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八章 解決一翼
漢陽、黃州,東線之戰。
黃陳的戰事僵持了五天,兩軍都沒有進行大的動作。樑綱是因爲人少,雖然紅中軍戰鬥力強,火器犀利,可想要吃掉眼前的一萬清軍卻是件不可能的事。
汪新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憑着自己的這一萬兵力和火器裝備,想拿下樑綱駐守的城池完全是癡心說夢,而這黃隙城恰是武漢地區在東北方的唯一一道屏障,汪新想要插進武漢,不拿下這裡就不可能實施。
於是兩軍都陷入了靜坐,誰也不願出手耗損兵力,直到對峙的第六天,魯維志領着孝感義軍趕到了黃隙。
作爲鄂東僅有的一支白蓮義軍,魯維志日子過得並不舒坦,尤其是他沒有隨東進的襄陽義軍兵馬撤回襄陽之後,這日子就更難過了。
德麟之所以領四五千兵駐守漢陽漢口,其中很大一部分因素就是爲了壓制北面的魯維志部,加上黃州府自行組織起來的鄉勇,兩面夾擊之下使得他們的迴旋地現在是越發的狹窄。人力也只剩下了四千左右,其中能戰之兵兩千就不錯了。
不過再不行的隊伍他也是一支隊伍,有了這四千人打底,樑綱就好運措多了。
在黃陝,他留下了羅進的獨立一營,然後帶着火槍營、親衛營、炮營一部和五個大隊的新兵,繞道撇過汪新向北方的黃安縣開進,從黃安進麻城,走當初襄陽義軍的老路,只需要三四天就可以兵力黃網城下。
黃州府與漢陽府一樣,都是南北長而東西短,府城還都靠依長江,直線距離實在算不上長,就是繞道兩三個縣也是不凡天工夫就到。
“就不信了,我兵臨黃網城下,汪新你也無動於衷!”樑綱這樣想着。失掉了黃網的補給,汪新的一萬清軍還那什麼來養活?
所以,蹺蹺板,一頭壓下一頭揚,接下去的幾天,隨着樑綱的分兵殺進,兩軍的對峙形勢就顛倒了個個,變成了樑綱在城外,清軍在城內,地點也無可厚非的從黃隙變作了黃岡。
“什麼門樑綱撤軍了?”黃網對峙的第三天,聽到細作來報汪新霍然一驚。
揮手退下這細作,就立刻招來了軍中衆將商議。
“大人,不可追敵。逆匪火器犀利,野戰力強,現今形勢也尚可,何有不戰自退之理?除非是其後方生了大事,否則就定是誘敵之策。”壽春鎮總兵王新浦首先開口。他的觀點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軍中所有將領的想法,九江協雷將哈圖巴就十分的贊同。
這兩人觀點一一致,汪新就可以不用再多問了,因爲他手下的這一萬清軍就是由安微壽春鎮和江西九江協兩部兵馬爲主力籌集起來的。
只是事實與清軍衆人想的都不同,只隔了一天汪新就收到了襄陽密線傳來的消息,陝西、山西以及甘肅的又一萬多援軍開到了襄陽城下,大量生力軍的加入使得清軍士氣大漲,強攻之下不但克了夫人城,其另外一部人馬還拿下了襄陽南面的宜城,安陸府依然暴露在了清軍兵鋒之下。且安微另一路兵馬也順利收復了德安北部,從東側進入襄陽府,現在已經拿下了棗陽。可以說,清軍在襄陽的佔據開始佔據上風。
諸人頓時大悟,怪不得樑綱這般輕易的退了回去,原來是想收縮兵力,回顧自己的老巢了。
汪新暗悔自己太過小心,當下點起了手下清軍傾巢向樑綱追來。
一路上不費一兵一卒,就輕鬆地收回了麻城、黃安兩縣,在木蘭山與紅中軍殿後部隊小做了一場,也是以勝利告終。最後殺到了黃陝城下,那守城的紅中軍司樣也是一股小部隊,只支撐半日時間,就在清軍三千前鋒的進攻下退怯了。
四戰四捷,連戰連勝,接連攻下麻城、黃安、黃陝等地,掠足了金銀財寶的清軍,全軍上下都沉浸在一片狂喜之中。
下步兵鋒指向何處?是北上先滅孝感,還是南下直接打漢口?汪新一時拿不定主意,欲暫時駐兵黃陝,略事休整,待與襄陽方面聯繫過之後,再做斷絕。不過這樣一來,王新浦和哈圖巴兩人就不樂意了。
“大人,用兵之道,在於乘勢,今我軍連克四地,兵勢正盛,不乘勢南下,攻克漢口以解武昌之圍,豈可屯兵休整?”
巴圖哈生性驕躁,又好大喜功,自持是滿人且不在汪新手下混飯吃,所以對待汪新這個安微巡撫,他一個昏將,態度卻比王新浦這個總兵還要囂張。這次
巴圖哈作爲含着金?子出生的滿洲勳貴,看是雷將軍銜,三十歲前卻只在盛京和黑龍江混過幾年軍旅,那地方苦是苦,但那裡是打仗的地啊?做到這麼高的軍職他是真就沒有打過仗。
所以現在帶兵征戰,初開始時還能做到謹慎收斂,因爲他惜命怕死,可是現在輕取四勝,也就以爲用兵打仗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如此罷了。自己雖然沒上過戰場,可是功可立成,名可立就,也就是手到擒來。
對王新的穩慎自然不滿,被王新浦說了幾句不到邊的話,就給挑毛了,生生的給人做了一杆槍來使。而那王新浦則是自認爲軍中老將,軍事上看不起汪新這個文人。而且汪新是乾隆六十年九月份才被調去的安微當巡撫,立足時間短,威望未立,加上自身爲人貪婪,聲名很是不好。被王新浦心中鄙視了好久,素來瞧不起。
見汪新尚在沉吟,哈圖巴繼續慷慨陳詞,“漢口爲湖北重地,兩江咽喉之要處,彼處炮臺橫架,即可飛控漢江口水道,系逆匪水師往來之一大痛處“”,
“我軍只有萬人,憑這點兵力根本威脅不了逆匪根本,且就是拿下了漢口也無處可守,反倒要盡收逆匪水師的威脅。以本撫看還是北上先滅掉孝感教匪爲宜。”汪新不是不善言辭,可是他不想跟哈圖巴這丘八來爭持,說話中隱隱的點出自己巡撫的身份,就是在暗示哈圖巴了。我汪新纔是軍中的老大。這樣說話雖然不酣暢淋漓,可也不會往死裡得罪人。當然了,哈圖巴的那番話他還是覺得有此道理的但不甚穩妥。
“大人”,哈圖巴嘴角笑了笑,臉上露出了一抹很不以爲然地神色,說道,“兵機瞬息萬變,難以預料,我軍今舍漢口不下,來日再下可就沒這麼容易了?襄陽城高池深,我軍雖然佔優,短時間內卻絕對無法攻破待到樑綱穩定下來哪還有現在的便宜嫌?大人當作長期打算啊!那孝感,小城一座,但到底是有城池的,哪裡有漢口那樣的好拿?且拿下了漢口,我軍就能與武昌守軍隔江相守。以現今之形勢言,南下漢口,其功勝過北下孝感十倍。”
哈圖巴這話有道理襄陽城下清軍雖然聚集了六萬之多,可義軍也不是白給的。他們有水面上的絕對優勢,可以從襄陽至鄖陽,沿江的任意一個地方襲殺清軍後方。且主要的是他們有襄陽城那實在是太易守難攻了,絕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有結果的。而不結束襄陽的戰事,清軍又如何能有餘力進攻安陸?
汪新作爲一省巡撫可是知道的,北京定下的剿匪策略是先紅中軍後教匪。因爲福寧把自己在當陽那一戰的結果報上去了,北京大怒的司時對紅中軍也是空前絕後的重視。在乾隆的眼中,紅中軍的分量要比白蓮義軍重的太多了。
但是不拿下襄樊清軍就無法集中力量進攻紅中軍,所以拿下襄樊尤其是襄陽,就是清軍剿滅紅中軍的首要條件絕對不容有失。
換句話說,也就是宜城的清軍毫無實際作用,他們根本不可能在此刻南下安陸,做多就是做一做樣子。
如果那一部清軍始終留在那裡那麼他們與其說是要進攻安陸,倒不如說是爲了防止必要時刻來自安陸的進攻。因爲當襄陽城快要破滅的時候城內義軍肯定會求援於安陸。
樑綱久經戰陣,想要看清了形勢並不難,現在這樣只不過是一時驚心罷了,說不定過兩天就什麼都明白了過來,那時候“
武昌始終都在向北京告急,之前紅中軍的一部兵馬都壓倒了城外蛇山上了。而朝廷北線的主力被羈絆在襄陽,也就只有自己這一部還有解救武昌的希望,如果自己真能順利收復漢口,威脅紅中軍的側面,牽制其一部分有生兵力,那功勞肯定不小“
但是汪新還有一層顧慮。”據探報,逆匪的水師已經大休修正完善,咱們打漢口,威脅性太大,就是拿下了也不一定守得住啊?”
“大人過慮了。”巴圖哈哈哈一笑,“炮船再厲害它也開不上岸,且漢江水狹,只有二三百米寬。我軍只要在岸上預先佈置上牀弩火箭,還何懼他炮船?”巴圖哈一直都很鄙視漢口炮臺的行爲,在那樣的地方,他一直認爲放大炮不如放牀弩火箭。
汪新被說服了,“待拿下了漢口,解了武昌之圍,再去剿滅孝感教匪也不晚。怎麼說南下克復漢口也都是大功一件!”
一萬清軍浩蕩南下,巴圖哈的九江協做先頭,一路氣勢洶洶直逼漢口襲來。
第五戰,漢口北五十里的三家店。三家店西鄰馬家湖,東靠後湖,是黃隙到漢口的大道所在,巴圖哈再度得勝,清軍氣焰是更加的不可一世。連汪新都被這輕而易舉的勝利迷昏了眼,大軍稍作休整就繼續往南開去。
從三家店往南下,是北塞湖、任怕湖與馬家湖的一個包夾地,地勢中央平坦,兩側邊緣有丘陵起伏,是一處打殲滅戰的上佳選地。
樑綱的大部隊就佈置在了這裡,前後分批佈置,虛實結合,就等着清軍上來了。已經連讓了他們五陣,也該到了頭?”
下午的進軍,哈圖巴衝的就更快了,他眼睛裡應該就只剩下漢口了,連左右兩側都不加太多戒備。
九江協進入夾地之後,汪新的主力人馬也開了過來。因爲啥圖巴已經走過去了,自認爲安全的汪一個探馬都不往左右派,大搖大擺的進了圈子。人心不足蛇吞象,也清軍太貪婪了。不然的話怎麼會毫不懷疑的撞進這個並不太高明的包圍圍?
樑綱早在回師黃陳的路上就接到了李全的親筆來信,在信中李全用絕對肯定的口吻向他保障襄陽城無礙,這一下樑綱的心就給安穩住了。
只是穩定歸穩定,他之前心驚之下還是做了調整,不但是自己從黃網城下後撤,更是把張世龍部調回了漢陽,從而放棄了蛇山那個經營了半個月的大營。
覆水難收,馳馬難追,調整已經做出就不可能再變回去。可就這麼的吃了虧,樑綱心頭卻是有些小鬱悶。
南邊少的,北邊就要多回來:東面短了,西面就要長回來。既然漢陽吃了虧,黃州也吃了虧,那就拿汪新好好地還一下債。不過這也要看他上不上鉤!
那之後的黃陝一戰,就是爲了誘一誘汪新,看他們上不上鉤的。然後就再給了一個三家店,讓他們再微一傲自己脾氣,直到眼下的這最後一戰。
馮塘。
廝殺聲響動,清軍、紅中軍在村外的曠野上正進行着一場激烈的交戰,此時紅中軍在退縮。
一方是人山人海的大部隊,另一方卻只是一個小小方陣,雙方兵力實在不相稱。連續的長途追擊讓清軍退回到了冷兵器時代,但他們還有人多這一優勢。打阻擊的紅中軍只有一個獨立一營,他們的炮兵分隊再努力也無法抵擋得住十倍於己的優勢清軍的進攻。不過拼命之下獨立一營還是成功的拖下水了清軍的後隊主力。
陣中,紅中軍指揮大旗下,李熙收起了千里鏡,扭頭向一旁的羅進叫道,“羅哥該撤了。”王新浦的壽春鎮已經從左右撲上來了,再不撤他們獨立一營就要被包餃子了。
而且調動了清軍主力來參戰,自己這一戰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羅進這時也收起了手中的千里鏡,帶着一抹冷笑的看着眼前的戰場,“是該撤了。”
“然後就該報仇了!”這三戰殿後,獨立一營爲此至少折損了五百人,血仇豈能不報?羅進揮手向傳令兵下達了撤退命令,司時在心中暗自下定決心繃一定要報仇,一定要狠宰清軍一頓。
獨立一營的後撤讓對面的清軍大爲鼓舞,九江協以及壽春鎮的兵丁瘋了一樣的向着獨立一營追趕,他們在追了一里地之後繳獲了獨立一營炮兵分隊的所有傢伙,這一戰果無疑讓清軍更加的興奮。
隨後的戰事就像是一場事溝通好了的劣質演習一樣,被獨立一營所吸引的清軍按步就趨,一步步的邁進了樑綱給他們設置下的死亡戰場。
馮塘南下五六裡的地方,一片曠野之中,嚴正以待的炮營主力給瘋狂追趕來的上萬清軍來了一次親密的問候。
近百門重炮、短炮的震彈齊射,讓當面追來的九江協、壽春鎮清兵瞬時間陷入了死亡的血海之中。從追擊到潰退,巨大的轉變僅僅是用了三輪炮擊而已。
平射的重炮立刻被複回原位,然後對準潰退的清軍大部隊進行最猛烈地延伸射擊,司時間養精蓄銳了好久的新兵二營在高窒的帶領下勇猛的撲殺下出。這一戰紅中軍勝券在握,新兵二營中就算是最滑頭的老兵油子也會下力氣去追趕。
馬灣。
這裡是馬家湖的邊沿,也是火槍營、親衛營和牀弩火箭埋伏的地方。八百火槍兵在親衛營和牀弩火箭的掩護下,將橫身阻擋在這裡,徹底斷絕清軍潰兵從主路撤回三家店的希望。
一排排的火槍響起,一排排的清兵倒下。八百火槍兵,一各單薄的戰線,卻徹底關閉了清軍沿主路敗走回去的大門。
在牀弩火箭的掩護下,清軍人數雖多卻根本形不成上規模的集團衝鋒,自然就無法打開局面。而且沒了這條主路也並不意味着清軍就必死無疑,他們還可以從兩邊小道逃散,甚至可以直接泅渡馬家湖和後湖。反正是沒有絕人生路!
潰兵就是潰兵,驚慌失措的他們不可能向軍隊一樣有組織的“視死如歸”一波又一波的向着火槍營發起衝鋒,幾次試探不成,就紛紛作鳥獸散另找出路去了。
心膽俱裂的,成百上千的清兵,跪地投降。追擊而來的新兵二營根本就沒遇到幾場像樣的抵抗。敗軍中,哈圖巴已經不知所蹤,王新浦卻是又急又恨。但是慌亂之中也不可能在集兵抵抗,只能順着親兵倉皇而逃。
當王新浦、哈圖巴全軍敗潰的消息傳到三家店汪新大營時,汪新被這意想不到的噩耗嚇得幾乎暈死了過去。他對此次進軍可是寄託着極大期望的,大軍走到了這一步,他也相信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對的,以爲明天就能開進漢口了。哪會料到是這樣個下場?
上萬兵馬全軍潰敗,還如何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