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不就知道了,你不是醫生,不也一樣跟着去嗎?”
“你……”
唐淑欣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這樣的厚臉皮她第一次見到,有些氣憤卻又無奈。
“那我呢,能不能一起去?”
沈雪看到他要去,心中十分不樂意問道。
“不行,你在這裡照顧唐強,我們很快就回來。”張陽對她道。
唐強雖然恢復很快,不過因爲當時傷勢過重,現在還不能獨立下牀走路,必須有人照顧才能行。
何況這次去魏恆勳家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總不能讓他孤零零的躺在這裡。
“好吧,那你們快點回來。”沈雪撅着小嘴委屈的答應。
“姐,把這些水果帶上。”唐強指了指櫥子上的水果。
剛纔他一直聽着衆人交談,根本插不上話,當然也知道了魏恆勳老人生病的事情。
拿水果有用嗎?他自己也知道,只是想表達一下自己無法去探望的心意而已。
“嗯,走吧。”
魏恆勳已經來不及客套,轉身向病房外匆忙走去。
他將車子開的飛快,眉頭緊緊的擰起,一路上不停看一眼放在儀表臺上的手機,可見他內心的焦急心情。
車子開出市區一路往北,足足開了兩個多小時,公路兩側已經沒有了高樓大廈,都是一個個的村莊及一望無際的農田。
幸虧一直都是公路,雖然越來越窄,卻並不顛簸。
不知道又行駛了多長時間之後,終於進了一個小鎮。
從小在這裡長大,魏恆勳自然十分熟悉,拐了幾個彎之後,開進了一家醫院裡。
醫院無法與市區的相比,三層小樓十分破舊不堪,卻十分忙碌。
只是進進出出的病人也都是衣着樸素,甚至帶着一身泥土的農民,
魏恆勳下車之後便拿出電話,邊打電話邊向醫院內快步走去,而張陽與唐淑欣緊隨其後,
他並沒有去病房,而是直接去了二樓的一個科室內,推門進入后里邊坐着醫生及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
“爸爸,媽到底得的什麼病?”魏恆勳對中年男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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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恆勳爸爸名叫魏紅才,黝黑消瘦的面容,花白的頭髮,額頭的皺紋很深顯露着他的滄桑。
衣服是草綠色的軍裝,早就破舊不堪,明顯是兒子連隊不穿的衣服拿回來捨不得扔掉。
一雙佈滿老繭的雙手拿着一份病歷不停的顫抖,蠕動着嘴脣欲言又止。
“你是病人的兒子是吧?”
醫生拿起一份ct圖職業性的甩了一下“咔咔”作響,繼續道:“我們一直都在等着你回來做決定。”
醫生四十多歲,皮膚白皙戴着眼鏡,頭髮梳得一絲不亂,胖乎乎的身材一身白大褂,臉上帶着凝重的神情。
“我媽是什麼病?”
“她得的是胃癌晚期,最多活不過半個月時間。”
醫生嘆了口氣繼續道:“手術切除惡性腫瘤的話,配合化療,還可以多活三個月,當然如果出現奇蹟的話,可能活的時間更長。”
職業的敏感讓醫生都不敢將話說的太死,卻也說明了病人就算手術,也只有三個月的壽命。
奇蹟,能在幾個人身上發生呢?
“爲什麼是晚期?爲什麼不早點治療?”魏恆勳神情激動,話語中帶着哽咽。
“唉!當時哪會想到是這樣的病?”
魏紅才顫抖着站起身來,臉上充滿了愧疚悔意繼續道:“開始你媽只是不願意吃飯,以爲是農活忙勞累過度,所以並沒有多想,後來越來越嚴重,吃東西都開始嘔吐,你媽怕花錢所以也不肯來醫院檢查,最後實在撐不住了,到了醫院之後才查出……”
這點張陽知道,農村人十分節儉,平時吃的就很差,加上農忙時往往隨便吃口涼飯鹹菜。
甚至連吃都不吃,所以造成大部分人有胃病,只是輕重之分而已。
“那就快點做手術。”魏恆勳毫不猶豫的說道。
“手術費要二十多萬,哪有這麼多錢?”
魏紅才顫抖着聲音繼續道:“花這麼多錢才三個月活頭,值得嗎?”
聽到他的話,張陽也明白,都說農村人生性潑辣,有點小病不舒服根本就不用去醫院,甚至連打針吃藥都不肯,熬熬就能撐過去。
其實是他們怕花錢,農村人賺錢不易,更是一分錢都掰成兩半花。
所謂的潑辣熬熬就過去,無非就是自己多受點罪而已。
可是真能熬過去嗎?小病累計成大病,到老時一查便是晚期。
攢的那點錢都搭進去不說,甚至弄的傾家蕩產還留不住性命,這就是窮人的悲哀。
“我會想辦法,先做手術。”
“你想辦法?你告訴我你想什麼辦法?”
魏紅才神情激動,老淚縱橫繼續道:“就你那點補貼管什麼用?如果做手術現在就要交錢,你到哪兒去弄?你能弄錢來我立馬同意手術,誰不想你媽能多活幾天?”
他當然說的是氣話,作爲老人怎麼會不知道兒子的情況?
如果真有錢的話,還至於現在家裡都一貧如洗嗎?
“我……”魏恆勳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二十萬,對於普通人來說都不是小數目,何況還是一個世世代代的農民家庭,靠那點農田一年能賺幾個錢?
說弄錢簡單,可是到哪兒弄?他是一點頭緒沒有。
“恆勳,爸叫你回來,不是爲難你,也不是讓你做決定。”
魏紅才走到兒子身邊,無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哽咽道:“爸只是想讓你再見見你媽,多陪陪她,她的時間不多了,也耽誤不了你幾天。”
說到這裡抹了一把眼淚繼續道:“任務沒了你,還有別人去執行,可是我們卻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
“爸,別說了。”魏恆勳已經淚流滿面,突然回身衝向門口。
砰!
他一拳打在門上,將門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哐啷”一聲,頭頂在科室門上的玻璃。
玻璃碎片劃破額頭鮮血直流,可見他內心的悲痛自責,當然更多的是一種無助。
看到這一幕,張陽都眼眶紅潤,還有什麼比看着親人等死,自己卻又沒有任何辦法而痛苦的事情呢?
“恆勳,你別衝動。”
唐淑欣含着眼淚衝了過去,一把緊緊抓住他的手臂道。
“我們得到什麼?天天出生入死,拿着命來拼,可是換來的又是什麼?”
魏恆勳泣不成聲,激動的繼續道:“要錢沒錢,要時間沒時間……”
他沒有繼續說完,不知道是不是此時此刻還擔心作爲一個軍人影響不好,或者說傷心之下讓他根本說不下去。
不可否認,張陽真的感動了,甚至覺得他們這些軍人很偉大。
醫生此刻已經驚呆了,站在那裡不敢出聲,愣愣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彆着急,大家一起想辦法。”
唐淑欣繼續柔聲安慰道:“我那裡還有幾萬塊,回頭再找大家幫着湊點,總能度過這個難關。”
“丫頭,謝謝你。”
魏紅才嘆了口氣繼續道:“癌細胞已經擴散到胰腺,就算是做完手術,每個星期都要做化療,一次都要幾千塊,人還跟着受罪,何苦呢?所以還是別做這個手術了。”
學醫的人都知道,化療是通過電磁波殺死癌細胞,卻也會連人體的正常細胞殺死,所以每次的化療都是一次痛不欲生的經歷。
對於這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來說,與其傾家蕩產欠下一屁股債,病人還跟着受罪,還不如放棄手術。
張陽突然想起了孟婉婷,她媽媽肯定當時也是同樣的情況。
現在在魏恆勳身上重演,這種選擇會讓人陷入一輩子的自責內疚之中。
“先去看看病人什麼情況吧?”張陽突然開口道。
看到這感人的一幕,更讓他迫切的想要看看病人的病情,當然更想試試靠自己能不能將病人在死亡線上拉回來。
他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也就不敢輕易說出來,以免大喜大悲讓這一家人更承受不了。
“對,恆勳,還是先看看你媽再說,她也一直唸叨着你。”魏紅才抹着眼淚道。
唐淑欣拿出紙巾,爲他擦了一下額頭的血跡,當然也順手幫他把眼淚擦乾。
這一舉動讓張陽醋意十足,卻又不能過去阻攔。
戰友情誼,自己當兵的話,她肯定也會這麼關心自己,他心中安慰着自己。
魏恆勳抿了抿嘴脣,故意裝出一個笑容,站起身來走出科室,往病房內走去。
“媽,我正好執行任務路過咱這裡,想回家看看,才知道你病了,怎麼也不給我打個電話?”魏恆勳強裝笑顏撒謊道。
他如果說刻意回來的話,媽媽肯定會知道自己病情不好。
否則怎麼會刻意把自己叫回來?這也是對親人善意的謊言。
“你別騙媽了,我的病自己知道,是你爸爸打電話叫你回來的吧?”魏恆勳的媽媽笑着說道。
魏恆勳的媽媽名叫趙梅,花白蓬亂的頭髮,長時期的食不下咽讓她面黃肌瘦,神情憔悴。
本來無神的眼睛中見到兒子後,立刻煥發着光彩。
對於病情她早有不祥的預感,尤其是看到丈夫與醫生之間並不默契的配合欺騙自己,兒子的出現更堅定了她這一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