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就有一種說法,叫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說的就是蘇杭一帶美麗,繁榮和富庶,是安居樂業的好地方,這裡不冷不熱雨水豐沛,非常適合水稻等農作物的生長,發達的水網地形,讓商品的運輸變得非常的便捷,運輸成本較低,這造就了這裡商業的發達,而凡是商業發達的地區,人民的生活都會比較的富庶。
不論從氣候,田地,交通,資源等各個角度去考慮,蘇杭一帶都是佔盡優勢的,所以,若這裡不是天堂,哪裡又能稱得上是天堂呢?
生活在蘇杭一帶的老百姓都是幸福的,不但是因爲這裡的氣候比較宜人,這裡遭遇饑荒的機率也非常的低,這裡不像關中和中原一帶,動不動就發生旱災和蝗災,這裡一直都比較風調雨順,發生自然災害的機率很低,糧食的產量一直都高於自身的消耗,所以,自古蘇杭一帶都要用自己的糧食補充北方的都城,京城的大部分米糧都是江南蘇杭一帶補充的。
大唐有很多糧倉,其中,最重要最讓朝廷在意的,就是蘇杭一帶的長江下游糧倉,這裡一旦發生叛亂,或者被敵對勢力佔據,對任何一個朝代來說都是非常重大的危機,任何一個朝代都是必須要控制江南蘇杭一帶的,否則,自身的財政和糧食來源就會非常的有限,這樣非常不利於統治階級對全國的統治。
蘇杭一帶是糧倉,是很好的養老休閒之地,但這裡卻不是帝國的行政中心,也不是最發達的商業中心,而若要掙更多的錢,有更好的發展,就必須要去京城立足,京城的人口和行政資源是最多的,去京城開個店,一定比在蘇杭一帶生意好。
所以,這個在蘇州經營了幾百年的蘇家,在幾十年前就把生意開到了京城,最近幾年京城人口暴漲,商業異常繁榮,於是,他們又抓住時機,直接把部分糧倉也搬到了京城,並在京城的糧倉附近弄了一個稻穀去殼工坊,以前他們家的糧倉和稻穀去殼工坊都在蘇州這邊,大米都是在蘇州這邊加工好了之後,運到京城販賣的,而稻穀運到京城也是直接販賣,在京城是不負責加工的。
是京城持續繁榮刺激了蘇家,讓他們看到了京城的機會,所以,才把倉庫放在了京城,這樣做生意會更加的靈活,畢竟,若是還用之前的辦法,會錯失很多掙錢的機會,運多了會擔心短期賣不出去沒出存儲,甚至讓大米生蟲壞掉,而運輸太少,又會導致大米很快賣完,店鋪空轉耗損,而且,這還需要一年四季持續不斷的運輸糧米,分批運輸的成本顯然更高一些,遇到梅雨季節,運輸的損耗也是不小的,若是大風暴雨天氣,那就更加的糟糕了,說不定會造成船翻的慘禍,只有把倉庫直接放在京城,才能避免發生這些不好的結果,與此相比,京城的高人工似乎就顯得有些不值一提了,當然了,若是能使用機器給稻穀去皮,那就更加的划算了。
“這個工坊的幹活人不少啊!”
李安看了一眼,開口說道。
蘇家的小管家已經知曉李安的身份,連忙說道:“李侍郎,我們這個工坊,一共有一百五十人,一百二十頭毛驢,轉盤磨坊一百個,一天最多出產大米五百旦,這個在京城雖然不是首屈一指,但排前十那是肯定的。”
“恩,五百旦,不錯,這個產量也算是不錯了。”
李安開口讚賞,其實心裡卻不這麼人爲,這個工坊動用了一百五十人,還有一百二十頭驢,一天最多才生產這麼點大米,實在是不夠看的,若是使用機器的話,加工的數量將遠遠超過這些。
而李安誇讚他們的主要原因,是他們已經採取了最好的辦法了,在水力無法應用的這個地方,採用牲畜和人力結合給稻穀去殼,已經算是最好的一種辦法了,這是他們所能想到的最優最好的辦法。
在這個工坊裡,一百五十人都在不停的忙碌,一百個磨盤也全都在轉動,只有一百二十頭毛驢,有一部分在棚子裡休息吃草,這些毛驢屬於替補,是需要進行輪換的,要不然會把毛驢給累死的,畢竟,毛驢纔是推動磨盤轉動的動力來源,也是最辛苦的,而人工乾的都是相對較輕的活兒,他們要時不時的低頭清理碾壓過的稻糠,還要時不時鞭打走不動的毛驢,甚至把毛驢牽走,換一頭休息好的毛驢過來繼續幹活。
一個幹活的人,對應一頭毛驢和一個磨盤,至於多出來的五十人,則也忙的要命,他們有的在給驢棚加草加清水,有的推着小車前往稻穀倉庫去取稻穀,還有的把剛剛加工好的大米運輸到存放大米的地方,還有的在用清理稻糠,把稻穀堆到院子的固定位置,這些稻糠也是有用的,會有專門的人員前來收購,價格自然是非常低廉了,基本上是賣不成什麼錢的,但好歹也是一筆收入,總比沒有的好。
這一百五十名工人,每天的工資應該不會是一個小數目,一百二十頭毛驢的消耗也不小,不過,每天能加工出五百旦的大米,比起賣大米的利潤,這個支出還是負擔的起的,只是利潤被大大壓縮罷了,若是使用機器的話,真的可以節省不少錢。
李安一步步的往裡走,雖然裡面的氣味不太好,但還是能夠忍受的,爲了防止弄髒糧食,所有毛驢的後屁股都裝了一個布口袋,如此一來,當毛驢拉粑粑的時候,就可以直接落在布口袋裡了,而不至於落入去過殼的大米上,保證大米的品質。
毛驢習慣性的喜歡甩尾巴,所以,李安必須離毛驢稍微遠一些,要不然很容易甩到自己,馬尾巴是很髒的,被甩一下衣服就該洗了。
這些毛驢在人工的驅使下緩緩的走着,它們似乎已經完全理解什麼是最佳速度了,所以,它們拉磨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始終維持着相對固定的速度,一百頭毛驢走的幾乎是一樣的速度,若是把在這些毛驢拉去大閱兵,稍微訓練就能走的很齊整。
石磨的重量至少有一百斤,而且,還比較的寬,重量大擠壓的力氣就大,而下面比較寬是爲了平均分佈壓力,若是地步很窄,那就不是給稻穀脫粒了,而是直接把稻穀碾成了粉末,如此就沒有大米,而只有大米稻糠糊糊了。
這些石磨的重量,石磨底部與凹槽的接觸面積,連接木棍的粗細,中軸木棍的粗細,這些都是經過一次次的測試之後才最終確定下來的,不但要考慮到稻穀外皮的耐破能力,稻穀內部大米的抗碎能力,還要考慮木頭的承受能力,毛驢的持續拉力,以及如何能夠實現最大的加工量等各方面的問題,是均衡各方面的因素之後,最後得出的結果,也是最優的結果。
這些小小的石磨還真是神奇,居然能夠將帶着殼的稻穀給加工成大米,最關鍵是沒有破壞大米,破殼之後的大米還是完整的大米,這一點是非常難能可貴的,也是力度的掌握比較好,太輕無法破碎稻穀皮,太重則會碾碎裡面的大米,不輕不重剛剛好。
一名正在幹活的工人,輕輕蹲下身子,迅速的扒開凹槽的米糠,抓了一把大米,並仔細的觀察了片刻,然後,便拽了拽繮繩,讓毛驢停了下來。
見毛驢停了下來,馬上又有一人推着小車子走了過來,這個小車子不大,是個獨輪的車子,非常的靈巧,載重估計最多隻有兩旦,車子停穩之後,他們兩個人便開始使用最原始的小工具,將凹槽裡面已經碾壓好的大米給裝上小獨輪車,裝好之後便將大米運輸到外面,然後到處大運輸車內,那個大運輸車的運輸量足有二十旦,運輸能力是小獨輪車的十倍,主要負責將滿滿的大米運輸到大米倉庫。
“這些大米已經全部脫殼了嗎?脫殼的效果如何?”
李安開口問道。
因爲這種重力碾壓是不可能把每一個稻穀全部準確無誤的碾壓成大米的,總會或多或少的有一些沒有被碾壓完全的,還有一些是去掉了部分稻殼,仍存一些稻殼粘在稻穀上,當然,也有一些是破碎的大米,也就是碾碎了的稻穀。
稻穀加工的好壞,自然是有相應標準的,大米越純淨,摻雜的稻糠越少,破碎的大米越少,則大米的質量越上乘,若是稻糠摻雜太多,且碎米很多,則就屬於質量低劣的大米了,販賣時的售價是肯定不一樣的。
稻穀去殼作坊,既要追求高質量,同時還要追求高效率,而高質量和高效率,在很多情況下都是矛盾的,比如若是幹活快點,稻穀可能會加工的不乾淨,大米里面會摻雜較多的稻糠和碎米,而若是要保證質量,讓稻糠和碎米少一些,則又必須增加碾壓的時間,加工稻穀的效率又在無形中降低了,這裡面有一個最佳的平衡點,而這個平衡點是需要摸索和嘗試的,非常不好把握,還要根據市場行情進行調整,比如質量好的大米比質量差的大米有較高的價格差,那就相應的降低效率保證質量,若是高質量和低質量的大米價格相差不大,則就必須以效率爲先,從而保證能夠獲得最大的利益。
“回李侍郎,肯定還是會有一些稻糠和碎米的,運到米店販賣的時候,會有人用篩子清理,把細小的碎米給篩出來,稻糠有時間的話也會清理一下的,能清理出來的就按優質米賣,沒清理乾淨的就降了一個檔次了,碎米就更便宜了。”
蘇家的小管家開口說道。
“恩,我看看。”
李安說着走到了一個小推車的旁邊,把手伸進去抓了一把大米,仔細看了一下,去殼的效果還算不錯,一大把大米只有三五個沒有脫殼乾淨的,碎米所佔的比例也很少,基本上不影響什麼,這算是脫殼比較好的了。
在李安的印象中,自己前世小時候吃的大米飯之中,總會時不時的出現一些稻糠,但比例不多,有時候還會吃到大沙粒和綠豆粒等很硬的異物,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把牙齒給磕的很疼,這足以說明,在稻穀去殼的過程中,總會出現一些意外,大米不會那麼幹淨,直到長大了之後,隨着加工機器的先進程度提高了很多,大米之中再也沒有了稻糠,大沙粒,綠豆粒等各種雜物了,就連碎米都幾乎看不到,每一粒大米都是那麼的光滑完整,蒸飯之後看着都很有食慾。
“不錯,不錯,已經非常乾淨了,哈哈!”
李安笑了笑,繼續在幹活的人羣中穿梭,看着這些幹活的人。
由於體力消耗最大的工作被毛驢代替了,所以,這些幹活人都不是太累,再加上天氣比較冷,所以,大汗淋漓的人是看不到的,但微汗的人還是不少的,就算天氣較冷,但乾點活兒的話,身體還是會微微出汗的,這是避免不了的。
“咦,這不是雙兒的父親麼,怎麼幹這個了,不是給人栽樹麼?”
李安繞了一圈,看到了一個熟人,也是前段時間接觸過的雙兒小娘子的父親,那個被工頭騙了,還幫工頭數錢的傻漢子,沒想到多日不見,居然跑到稻穀去殼工坊上班了。
漢子一見李安,心情頗爲激動,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傻笑了半天,吞吞吐吐的說道:“工頭走了,我們栽樹的人也散了,好多栽樹的人都改行幹別的了,這裡招人,我就來了,按月領錢不騙人的。”
“恩,好好幹,好好幹,哈哈!”
李安笑着迴應,側首見蘇小管家一臉的自豪,他們的加工坊從不欺負幹活的人,只要好好幹活,工錢是一文錢都不會少的,他們是做大生意的,不會在乎這些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