們好日子過慣了,哪裡比得過在苦水裡熬大的水賊,憑藉裝備的優勢,他們可以佔據上風,而一旦脫掉鎧甲,進入水下搏鬥,他們只怕就剩下被屠戮的份兒了。

負責划船的船工,此刻也同樣萬分緊張,他們的水性都不賴,對於水上的事情自然非常清楚,他們非常明白,一旦船底被鑿開,船隻會發生什麼。

這些船隻都是他們生存的寶貝,若是沒有這些船隻,他們就要重新謀生了,他們自然不願意看到這一切的發生。

爲了防止漏水,每艘船的船底都很厚實,但再厚實的船底也是木料做的,木料如何能夠抵擋鐵鑿的鑽擊,船底被鑿開那是早晚的事情。

這些船工在這條汶水上謀生了很多年,這種情況卻還是頭一次遇到,畢竟,有官府的巡邏,汶水上的水賊並不猖獗,打劫的頻率不高,他們遇到的次數只有幾次而已,而且,每次水賊都是搶了錢財商品就溜,從來沒有做過傷害船隻的事情,那鑿子把商船鑿沉,沒有任何一個水賊幹過這個事情。

很顯然,這一次,水賊是真的生氣了,居然毫無底線的做出了鑿沉商船的舉動,儘管水賊也是爲了逃生,可這種行爲也着實把船工嚇了一大跳,每一個船工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慌失措。

“李侍郎,將士們都穿着鎧甲呢?要是船真的被鑿沉了,那可就禍事了。”

陳龍也緊張了起來,兩條快船上有他四十名手下,若是四十名手下全部陣亡,他回去之後別說立功受賞了,不被降職做大頭兵就算是燒高香了,這不得不讓他緊張,也是他第一次如此緊張自己的手下。

李安自然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了,這些龍武軍南下,主要就是爲了保護自己,若是一口氣陣亡四十人,對於李安的威名也是極大的損害,而李安顯然是不會坐視這種情況發生的。

水賊躲在兩條快船的船底猛烈的鑿船,連個腦袋都沒有漏出來,這讓李安確定這些水賊是用了通氣的裝備了,按理說,只要把這個通氣的裝備給搞掉,就能逼迫這些水賊露頭,而水賊一旦露頭,旁邊船隻的弓弩手就能將其幹掉了一切就萬事大吉了,不過,現在是夜晚,光線不是很充足,水流的波紋也比較大,干擾太多,想要在這種環境下看到水賊的通氣設備,實在是太難了。

“命令前方兩條快船減速,我們全速追上去。”

李安下達了一條保守的命令,放棄了對前方水賊船隻的追擊。

如此命令,可以讓李安與後方的衆多船隻,儘快靠上前方的兩條快船,然後,大家集中在一起,才能夠集中力量滅敵。

在前方的兩條快船減速之後,李安的坐船已經非常靠近了,後面的船隻也相繼趕了上來,逐漸將兩條快船圍了起來。

“來人,去把本官的金餅子拿來。”

李安下達了命令。

很快,一百多挺金餅子拿到了甲板上。

然後,李安舉起這些金餅子,大聲喊道:“所有人聽着,水賊就在下面,能斬殺一名水賊的,憑人頭賞十挺金子,不論是將校還是士兵,或者船工百姓,只要能斬殺水下的水賊一名,都可以憑水賊的人口拿十挺金子,不幸罹難的,家屬可得十挺金子,本官對天立誓,決不食言。”

所有人聞言都是大吃一驚,陳龍愣了片刻之後,大聲複述李安的要求,鼓勵所有人下水斬殺水賊。

都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李安提出如此賞賜的要求之後,李安的護衛,龍武軍士兵,還有水性不錯的船工,都有些動容了,有一些直接開始準備了。

第一個跳入水中的是一名年輕力壯的船工,他手持一把匕首,看上去信心十足,緊接着又有幾名船工和龍武軍跳入了水中,每個跳入水中的人,手裡都拿着一把兵器,而這些人的水性自然都不會差的,水性不好的也不敢下水,哪怕獎勵再高也不會下水的,沒有人願意在沒有活着希望的前提下拿自己的性命去換錢,而水性好的人,因爲充滿了自信,至少覺得自己有六成勝算,這才大膽的跳入水中,去爭取那十挺金子。

短短片刻,便有十多人跳入了水中,水下很快就陷入一片交戰之中,或許河水已經有部分區域被染紅了,只是由於天色太暗了,所以,還看不到有什麼異常。

“李侍郎,這些人打的過水賊嗎?”

陳龍的心裡有些發虛,他是北方人,從小在京城長大,雖然也會游泳,但水性只是一般般,他游泳的次數不足騎馬次數的百分之一,在馬背上他是遊刃有餘的,但在水裡的話,他總有一種不安全的感覺,感覺自己根本就沒有什麼掌控力,所以,他是不敢輕易下水的,只能站在甲板上乾着急。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水賊的水性必然都是非常好的,可這些船工之中,也必有水性極好之人,船工常年搖木漿,手臂的力量非常大,真的在水底搏鬥,這些水賊未必是強壯船工的對手,看着吧!一會就會有結果了。”

李安非常自信的說道。

對於這些船工,李安是很有信心的,畢竟,這些船工吃的就是水上這碗飯,水性不好的人是幹不了這個的,而船工不僅要搬運貨物,還要在逆流的時候拼命的去搖木漿,手臂得到的鍛鍊非常高,力氣非常的大,只要手持兵器根本就不比水賊差,至少也是半斤八兩的水平。

只不過,水賊乾的是打家劫舍的活兒,一大羣聚在一起,各有不同的分工,兵器也是五花八門,有近戰兵器,也是遠程攻擊的弓弩,形成了一個完整的作戰單元,而船工的主要幹活裝備是木漿,每天干的最多的就是搖木漿,他們並不需要打劫,所以,不可能裝備各種弓弩和刀劍的,也不會進行專門的配合訓練,他們也都是辛苦養家之人,也不願意去做危險的事情,就算遇到水賊打劫,一般也都是任由水賊把商品劫走,並不會爲了保護商品而與水賊打鬥,他們是船工不是鏢師,掙的都是辛苦錢,汗水錢,而不去掙送命錢,不願意去過刀口舔血的日子。

因爲水賊平時都是團體密切配合,有遠攻和近戰兵器,一出手就能把商船上的所有人都控制住,每次都能佔據絕對的優勢,沒有這個優勢他們也不會出手,而此刻,多數水賊已經逃遁,在水下鑿船的僅有七八名水賊,他們的兵器只有錘子和鑿子,在甲板上作戰尚且沒有優勢,在水下就更加沒有優勢了,水的阻力會極大的限制錘子的發揮,鑿子也同樣不太好用,用來鑿船它們是黃金配合,可在水下生死搏鬥,錘子和鑿子就遠不如刀劍和匕首了。

十幾人剛下水,下面的鑿船聲音就逐漸減弱了,然後,很快就聽不到鑿船的聲音了,很顯然,水下的水賊也發現了下水作戰的船工和士兵,他們正在水底進行搏鬥。

“還有人下去嗎?只要下水幫忙就有一挺金子,不管是否斬殺水賊,都能有一挺金子。”

李安擔心下水的船工和士兵太少了,還不具備壓倒性的優勢,所以,再次提出了獎勵,只要下水助威就有錢拿。

這一招果然好用,一些不太自信的船工和士兵,一聽沒斬殺水賊也有錢拿,儘管獎勵只有一挺金子,比斬殺水賊少了很多,但拿到這比錢的難度卻要小得多,這種激勵性就更大了。

“撲通撲通……”

很快,又有三十多名船工和士兵跳入了水中,加入了圍剿水賊的戰鬥之中。

因爲夜晚光線不是太好,水下的光線就更加糟糕了,所以,水下的戰鬥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順利,很多人下水之後啥也看不清,無法肯定身旁的是朋友還是敵人,所以,也不敢隨意攻擊,以免誤傷自己人。

因爲水下沒有氧氣,跳入水中的船工和士兵,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浮出水面呼吸,然後繼續下潛,而水賊雖然有呼吸竹竿,但在一羣船工和士兵的干預之下,早就已經沒影了,這讓他們也不得不浮上來呼吸,從而很容易被同時浮上來的士兵和船工發現,進而直接將其活捉。

水下完全就是一場混戰,一場非常混亂和滑稽的混戰,誤傷和謾罵從沒有停止,亂哄哄的讓人頭疼。

假扮商船的水賊船已經逃離很遠了,肉眼已經看不見,而這些逃走的水賊也同樣看不到後面追擊的船隻了,這讓他們大大的鬆了口氣。

“老大,我們是逃出來了,可我們的八名兄弟還在後面呢?”

“能逃掉就不錯了,哪裡還顧得上後面的兄弟。”

“就是,看看我們掛彩了多少,死了多少。”

此時的水賊船上,有五具屍體,還有十個受了箭傷的水賊,完好無損的水賊不足十人,可以說是損失慘重。

這種情況,讓水賊頭領萬分頭疼,也讓下面的水賊心情低落不已,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他們今夜出來幹活,居然會栽這麼大的跟頭,雖然他們是水賊,可今夜他們啥也沒幹,還沒開始打劫呢?就被一羣官兵盯上了,這讓他們的內心痛苦不已,要是早知道會碰到這麼一羣官兵,他們寧願在家睡大覺。

“老大,我們未必沒有勝算,只要他們幾個把官兵的船鑿沉,我們完全可以把這羣官兵全部收拾了,幹啥要一路逃呢?”

“對啊!老大,官兵依仗的就是船,要是把所有船都鑿沉了,官兵不就全完了。”

兩名水賊擔憂自己的同伴,開口抱怨道。

“你們是不是傻了,沒看見對方有幾十條船嗎?攻擊我們的只是最前方的兩條船,後面還有很多呢?這麼多船,官兵只怕不低於一千人,這麼多官兵,難道就沒有水性好的,若是他們跳入水中,與我們的兄弟在水下搏殺,就我們這幾十號兄弟,如何能抵擋這麼多的官兵,這不是找死嗎?”

水賊頭領大聲呵斥道。

很顯然,水賊頭領也知道自己派遣八名水賊去鑿對方的船隻,並不能打敗官兵,這八名兄弟很有可能是有去無回了,他們雖然都是水性極好的水賊,但官兵之中也必然有能人,小看敵人永遠都是最愚蠢的事情。

而他之所以明知不敵,還派遣八名兄弟去送死,那也是讓自己和剩下的兄弟能夠安全逃生,雖然八名兄弟去鑿官兵的船隻,並不能打敗官兵,很有可能導致全部被殺,但肯定能夠拖延官兵追擊自己,等官兵解決這八名兄弟的威脅之後,再想要追擊他們,怕是不太可能了,他們這些主力人馬也就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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