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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京都的消息,莫顏得到隻言片語。
皇叔大人在信中很少提及,莫顏靠的是自己的眼線,百花縣縣令張舉。
張舉畢竟不算京官,只能依照形勢捕風捉影,自己分析利弊。
莫顏對張舉的獨特見解,非常欣賞,他作爲區區一個縣令,難免大材小用。
張舉做此事,多半是因莫顏治好他夫人的病症,他投桃報李,沒想到爲自己鋪平一條升遷的康莊大道。
到了農曆臘月二十五,過小年後,鎮上的鋪子基本上全數關閉,村裡人殺豬宰雞鴨,忙活着過年的瑣事。
今年有莫顏在,還有慕白洛荷一家,祝神醫等客人,大伯孃和三嬸孃牟足勁,早早制定好年夜飯的菜單。
年夜飯照顧衆人的口味,葷素搭配,有辣有鹹有甜,基本上衆人都能找到兩三樣愛吃的菜。
馬文一事告於段落,莫顏怕給小堂弟造成心理傷害,特別找他談一次。
世道紛亂,人心險惡,不管是讀書人還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如想的那麼簡單。
有時候,你行得正,坐得直,一樣有人看你不順眼,出於羨慕也好,嫉妒也罷,有可能是天生氣場不和。
莫輕霜有點後怕,如果沒有堂姐在,他可能真的被誣陷了,那種情況下,他會怎麼做?
若是進了牢獄,讓家裡人跟着着急。
爺奶年紀大了,把希望都放在他身上,家裡人供養他念書盡心盡力。
這次,他不應該那麼衝動地打馬文。
在面臨挑釁之時,或許正面回擊不是最好的辦法。
比方當時他不還手,在控制住場面的情況下挨幾下,無理之人就是馬文。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同在松竹書院,還沒有整治馬文的機會?
退一步海闊天空,堂姐是想這麼教導他的吧?
莫輕霜乖巧地點頭,表示以後會吸取經驗教訓。
莫顏不是那個意思,她不曉得堂弟是這麼理解的。
自家行事低調,卻不能讓人欺負了去。
爹爹寒窗苦讀是十餘載,爲的是什麼?
家裡人能夠不被人欺負,平順地生活,不再爲銀錢苦惱。
如果說有了身份地位,還要委曲求全,那麼科舉有什麼用?
從古至今,有權勢的人才有話語權,從未改變過。
孫氏和馬文不過是雕蟲小技,莫顏一眼便看出傷痕爲假,她選擇當場拆穿。
“輕霜,馬文他正月十五後還是要進牢獄,你有什麼想法?”
莫家都是老實人,總是習慣地自己吃虧,爲他人着想。
莫顏怕小堂弟養成聖母的性子。
“堂姐,我沒什麼想法。”
馬文犯錯,孫氏誣陷他,最後被拆穿而受到懲罰,這是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如若那天沒有堂姐出面,莫輕霜很可能被關進牢獄中,葬送前途。
他喜歡讀書,讀書能明事理,他想去京都國子監,給堂姐爭光,絕不會碌碌無爲的混日子。
“這麼想就對了。”
其實當天在公堂上,被揭穿後,孫氏和馬文認錯態度良好,莫顏還很怕自家人爲其說情。
快過年了,百姓們忙着家事,好奇來靠山村的人越發少,這兩天幾乎銷聲匿跡。
莫顏終於可以繼續放鬆,帶着雙胞胎早晚在山腳下溜達。
山中空氣好,還有野味,莫顏對着寶貝和寶寶展現自己抓野雞和兔子的本領,兩個小的拍手,樂呵呵的。
打到羽毛顏色鮮豔的山雞,洛荷的養女慕萱會抽下兩根,逗弄着香香,家裡時常聽到小包子們的歡笑聲。
“萱兒很懂事,不需要我多操心。”
洛荷觀察一段時日,發現慕萱性子柔和,她被領養,還惦記着慈善堂的小姐妹,央求着洛荷回去看看。
慕白和洛荷不差銀子,對養女很大方,隨手就給幾兩銀子作爲零花。
家裡什麼都不缺,慕萱的衣衫用柔軟的好料子,她以前從未穿過這麼好的衣衫。
從慈善堂到被收養,不到一個月,她的日子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後會跟着乾爹和乾孃離開,她要存些銀子給慈善堂的小姐妹,她怕她們吃不飽。
“懂事點才能照顧香香,慕白過繼子嗣的事怎麼樣了?”
這是早晚的事,就怕洛荷心裡不舒服。偏支過繼的子嗣還要叫洛荷一聲娘。
“這件事看他,我沒意見。”
洛荷很感恩,她在出宮後,未曾想過還能有孩子,香香是老天的恩賜。
要是再不滿足,會遭天譴。
提起自己的事,洛荷興致缺缺,在面對子嗣問題上,她還比較猶豫,不確定能不能做好一個合格的孃親。
“顏顏,你是怎麼把他騙到手的?”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洛荷很好奇,万俟玉翎那種人竟然會對女子動情,冷冰冰的,哪有點可取之處。
問題她以前問過多次,莫顏沒正面回答過。
爲什麼是她把他騙到手?
莫顏憤憤不平,明明是皇叔大人早就設置好一個坑,等着她跳下去。
最開始,她心中忐忑,後來接觸久才發現,皇叔大人沒有想象的那麼高冷。
超凡脫俗,清冷超絕都是給人的表象。莫顏就是被表象迷惑的凡夫俗子。
臘月二十九那日,爺奶收到爹爹莫中臣的家書。
書信上厚厚幾頁,前半段老生常談,湊字數,回憶當年辛酸,後半段說起京都府上情況,期盼穩定後,一家人能再次團聚。
呂氏不在京都,去了北地照顧陳英,要等一段時日才能回來。
莫顏默默計算,發現離陳英生產時日沒有多久了,而去往北地一路大雪紛飛,經常要耽擱三五天不能趕路,過年前到北地的希望渺茫。
莫顏吃醋,娘果然還是更在乎自己的孫子!
大哥莫輕風和陳英沒有經驗,而且北地未必有好穩婆,呂氏此行,請了一個經驗豐富的,據說花了不少銀錢。
年三十在衆人的期盼中如約而至。
天還不亮,莫顏被轟隆隆的雷聲驚醒。
她點燃房內的燭火,發現小牀上的兩個包子正在眨眼看着她,默默地聽着雷聲。
閃電劃破天際,內室有一瞬間照如白晝,雷聲震耳欲聾,整個大地似乎都在顫抖。
莫顏睡不着了,給兩個小的餵奶。
茶碗裡的茶葉是昨夜的,有些涼,她推開門到隔壁的茶水間提了一壺。
喝杯熱茶提神。
下雨天,內室很涼,爲保持溫度恆定,莫顏放了一個炭盆在門口。
天光未亮,家裡人已經起身。
大年三十趕上陰雨天,原本準備好的春聯是不能貼了。
潁川冬日多雨,趕上年節並不奇怪。
早膳後,家人在坐在堂屋喝茶水,嗑瓜子,閒聊。
雨勢很大,院中地面凹進去的部分很快形成一個個的小水坑。
村裡安靜,沒有小娃們瘋跑的叫喊聲。
大過年的,要是被雨水淋到染上風寒,反而不美。
時間還早,大伯孃和三嬸孃在廚房裡忙活,把下晌年夜飯要用的食材準備好,該洗的洗,該切的切。
多虧家裡有放置柴火的雜物房,不然柴火稻草被雨水淋溼,引不燃,年夜飯就要冷鍋冷竈了。
這邊,孩子都在一起,地上鋪着防潮的地毯,莫輕霜脫下鞋子,帶着幾個小包子在上面走路。
“下雨也不錯,咱們能好好聊聊。”
年後慕白一家回到阜陽縣,叨擾太久,他也不好意思。
往常各忙各的,同一屋檐下,能相聚說上幾句話的機會少之又少。
莫顏整日圍繞兩個小的轉,寶貝和寶寶太小,離不開人,她又怕下人們伺候得不精心。
“年輕人啊,就該多走走,多看看。”
爺爺首先打開話匣子,他年輕那會去的最遠的就是潁川縣城。
家裡就幾畝薄田,爲供兒子莫中臣讀書,他想盡各種辦法。
農閒時分,潁川縣城的工錢比鎮上高,他常常要走上幾個時辰去鎮上做工,夜晚披星戴月地走在鄉間的土路上。
“您就沒遇見過怪事?”
洛荷好奇地接一句。
在大吳,過子時以後,除非有十萬火急的事,否則百姓們不出門,應了那句話,夜路走多了容易遇見鬼。
“能有什麼怪事?”
鄉下人趕夜路不算事,鎮上有集,村裡人通常都是後半夜起身,揹着籮筐趕路。
天不亮到鎮上,爲了能在集市上佔到個好位置。
“怪事也不是沒有。”
大伯莫中先想了想,道,“有一年,我到鎮上接二弟,那天晚上,一片白色的瘴氣,我們抄近路,在隔壁村穿行,短短的不到半個時辰的路,走到天亮纔出村。”
問過村裡的老人,說這叫鬼打牆。
那會正好是農曆七月鬼月,而隔壁村的邊上有幾座無主的孤墳。
後來聽老人建議,莫中先買了紙錢,到墳前燒紙,此後就再沒經歷過。
關於鬼怪的靈異事件,《大越異聞錄》上有詳細記載,鬼打牆只是其中之一。
“在大吳偏遠地界,有一種類似巫術的神奇法術,趕屍。”
慕白家在大吳有生意,對大吳民間的一些奇聞異事很感興趣。
有些人客死他鄉,運送屍體不方便,趕屍人會帶領屍體們穿過崎嶇荒涼的山區,回到平原地,交給來接運的鄉中親人。
當然,這些屍體也需要休息,遇到陰雨天,會停留在“死屍客店”,一般人是不住的。
死屍客店的大門一年到頭都開着,因爲在門板後,是屍體的停歇處。
慕白之所以知曉得清楚,也是偶然的機會,到一處荒野間尋找清泉。
陰天下雨,他被困在崎嶇的山中,正好發現有一所房子,進去之後,人沒看到,先看到的門板後戴着高帽,腦門上貼着符紙的屍體。
莫顏在現代也聽說過趕屍,但是現代社會,運輸方便,又不像古代人有雛鳥情節,趕屍法術早已失傳。
試想一下,密林山路中,成隊的死人遊走在慘白的月光下,詭異的情景足夠令人毛骨悚然。
洛荷還是第一次聽說,配合外面的陰雨天,她雞皮疙瘩抖了一地。
“大過年的,說這個幹什麼?”
洛荷嗔了慕白一眼,怕被莫家人認爲不吉利。
衆人對此比較感興趣,追問幾句便轉移話題。
這場雨越來越大,到傍晚時分有加急的趨勢。
雨水把高麗紙打溼,內室進來一股泥土的腥味。
下雨天很冷,家裡人加厚了衣衫,又在內室中放置炭盆,一家人熱熱鬧鬧,吃起年夜飯。
兩個小包子長牙後,每日會加輔食,用粳米做的米飯,裡面加細碎的蝦仁,碎肉和雞蛋。
莫顏喂着兩個小的,和家人閒聊,轉移注意力,沒那麼想万俟玉翎。
飯畢,莫顏帶着雙胞胎睡了一覺,等到酉時後,來到堂屋,和家人聊天拜年,送出準備好的禮物,人人有份。
這個年對莫家人來說,過的比以往平淡。
一場雨下到大年初三,百姓們苦不堪言,沖淡了年節帶來的喜悅。
村中人家地勢低窪的,院內進了不少水,衆人也顧不得年裡的習俗,用木盆和木桶往外運水。
莫家老宅的排水系統做的不錯,院牆下有很深的壕溝,房屋沒蓋幾年,用的是最好的磚瓦,很結實。
這場雨讓不少人家受災,地窖進水,那些儲存好的糧食和肉類都被雨水浸泡得發白。
好在,從大年初三的下午開始,雨過天晴。
雨後溫度驟然升高,忽冷忽熱,讓不少百姓們不適應,年節裡藥鋪不營業,大人還好辦,小娃們高燒不退,讓做爹孃的如熱鍋上的螞蟻。
林知縣看形勢不妙,立刻坐着馬車來找莫顏商議。
最後決定在潁川的幾個鎮上,設立粥棚,順便搭建免費看診的小棚子,發放傷寒退熱等藥材。
忙忙碌碌,一直到正月十二,這場小規模的災害才正式退去。
雖然不用親自看診,但是莫顏作爲幕後指揮,一直沒閒着。
小包子們很懂事,莫顏不在,他們會乖巧地抱着万俟玉翎的畫像,聽莫輕霜講故事。
“總算緩過來一口氣。”
莫顏回到小院,抱着寶貝和寶寶,在他們的臉頰上一人親一下。
和皇叔大人的一年之約,過去大半年。
或許是想到兩個人很快能見面,莫顏最近的心情不錯。
過完正月十五,慕白和洛荷準備啓程。
最近一段時日,衆人相處非常融洽,聽說一家要離開的消息,很不捨。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莫家人知曉這個道理,硬是要留慕白住到正月二十。
莫輕霜所在的松竹書院在正月二十二開課,正好順路同行。
氣候變得柔和,才幾年時間,院中撒下的花籽開了花,香香小包子每天在固定的時辰賞花,小小年紀,就有大家閨秀的派頭。
洛荷在整理離開的行頭,光是香香的衣衫和玩具,有兩個大箱子,比她和慕白的還要多。
祝神醫陪着胖丫到鎮上採買,回來後一臉凝重,眉頭能夾死蒼蠅。
莫顏以爲,師父是在夫妻之事上沒有得到滿足。
“顏顏,鎮上有些不好。”
祝神醫回來後,先拉着胖丫用特質的藥水洗手,大白天的,和廚房要水洗漱。
等洗漱完畢,他這才找到莫顏。
這次到鎮上採買,醫館被很多得病的人圍住。
“恩?只是小面積的水災,個別人染上風寒,藥材都發放下去了,怎麼還圍着醫館呢?”
莫顏見師父面色有異,她坐直身子,“師父,到底怎麼了?”
祝神醫聽說鎮上很多百姓出現不同程度的症狀,頭暈,噁心,嘔吐,皮膚瘀斑,出血,身上的淋巴結腫大。
坐着馬車路過,他看到其中一人的淋巴結化膿,潰爛。
雖沒有把脈,但是如此大規模的患病,讓他想到一種可怕的傳染病。
“難道是鼠疫?”
莫顏騰地站起身,雙手握拳,神情緊張。
鼠疫又稱黑死病,有鼠蚤叮咬,飛沫,傷口感染等傳播途徑,尤其是人與人的呼吸,談話,咳嗽等均能傳染,非常可怕。
死亡週期很短,有時候只有三到五天。
大越歷史上曾經有記載,在百年多以前,西南爆發大面積鼠疫,僅僅是幾個月的時間,就死了百餘萬人。
“顏顏,或許是爲師猜錯了。”
祝神醫說了幾句乾巴巴的安慰之言。
莫顏搖搖頭,從所說的症狀上看,必然是鼠疫無疑。
“得去找林知縣,如若鼠疫的發病地是潁川,即刻通知關閉城門!”
只要有一人出去,就會傳染大部分人,蔓延出去,疫情得不到控制,後果非常嚴重!
莫顏心立刻糾結在一處,她甚至擔憂,村裡有沒有人患病。
小包子還小,抵抗力不如成人,她必須做好萬全的防護措施。
這對她來說,又是一次艱難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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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懶的休息一天,書友們週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