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綱退,清將追,如此倒像是這名外委千總自己把脖子往槍尖上撞的一樣!
這人只感覺咽喉處一冷,就見一點寒芒逼到了眼前。“自己這是殺人啊,還是自殺?”冷汗瞬間就在額頭滲出,外委千總心中吶喊着,那裡還顧的上劈殺,忙頓下腳步化力持刀一橫擋在眼前。
“嗤——”刺耳的金鐵磨礪聲響起,銳利的槍尖瞬間擊開了外委千總手中的腰刀,但鋒刃也擦着這名外委千總的脖頸錯了開去。
一擊不得手,樑綱心中微微一觸,“這人倒是有點能耐。”可是……冷然一笑,自己的長槍豈是那麼好打發的?
便是沒正經練過長槍,可咱底子厚不是?但就憑那一套簡易之極的槍法,殺了眼前這些人就丁點不成問題!
槍頭繼續向前滑出,接着樑綱手臂用力一攪,嫣紅的長櫻瞬間顫成了一個圓盤,槍頭彎出一道弧線,然後“呼——”的帶着一聲嗚嗚的呼嘯,上半部長槍宛若一條長鞭橫掃向外委千總的脖頸。
“死來!”樑綱厲聲叫道。紅櫻閃現,又陡然收攏。槍身悠然間其柔如繩,刀槍相交,沒有一點想像中的金鐵震響。但見一觸之後,長槍反向繞出一道弧線,一股大力從槍桿上傳來。那外委千總手中腰刀就再也把不住勁,立刻被向一側盪開。同時,槍尖一點突飛直刺……
全身的力氣似乎在這一瞬間隨着咽喉處噴哧而出的鮮血傾瀉一空,外委千總還算是渾壯的身子猛然的一震,繼而炯神亮的眼神變得暗淡無光……
“哐當!”
“噗通!”
腰刀脫手落地(木排),清將翻身落水。
挑翻了領頭之將後,樑綱沒有片刻的得意或遲緩,一杆長槍在手,依舊是上下翻飛,若流星疾颯,如瑞雪灑落。
“吒——”隨着領頭之人被一槍挑殺,樑綱的氣勢瞬間飆升到了頂點,而清兵剩餘衆人的士氣卻在這一刻掉進了無盡深淵。
人心動盪,剩下的十幾人不管是木排上還是趕艍船上,皆掉頭就跑,錯非是在水中否則的話怕就是一鬨而散了,還剩下的那個外委把總想大聲高呼卻是怕引起樑綱注意,而拉扯人下也沒人聽他的。
痛打落水狗,這樣的事人人愛做,還極省力氣。樑綱提槍追上幾步,槍頭閃閃間,落後的三個清兵已經翻身率進漢江的江水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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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門碼頭外。
一輛馬車川溪在人羣之中,陳詩挑開窗口布簾,看着外面重重人影,突然低聲長嘆了一聲。
李元清也湊在窗戶邊看着外面密集的人羣,甚至還在側耳聽着人羣中的議論,自從知道死的是黃扒皮之後他的心情就一直很愉快。
雖然他從沒被黃扒皮找過麻煩,畢竟身上有隨州李氏的名頭護着,但是黃扒皮的貪婪惡道他卻是久有耳聞。都是在襄陽城中,並且李氏糧行經常有貨從水路上走,李元清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個人: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嘆什麼氣啊?黃扒皮這種人死不足惜。”李元清以爲陳詩是在爲樑綱的膽大妄爲隨意殺人而嘆氣,於是如此說道。“衙門現在是‘有理沒錢莫進去’,否則像黃扒皮這樣的人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陳詩默默一笑,嘆聲說道:“小弟豈是迂腐之人,爲一惡痞而嘆氣?”不去看李元清驚異的目光,陳詩繼續說道:“也非是爲了衙門,爲了朝廷。小弟這嘆氣實則是爲了那家排客而嘆。這短毛幹了一趟‘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快事,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那家排客確實要倒黴了…………”
李元清聽了微微一愣,繼而就全明白了過來。今日漢江中發生如此大事,怕過不幾天就會傳遍整個湖北,所起到的影響……
如此匪事,簡直就是把駐軍參將、襄陽道、襄陽知府、同知一直到知縣、水營千總、總差官等人一齊放在火上烤,嚴重裡看完全是可以摘帽子的。
如此情形下,那一家排客必然就要被當成短毛同黨而被收押,甚至是屈打成招…………以此來減輕一點點自我的失責。
李元清贊同的點了點頭,腦子裡恍惚中看到了當日的那個人,很沉穩的行事風格……
衝着陳詩含有深意的一笑,李元清道:“事情怕是還沒完。”
……………
如陳詩所言的,幾乎是一字不差。樑綱宰了那些個清兵之後,甚至都拎槍殺上了戰船。在水師營增援的戰船趕到之前,一猛子扎進了漢江之中,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水師營大批船隻的趕到,立刻就控制下了在場所有的船隻,不管是要東去的貨船、客船,還是進碼頭的大小船隻,全部都一律看押起來。
緊接着大批的衙役趕到碼頭附近,沒有巡校和鄉勇,這地方距離城池太近了,完全就是兩府衙役的控制範圍。
有了北會事前的安排,張直昭、張直方二人輕鬆地就換上了兩套衙役差服,然後混出了碼頭,而至於樑綱的那兩口大箱子也成了衙役們的“慰勞品”拉出了碼頭,進而轉進了齊林家。
轟轟烈烈的大搜查,最後半點有用的結果也沒得到。綠營參將加副將銜彭之年、襄陽道臺邱元、襄陽知府施南林、同知張翽……水師千總張毅偉、知縣張榕連同棗陽知縣姚立羣,這些人要怎樣向武昌交差,樑綱是一點都不關心。
在漢江中爬出來,他第一個動作就是翻了翻自己胸口的那個油紙包,當看到三萬兩的銀票和那張田莊地契都乾乾淨淨完好無損後,這才放鬆了心情,開始留意起了周邊的地形。
…………
傍晚,夜色已經黯淡了下來。一處農田中,樑綱看着眼前臉色蒼白之極的半大小夥,整張臉已經是陰沉的能夠滴出水來了。自己真的欠考慮了!
“對不起。”對着眼前這個已經昏過去的十五六歲的孩子,樑綱誠懇的說了這句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家人怎樣,不知道他們是死是活。”
“如果死了,我會讓全襄陽城的官員給他們陪葬;若是沒死,我也不敢向你保證能夠絕對保證你全家人的安全,但我可以向你發誓,我會全力去做,努力向着這個目標……努力。”
東望襄陽城池——
“現在還不算晚。”樑綱心中說道,“同時,官老爺們,事情也絕對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