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井籬園到明珠閣的路是最近的,香芹想抄近路,趕去通風報信都不行,眼睜睜看到羅氏走進了院門。
李嬤嬤使眼色給香芹,讓她通傳,可香芹沒看到,李嬤嬤只好大聲道:“夫人,您走慢點,下雪天路滑,可別摔着了。”
這聲提醒傳到了樓上,安意呆了下,“芳蓉快幫我把外衣脫了。”
芳蓉剛幫安意把外衣脫下來,就見安意火速衝進臥房,忙跟了進去,安意已踢掉腳上的繡花鞋,躺到了牀。
“芳蓉,幫我蓋上被子。”
芳蓉依言照做。
外面傳來羅氏上樓的聲音,到門外,桃仁給她行禮請安,“奴婢見過夫人,給夫人請安。”
“行了,起來吧,姑娘吃過晚飯了嗎?”羅氏問道。
“姑娘還沒有吃晚飯,杏仁去廚房傳飯了。”桃仁道。
羅氏走了進去,芳蓉從臥房裡走出來,“夫人,您來了。”
“姑娘呢?”羅氏問道。
“姑娘在牀上休息。”芳蓉道。
“怎麼沒吃晚飯就睡下了,肯定是受寒生病了,快去請郎中來給姑娘看病。”羅氏邊說邊快步走了進去。
“娘,我沒病,不用請郎中,我就是中午沒睡覺,現在犯困了。”安意看羅氏進來了,佯裝犯困,打了個呵欠。
羅氏走到牀邊,伸手摸了摸安意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燙。”
“我都說了我沒病,就是犯困想睡覺了。”安意眯着眼道。
羅氏在牀邊坐下,“想睡覺,也要等吃完飯了再睡,餓着肚子睡覺,會把身體弄壞的。”
這時,杏仁傳回來了晚飯。
“娘餵我。”安意爲了不被羅氏發現她的手受傷了,只能撒嬌讓羅氏餵飯。
“嘖嘖嘖,都多大的人了,還要娘餵飯?羞羞臉喲!”羅氏嘴上這麼說,手卻接過桃仁遞來的碗。
“我多大了也是孃的乖女兒呀,我就要娘餵飯,娘好久都沒餵飯給我吃的。”安意嘟着嘴,臉上染上兩團紅暈,太丟臉,這樣的話也說得出口。
羅氏笑得眼角皺了細紋,“好好好,娘餵飯,娘喂還不成嗎?”
安意厚着臉皮吃羅氏喂的飯,手始終藏在被子裡,總算把羅氏應付了過去。
羅氏看安意漱了口睡下後,起身離開明珠閣,在回井籬園的路上遇到了安康。
“娘,妹妹怎麼樣了?”安康關心地問道。
“她出去一天,累着了,吃完飯剛睡下,你別去吵她。”羅氏笑道。
安康從親衛兵那裡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安意瞞過了羅氏,自然不會去拆穿,陪羅氏回了井籬園。
次日一早,安意解開手上的布帶,發現手沒有昨天那麼紅腫了,濟懷堂的藥還是不錯,洗乾淨手,再上一次藥,用乾淨的布帶重新包紮好。
“姑娘,您這手至少還要六七天才能完全好,這六七天,您要怎麼瞞過夫人呢?”芳蓉邊收拾邊問道。
“香芹,把暖手筒拿來。”安意把手塞進去暖手筒,“這樣就可以了。”
“吃飯的時候呢?”
“這幾天,找個理由,不陪娘吃飯就是了。”安意笑道。
羅氏對安意突然棄暖手爐,戴暖手筒並沒生疑。李嬤嬤卻已看出安意的手受傷了,不過她並沒有說出來。
午後,李嬤嬤獨自來了明珠閣,賞花大會已經結束,安意空閒下來了,該告訴她,有關唐綺年的事了。
“姑娘的手怎麼會受傷的?”李嬤嬤關心地問道。
“回來的時候出了點意外,不要緊,過幾天就會好的,嬤嬤不要告訴我娘。”安意道。
“奴婢知道,奴婢不會說的。前些日子,姑娘讓奴婢打聽唐姑娘的事,奴婢已經找人打聽清楚了。”李嬤嬤笑道。
“嬤嬤坐下說話吧。”安意笑道。
李嬤嬤告了座,香芹送上茶水,退了出去。
“唐姑娘父親是長樂伯第二位夫人所生,兄弟之中排行第五,在上林苑監做左監正。本朝的爵位分爲四等,王、公、候、伯,長樂伯的爵位是降等承襲,到這一代唐家已沒有爵位。”李嬤嬤知道安意來京沒多久,對這些事肯定不知道,不厭其煩的詳細說明,也是提醒安意,長樂伯一死,唐家的地位就會直線下降。
“麗妃娘娘爲什麼不想辦法保住唐家的爵位呢?”安意問道。
李嬤嬤遲疑片刻,道:“麗妃娘娘並不得皇上寵愛,她是太后娘娘選中的,太后娘娘偏愛四皇子。”
安意明白了,“唐家的情況,我知道了,唐姑娘本人如何呢?”
“唐姑娘到是表裡如一,只是……”李嬤嬤皺眉,欲言又止。
“嬤嬤是想說,只是安唐兩家要是聯姻,也就等於安家站在了麗妃娘娘這邊了,對嗎?”安意把李嬤嬤要說的話補全。
“對。”李嬤嬤目光閃爍,“奴婢說幾句僭越的話,皇上正值壯年,一直沒有動過立儲的念頭,宮中的幾位娘娘都是名門之後,她們所生的幾位皇子年紀相差不大,都有資格角逐太子之位。”
安意沉吟不語,黃家這邊還沒擺脫,再扯上唐家,不會有任何好處,只會麻煩成倍,而腳踩兩條船的安家會更加危險。就算唐綺年對安康的愛慕之情裡有幾分真情,但不可否認,這裡面摻雜着算計。
“姑娘,京中各府還有許多適齡的姑娘。”李嬤嬤道。
“娶妻的是大哥,我不管這事了,就到此爲止吧。”安意是看安康對唐綺年也有點好感,纔會插手管這事,現在唐家是這樣的情況,還是交由安康決定,若他非唐綺年不娶,那麼一家人就共同進退。
“大少爺人這麼好,他一定會娶到一位好少奶奶的。”李嬤嬤笑道。
“嗯。”安意對此深信不疑,“對了嬤嬤,你知道惇王太妃嗎?”
“這京中沒有人不知道惇王太妃的,惇王太妃是遼東佟家的女兒,當年先帝替當時的惇王求娶她,可是太妃不願意嫁進皇家,佟家婉拒了先帝。”
“佟家的人好大膽,敢拒絕皇上。”安意道。
李嬤嬤笑,“佟家是遼東大戶,富可敵國。雖然佟家不願結這門親,可是姻緣是天註定的,惇王第二年去嶺南辦事,在路上遇險,多虧了太妃相救。兩人同行回京,太妃答應嫁給惇王。兩人成親後多年無出,先帝就給惇王指了兩個側妃,惇王推辭不過,就接受了,可就在兩個側妃進門的那天,太妃丟下自請下堂的休書,離開了王府。”
“做得好,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安意對惇王太妃此舉,非常贊同。
“惇王爺拋下兩個新人,滿堂賓客,衝出城去找太妃。找了三年才找到太妃,可是太妃不願回京,惇王爺也不回京,直到先帝把兩個側妃重新指婚,又承諾不會再往惇王府塞人,兩人才重返京城。又過了幾年,太妃有了喜,生下了現在的惇王。後來惇王爺爲救當今的天子,受了重傷,太醫們傾盡全力也沒有救回惇王爺。”
安意眸光一轉,問道:“惇王爺和駙馬爺卿軻誰更得皇上的寵信?”
“這個奴婢不敢妄自揣測。”
“惇王是個什麼樣的人?”安意問道。
“惇王少年得志,但是性子溫和,身份尊貴,以前還掌有兵權,可是從未爲難過什麼人,謙遜有禮。只是有點好女色,他至今沒娶正妃,府上卻已有了七八個妾室。”
安意微愕,“太妃就任由他這樣不管他嗎?”
李嬤嬤嘆道:“人就是這樣,不願自己的夫婿納妾,但兒子納不納妾就不管了。”
安意冷笑一聲。
又閒話了幾句,李嬤嬤回了井籬園。
申時未,安康就提早回來,給羅氏請了安,去明珠閣見安意,看她雙手包着布帶,心疼問道:“妹妹,你的手好些了嗎?”
“好多了,沒什麼大礙。”安意晃了晃手,笑笑,“大哥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昨天發生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沒想到會遇上惇王府的車隊,差點出事。”安康也覺得昨天的刺殺是針對惇王。
“我一開始還以爲是黃家下的黑手。”安意笑道。
“黃家現在焦頭爛額,自顧不暇。”安康會這麼忙,黃家也是原因之一。
“等黃家倒臺了,就讓爹爹把黃氏送到城外去,我要重新佈置一下綴錦院。”
安康詫異地問道:“你不住在明珠閣,要搬到綴錦院去住嗎?”
“不是啊,我是收拾出來給我未來的大嫂住的。”安意眨眨眼睛,促狹地笑道。
“你說什麼呢?別瞎說。”安康不好意思地撇開臉。
安意見他臉都紅了,挑挑眉,大哥好純情,眸光一轉,“哦,對了,四少爺定親了。”
安康臉色微變,“你怎麼知道的?”
“別人告訴我的。”
“是誰告訴你的?”安康緊張地追問道。
“兵部尚書李大人的孫女李大姑娘告訴我的。”
“是她主動告訴你的?”
“嗯。”安意點點頭。
安康皺了皺眉“她還說了什麼?”
“沒有了。”
“她沒有告訴你,頌延兄和誰定親?”安康試探地問道。
“沒有。”
安康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喊道:“妹妹。”
“嗯。”
“咹。”安康摸摸額頭,“那個,和頌延兄定親的人就是李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