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衙,馮正言公事房
正埋首看着一份文卷的馮正言聽到敲門聲後,頭也沒擡的用鼻子哼了一句:“進”。
敲門進來的人乃是司倉主事餘根生,高高胖胖地身材倒跟他司倉地職司應和的極妙,“大人,攪擾了”。
“是老餘”,馮正言擡起頭來,“嗯,坐吧”。
見馮正言伸手要拉繩使雜役奉茶,餘根生笑着搖手止了,“就兩句話的事兒,說了就走”。
“噢!這麼急”,馮正言放下了手中的公文,端正身子道:“什麼事你說”。
“這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市易務的張福順,對,就是新從開拆司調任過去的哪個,以前和範銘是同案,下午一上衙他就竄到我那裡去了,到處找人套交情問話,看他的意思是在摸官倉的底細,屬下剛來地時候,見他又竄到司戶曹的公事房裡了”。
“他套出什麼了?”。
“大人放心,咱們曹裡都是懂規矩的,還能讓他套了去”,餘根生一臉的忠心耿耿。“屬下此來就是請大人明示個說法,以防萬一那範銘要把通判大人給搬出來查問倉中存糧時,也好有個應對”。
“現在官倉裡本州有權調用地存糧可多?”。
“這兩年年成好,倉裡確實攢下了些。不過到修造河道這塊兒到底調撥不調撥,調撥多少?總還得知府大人拿個章程,畢竟州里還有其它事情要用,即便現在沒事,下半年,明年總得有吧!把這一預備上,賬面上就平了,現在有的也沒有了”。
聽到這話,馮正言看向餘根生的眼神益發的和煦了,“不愧是老衙門,未雨綢繆,慮事很周全哪!本州貧瘠,能攢下點存糧不容易,得預備在大事上嘛。啊!”。
“是,屬下明白了”,餘根生正要告辭時,卻被馮正言又給叫住了,“別急着回你那公事房,司戶參軍那兒也去走走。”
餘根生聞言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是”。
目睹餘根生出了公事房。馮正言沉吟了片刻後輕笑之間喃喃自語道:“終於知道急了?想要錢糧想要人。範銘,你就安心地等着吧……”。
而此時範銘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公事房中,找出應天府的山川地理圖,就在那地圖上輕輕的畫上幾筆,這副圖可是他招商引資的名片,實在疏忽不得。好歹也算是以前幹過這相關差事,雖然比之那專業地理畫師還有不如,但範銘添加出的東西也是有模有樣,相對之下倒是更簡練,也更爲主題突出。
添補完手頭這份,正當範銘開始翻版第二份時,張福順推門走了進來。
範銘擡頭看了看張福順的臉色,“怎麼說的?”。
“有也沒有”,張福順搖了搖頭,“應天府這麼大個衙門,不可能真一點都沒有?司戶曹原本還好,餘根生進來一趟之後就開始叫苦了!我剛纔蜇摸着又回司倉曹找相熟的探問了一下,原來我前邊兒剛從這曹裡出來,餘根生後腳就出去了。”
“去找馮正言了?”。
“嗯”,張福順頷首道,“我去找服侍馮正言地僚屬問過了,那個時間餘根生正好去過”。
張福順說完,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咱們整修河道還不是爲了應天府?這河道一修造好也有他們的一份功勞在,何至於因私廢公到了這個地步,還能幹成什麼事?”。
見張福順如此,心裡不爽的範銘倒是笑了,“福順你在衙門都多少年了,這話倒像是剛進來的新人說的!放心吧。沒了張屠戶,還能就吃不到這拔毛豬?”
“這倒不是發沒用地牢騷,就是有些灰心”。
“灰心有啥用?只能給自己添堵”,範銘看着張福順,似笑非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誰讓咱灰心,咱就得……讓他傷心。”
散衙之後,範銘直接回了家,草草的吃晚飯之後便就一頭鑽進了書房中,結合隋堤附近的地形圖,列出了一份計劃書來,這也是今後招商引資的操作流程,有些事必須提前想出來,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在大致的弄好了一份草稿之後,範銘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感覺肚子有些餓了,便起身踢了踢腳往廚下走去,這時候香雪這丫頭肯定還沒睡,讓他給弄點吃食宵夜正好。
走到竈房,範銘不由一樂,香雪果然在這裡,而且正湊在竈臺處,閉着眼睛雙手合什,嘴裡唸唸有詞的樣子活像個神婆,半蹲着手裡拿着個燒的黑糊糊地東西在地上拍打着。
眼前這場景又古怪又好笑,尤其是這神神叨叨的神婆作態,見香雪並沒有注意到自己進來,範銘頓時冒出一股逗弄的心思來,刻意地放輕了腳步,走近之後才猛然湊近她的耳旁吹了口氣,嘿嘿嚇道:“幹嘛呢,偷吃啊!”。
香雪地位置雖然是對着門口。但因爲正在閉目唸咒,是以沒看見範銘進來,範銘地突然開口不由讓這丫頭嚇得差點尖叫了起來,手裡剛剛拿起地黑團團也“啪”的掉在地上摔成了兩半兒,露出了裡邊一小把直冒熱氣的紅豆。
“你……官人你嚇死我了。”
“沒事,怪我不好”,範銘見這丫頭嚇得不輕,也心生憐惜,將她輕輕的摟在懷中,拍了拍背,“不過你這丫頭揹着官人在做什麼呢。”
“李嬸子說吃這燒紅豆子能治腹脹、淤氣”,香雪說話時眼神望向了別處,不敢正視範銘,只因爲李嬸告訴她這個求子偏方最大地禁忌就是不能有男人衝撞,說都不能說地,因此就隨口謅了個理由後,一邊將他往外推道:“夫人剛說要你從書房出來就去找他,這會兒肯定等得急了,你快去看看”。
香雪的這個說法範銘也沒在意,正好也有事要找莫惜容商量,也就沒在跟香雪糾纏,邁步往正房的臥室走去。
範銘進到臥房之時,莫惜容正半躺在榻上小寐,如今的莫惜容肚子已經有了些顯懷的跡象,而且身形也比以前要稍顯豐腴,在燭光的照耀之下,那細膩的肌膚上猶如鍍上了一層聖潔的光輝。
這種溫暖的情景不由讓範銘心中涌起一陣幸福的感動,特意放輕了腳步走到了榻前,蹲了下來,雙手撫上了莫惜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將臉頰貼了上去,嘴裡喃喃的唸叨着:“若是這世上真有菩薩的話,那你們娘倆就是我的菩薩。”
範銘的話音一落,一滴滾燙的淚珠從莫惜容的眼角順着臉頰淌了下來,事實上在範銘進來的那一刻婦人就已經醒了,然而隨後範銘刻意放輕了腳步,隨之又聽到了範銘這句觸動他心底的貼心話,她的心裡頓時就涌起了一陣暖暖的甜意,又忍不住眼眶有些溼潤,也不知道怎麼了這眼淚的不自主的下來了。
感覺到婦人身體的些微顫動,範銘擡頭一看發現了她的異樣,湊上前去,將婦人的身子輕輕的摟在了自己的懷中,再溫柔的拭去婦人眼角的淚痕,“怎麼了,是不是做夢了。”
莫惜容睜開眼睛緊緊的盯着範銘,用力的搖了搖頭,“官人,我好……好……”
好了半天,婦人卻驀然發現自己找不出什麼詞來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能是將頭埋進了,範銘那寬闊的胸膛之中,感受着那讓人安心的溫暖體溫。
範銘笑着用手梳弄着婦人這一頭烏黑柔順的長髮,“好幸福對不對,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我比你更幸福,你們現在就是我的寶貝。”
“官人。”莫惜容這下感動得愈發厲害,趴在範銘的懷裡放開大哭了起來。
範銘輕輕的拍着莫惜容的背,任由着她的淚水浸溼衣衫,他在後世時彷彿看過一則報道,說懷孕的女人很容易就動情,這個動情包括感情上的也包括情.欲上,這都是生理上的正常反應,這個時候哄着她總是沒錯的。
等婦人哭痛快了,漸漸的擡起頭來,範銘笑着用手抹去臉頰上的淚痕,“你看,都哭成小娃娃了。”
“官人~”婦人拖長了音在範銘的懷裡扭了扭身子,也感覺有些不好意思,驀然間彷彿又想起了什麼,勾住了範銘的脖子,“官人,若是我生的不是兒子,而是女兒,你會不會不喜歡啊?”
“嗯,怎麼突然問這個。”範銘笑着搖了搖頭,將婦人的手從脖子上拿了下來,“現在還早呢,你要在意的是將身子養好。”
“不嘛,你說。”這一刻婦人揪住範銘的手臂輕輕的搖晃着不依的模樣彷彿回到了少女時期。
“真要我說啊?”
“嗯。”婦人認真的點了點頭。
“其實……我喜歡女兒。”
範銘的話讓莫惜容聽來有些不可思議,自古養兒才能繼承家業,官人不喜歡兒子麼?
“別想這事了,你生兒子和女兒我都高興,將來咱們還要有第二個,第三個孩子。”見婦人還沉寂在自己思維之中,範銘笑着將她的手握了握,“今兒有個正事同你商量,咱們下輩子的養老錢就指着這裡了。”
莫惜容頓時驚醒了過來,“官人,啥事這等嚇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