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西向,一支混雜的人馬正在竭力的向前行進着。
在接到傅家寨被土匪圍攻的消息後,周祥急忙調集了城中的大部衙役和城北張集鎮鄉勇、城東老虎崗的巡校共三百來人向西趕去增援,沿途路上又匯合了洪山巡檢司的三十多個巡校以及楊漊的大部鄉勇,到此時隊伍的總人數已然是超過了四百人。
傅家寨在光化縣城西面四十里處,位於漢江北岸,土地肥沃灌溉方便還有水陸便利,在光化縣也是數得着的富裕村寨。若是被土匪攻破,驚天血案做下一場,周祥這光化知縣的頂戴就甭想再帶了。
雖然在江北四縣和鄰近的鄖陽府,村寨被土匪洗劫攻破之事並不罕見,可現在不是風頭不對麼?因爲短毛一事,德安、襄陽兩府都沒得了好結果,襄陽的彭之年、施南林、張翽等人被嚴斥,那德安府上下,上至知府達哈蘇下到衙門的總差官關禮傑,更是被換了一遍。
周祥相信,若是現在時候自己轄區內冒出了一處村寨被破的戲碼來,那頭上的頂戴肯定是沒法再戴下去了。
“快,快,跟上,跟上!”掀起轎簾,周祥大聲的向着外面的人馬吼叫着。卻也不看看,自己一路坐轎都顛的腰痠背痛,外面的四百來人可是一路急跑過來的。
………
白虎山。樑家營老問溝之間的一個不大的小山頭,距離傅家寨只有五六裡之遙。
劉大疤瘌領着手下的四個弟兄正蹲在這裡守候,看着東面的來路上是否有鄉勇什麼的出現。
上午時,得罪了張龍、張虎兄弟,劉大疤瘌直以爲自己前景不妙,羞臊之餘害怕之心更起,甚至都起了另投門路的念頭。可卻沒想到,才一個時辰不到就從老大李九口中得到了張龍賠禮的話,也知道了原委,那一瞬間劉大疤瘌真覺得自己掏心剝肺都甘了,渾身充滿了幹勁,心中暗中打的小念頭更是飛的無影無蹤。
下午傅家寨動手的時候,帶着明顯的補償意思,張龍做主安排了劉大疤瘌和他手下的四個人前去白虎山守望。
相比起在傅家寨拼命,白虎山守望的差事明顯是個美差,劉大疤瘌性子固然有些蠻勇,可拼命地差事也是能躲一場是一場,當下高高興興的跑到這裡來了。
通紅的夕陽快要落山了,赤紅的陽光灑遍漫山遍野。一下午漫不經心的劉大疤瘌,此時的精神卻是提到了最頂點,手下的四個兄弟也都是如此。
他們也算是經驗豐富的老鳥了,和官府、鄉勇、巡校交道不知打了多少次,心中估摸着也能算出西面援軍的趕到時間,不出意外正是臨近天黑的這個時候。
遠遠地,一個小黑點出現,慢慢的在赤紅的夕陽餘暉下,一條細若繩索的黑線出現在了劉大疤瘌等人的眼中。
“大哥,是官……”一個手下指着那道黑線叫道,軍字還沒來得及出口突然覺得喉嚨間一涼,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自己喉間穿過……
劉大疤瘌拍打着身上的泥土,臉上帶着笑,既然官府的援軍已經到了,那自己也就該回去報告了。正要着手招呼手下弟兄……忽然間他的頭皮猛的一炸,脖頸間一陣發涼感。
想都不想,立刻就滾起身子向前一撲,同時發射性的抽刀墊向自己的後背。耳朵裡就聽着細微的“嘶嘶”兵刃破空聲從腦後傳來,接着就聽“嚓”的一聲脆亮響聲,一股大力從背部傳來。“該死——”劉大疤瘌感覺到背後一痛,火辣辣的感覺立刻傳來,心中暗自叫罵,同時也迷惑不解,怎麼回事?是什麼人偷襲自己的人?官府麼?
背後的一刀,受力的重點撞到了劉大疤瘌墊後的腰刀上,力道傳出讓劉大疤瘌前撲的身子速度又猛的一加。
劉大疤瘌的經驗很是豐富,平衡感也不差,空着的左手在地上一按,單臂一撐,整個身子凌空翻轉一週安穩的落在了地上,同時墊在後背的腰刀也被他順勢在身邊掃了個輪迴。
對手沒跟着進招,劉大疤瘌很鬆了口氣,但緊接着卻又是怒火滿腔,因爲他知道自己手下的四個弟兄已經全部遇害了。
“呵呵,不錯啊。”一句看似讚揚實則充滿了嘲諷的話從對方口中脫出,帶着一股居高臨下的意味。就像是見到了老鼠的貓,不願一擊殺之,而是想準備先玩上一玩,取樂取樂。
“老子宰了你——”劉大疤瘌兩眼通紅,看了周圍一眼,四個兄弟確實是都去了,兩個一箭斃命,兩個封喉一刀,連同自己面對的這一個對方只有三個人。
兄弟的斃命讓劉大疤瘌一陣發怒又一陣渾身發冷,無聲無息的摸到自己身後,乾淨利索的解決了四個弟兄,這無不說明眼前的三人是高手。
“殺我?呵呵,怕你還沒那個本事。我問你答,老老實實的回了大爺的話,送你一個痛快!否則,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雖然很驚奇劉大疤瘌能躲過自己那一刀,可楊天生並不認爲是什麼大不了的,那一刀他並沒有盡全力,因爲他打定的注意就是活捉了明顯是頭目的劉大疤瘌,然後從他口中套口供。
作爲張集鎮鄉勇剛請來的總教頭,楊天生對於這一戰楊天生不驚反喜,認爲是老天爺給自己三兄弟的一個顯露手段的機會。所以在路上他才主動向周祥請命,自告奮勇的來當前行。本想是離近了摸一摸土匪的情況,卻不想在白虎山先碰到了土匪的五個望哨,自然是不能放過。
楊天生的這句話簡直是斷了劉大疤瘌的退路,現在就算自己明顯不是對手也只有拼死一搏了,雖然是在懼怒相交,可劉大疤瘌還是細細的觀察了自己的對手。
三人面相有些相似,年齡相錯也不多,很可能就是兄弟三,自己當面的一個年紀最大,有二十四五的樣子。
“殺啊——”劉大疤瘌揮刀砍出,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猶豫的了,殺吧!該死卵朝天,一條爛命而已。
張世龍絕沒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用來補償的安排卻把劉大疤瘌送上了斷魂橋。援兵靠近了不到三裡的時候才被發現,看着呼叫着殺上的鄉勇、衙役、巡校時,他的臉變得鐵青鐵青的。
李九苦笑一聲,心中自爲劉大疤瘌的黴運感到苦笑,但還是反過來安慰的拍了拍張世龍。“是疤瘌沒福氣,怨不得你。”
“本想着是一場佯敗,現在到他孃的成了真敗了!”黃三兒、麻子還有張世虎,三人面面苦笑。
李成貴幹乾的一笑,“這樣也好,真實了不是?”再轉頭看向張世龍,看他還是一臉的鐵青色,“讓弟兄們撤吧,再晚就要吃大虧了。”
“大哥……”張世虎叫道。
“撤——”張世龍牙縫中終於嘣出了一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