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九,天氣晴好。
莫顏坐在閨房之中,她的梳妝檯上擺滿了火紅的玫瑰,上面還帶着晨露,紅豔豔,散發着醉人的香氣。
她喜歡玫瑰花,万俟玉翎記在心中,爲了在大婚之日準備這些鮮花,提前幾個月找花農培育,只爲她曾經一句戲言,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代表天長地久。
蓋頭被蒙着,莫顏只能低下頭看着裙襬下大紅的繡鞋,上面綴着兩顆紅色的寶石,可以說,她從頭到腳的首飾,件件都是精品,價值連城,宮嬤嬤揹着她小聲交談,說這身裝扮比宮裡的娘娘還要氣派幾分。
前世今生第一次嫁人,說不緊張是騙人的,好在嫁給心儀之人,未來的日子充滿期待。
莫顏自從穿到大越之後,就沒奢望過婚姻,她想,或許有一天,和這個時代的女子一樣,共侍一夫,相夫教子,盲啞婚嫁或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被後院一席之地束縛着。
能遇到万俟玉翎,老天真的待她不薄,莫顏抓着繡帕,身子因激動而微微發抖。
“小姐,您是不是餓了?”
趁着宮嬤嬤在門口守候,墨香進門,站在莫顏身邊小聲地道。
“恩,王爺還沒有來嗎?”
成親當天最受罪,天不亮就爬起來,到現在滴水未進。
大越有這個習俗,新婚當天的新娘子不能喝太多水,防止路上小解尷尬。
“還沒到吉時,剛纔墨青到外面打聽,聽說王爺繞行一週來接親。”
墨青形容了一下,今日京都的百姓們集體停工,過來圍觀,人們只聽傳聞,南平王是大越一美男,卻沒見過其人,十分好奇。
百姓們站在道路兩側,熙熙攘攘,踮着腳尖看向道路中間,万俟玉翎直視前方,策馬走在車隊前,後面跟着吹吹打打,奏喜樂的隊伍。
一身樣式簡單的大紅色喜服,沒有多餘裝飾,他的眸子直視前方,面無表情,可熟悉之人,還是能在他的眼底深處,捕捉出喜悅的情緒。
前面有百姓站到了街道的中心,看熱鬧的人羣擁堵住路口,捕快們正在疏通,可這些人怎麼都不走,在原地撒潑打滾。
大婚當天不能殺生,否則視爲不吉利,眼瞅着到了吉時,捕快們慌張得手足無措。
道路兩旁的百姓們看到此情況,小聲議論,衆人不是傻子,一看這些人就是有組織有預謀的,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潑皮,聚集到了一處。
有人想在大婚當日找不痛快,万俟玉翎眼神閃過寒芒,這是他最重要的日子,誰要是擋路,耽誤了迎娶的吉時,都應該去死。
李德混在奏樂的隊伍中,愁眉緊鎖,他很懷疑這些人是袁煥之派來找麻煩的,畢竟這纔是膈應人的小人行徑。
永平侯府世子夏明軒站在人羣中冷笑,這些人都是他高價請來,就算是丟命,也會阻止万俟玉翎,他倒是要看看,堂堂皇叔如何解決。
夏明軒捂着胸口,心中微痛,永平侯府和莫家已經決裂,站到對立的陣營上,以前看在親戚的情面上,兩府偶爾走動,現在卻和仇人一般。
幾年過去,莫顏如他想象那樣,越來越美,身段凹凸,臉頰褪去少女的青澀,多了清水芙蓉的秀雅。
夏明軒經常站在莫府門外發呆,有時候爲了等見莫顏一面,要守候幾天,只要看到她一顰一笑,他心裡有莫大的滿足感。
爲什麼,兩個人越來越遠呢?如果沒有那些齷齪,他還是她的表哥,就算遠遠的看着也好。
夏明軒恨万俟玉翎,男子之間,總是喜歡比較,可是万俟玉翎,讓他覺得自己被踩到塵埃之中,一文不值。
娶表妹莫顏,是夏明軒從小的理想,只娶她一人,不納妾,或許他能做到,可是有失顏面的賣身契,他不會寫,他終究敵不過南平王。
“她一定等急了。”
万俟玉翎輕嘆一聲,利落地翻身下馬。
從這裡到丞相府還有一段路程,路上不能耽擱,否則必定會耽誤吉時。
“李德,你留下處理,本王先行一步。”
万俟玉翎說着,踩在那羣鬧事的潑皮腦袋上,幾個縱躍,消失在原地。
百姓們揉揉眼睛,只看到大紅的衣襬迎風招展,然後很快的,消失不見。
“天啊,好厲害!”
百姓們第一次看到傳說中的功夫,衆人邁開步子,追逐着万俟玉翎的方向繼續看熱鬧。
那些在原地打滾的潑皮們看到黑壓壓的一片人,差點嚇尿了褲子,這要是被人羣踩過,一定會成爲肉餡,死相悽慘。
幾個人的理智佔上風,從地上骨碌起來,跑到小衚衕裡,等人羣過去之後,終於鬆口氣,要命比要錢重要。
府門口,響起一陣陣的鞭炮聲。
在莫府門前圍觀的多是朝中的官員極其家眷,見南平王隻身前來,從空中降落,瞪大眼睛,半天沒反應過來,皇叔真是與衆不同,不走尋常路!
“王爺來了!”
人羣中,有人喊了一句。
莫府的下人們紛紛瑟縮在一處,不敢上前,王爺娶親,誰敢攔着?
“關門,你們還愣着幹什麼!堵門!”
莫中臣氣得跳腳,這羣下人真要好好整治一番,欺軟怕硬,見到南平王,話都不會說了。
丞相府大門緊閉,万俟玉翎被攔在門外。
“哈哈,王爺,您也有今天,想要娶小女,不是那麼容易的。”
莫中臣在門內很嘚瑟,本來堵門不應該他來,但是嗅到其中的好處,他還是厚着臉皮上前,訓斥下人一番,是爲了給自己臺階下。
小廝墨青撇撇嘴,剛纔自家老爺派他去打聽情況,就等這一刻,這麼好的圈錢機會,老爺怎麼捨得放過?
“如何才肯開門?”
万俟玉翎定神,他和她,只有一門之隔,很快,二人就可以見面。
三個多月,不知道她有無變化,他相思如狂,一刻也不願意等待。
“當然是作詩,子曰,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莫輕風晃悠到門前,正在背詩,被莫中臣用手彈了一下頭。
“作詩,你俗不俗?”
莫中臣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誰家嫁閨女都讓新郎官作詩,自家必須要有創新。
“爹,不如讓王爺唱首小曲?”
莫輕雨見大哥吃癟,偷笑兩聲,跟着提建議,他覺得,讓南平王唱小曲,場面一定火爆。
“你懂什麼!”
毫無預兆,莫輕雨也被突然襲擊,他捂着腦袋,頭暈腦脹,不明白爹爹是發什麼瘋。
“王爺,臣嫁女兒,主要是希望她過的肆意自在,過日子無非是柴米油鹽醬醋……”
莫中臣委婉地說出一堆大道理,話裡話外滲透一個意思,要錢。
莫輕風和莫輕雨兄弟二人第一次組成統一戰線,二人退後幾步,齊齊捂臉,深感丟人。
“五萬兩,讓本王進門。”
万俟玉翎眼皮跳了跳,他手上捧着一束百合花,據說代表百年好合。象徵美好的寓意。
“成交,您先把銀票從門縫中遞過來。”
莫中臣見好就收,五萬兩不是小數目,家中所有值錢的物事都被用作女兒莫顏的陪嫁,他現在是彌補點損失。
万俟玉翎已經養成帶銀票的習慣,身上一共五萬兩,全部送給莫中臣,很快,大門打開,有錢好辦事,這次無人多加爲難。
迎親的隊伍,在一刻鐘後,終於到達了丞相府門外,李德擦了擦汗,總算趕上了吉時。
莫輕風站在開闊處,等候宮嬤嬤扶着莫顏出門,他要揹着她上花轎。他心裡琢磨,當了新郎官就是不一樣,平日裡清冷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南平王,眼底都帶了笑意,顯然非常期待。
莫顏一身大紅的喜服,出現在万俟玉翎的視線中,她蒙着蓋頭,看不清楚腳下的路,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跟我來。”
万俟玉翎大步向前,站在莫顏的左側,握住她柔軟的小手,語氣輕柔舒緩,“我就在你身邊,我們一同出門。”
“恩。”
頭上的花冠太沉重,頭髮被緊緊地束縛,莫顏稍微動一下頭,頭皮被勒的疼。
眼前一片大紅色,看不清楚腳下的路,莫顏卻絲毫不恐慌,有他在,她的心總能安定下來。
“王爺……”
莫輕風糾結地抓了抓衣襬,哪有新娘子不被兄長揹着出門的,這不合規矩啊!
“本王就是規矩。”
万俟玉翎擺擺手,對待他人不假辭色。
莫顏已經成年,就算是她的親哥哥,二人有肢體上的接觸,也不準,她只是他一個人的!
二人攜手從二門一直走到大門口,万俟玉翎毫無徵兆地把莫顏抱起,讓圍觀的衆人驚呼出聲。
“我讓人牽來一匹溫順的母馬,我們並肩騎行回王府。”
万俟玉翎把莫顏抱到母馬上,轉身上馬,周圍立刻響起鞭炮聲,鑼鼓聲,車隊跟在後面。
莫顏知道,此舉是爲了向世人展示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女子不是男子的附庸,而是攜手同行的伴侶。
莫中臣和呂氏對南平王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做派一頭霧水,一羣人還沒反應過來,車隊已經浩浩蕩蕩離開了府門前。
從南平王府到丞相府這一路,地上到處是馨香的花瓣,莫名地衝淡了莫顏內心的緊張之感,她哼起了小曲。
靠近內城,道路兩側都是有身份之人,多是京都文武百官,普通百姓們無法靠近看熱鬧。
迎娶的隊伍準備轉彎,就在此時,突然從一個小衚衕裡放出三支冷箭,直奔着莫顏的咽喉處。
莫顏升起一種危險之感,心中一緊,自從習武之後,五感敏銳,她察覺到耳邊,一股勁風呼嘯而至。
万俟玉翎早發現了箭的指向,閃身躍到莫顏的身前,單手接下箭矣,又衝着衚衕內的陰暗處,毫不留情地發射回去。
衚衕內傳來幾聲悶哼,幾個埋伏在暗地裡行刺的刺客們頓時翻了個白眼,暈了過去。
“玉翎,我好像聽見點奇怪的聲響。”
莫顏心知肚明,卻沒有挑明。
“沒有,是我想和你共乘一騎,走,我們回家。”
万俟玉翎擁着莫顏的肩膀,對着李德使了一個眼色,大喜之日死人不吉利,所以他故意給這些暗地裡放冷箭的人留一口氣,要死,也得明日再死,今日必須要苟延殘喘地活着。
“恩,回家。”
万俟玉翎策馬狂奔,把迎娶的隊伍甩在身後。
李德深吸一口氣,這一路上第二次被甩,他們這些人,全部做了打醬油的背景板。
南平王府不接待外客,二人在禮部官員的主持下拜堂成親,這些人忙了一天,連口酒也沒吃上,就被攆了出去。
喜房是新修建的院子,就在王府正院的旁邊,這裡一切都是按照莫顏喜歡的風格,白色的柵欄,內裡種滿花花草草。
“玉翎,我餓了。”
挑起蓋頭,莫顏揉了揉發疼的脖子,難怪古代女人不二嫁,折騰不起。
“酒菜已經擺在花廳中。”
万俟玉翎貼地幫她解下花冠。現在還是正午時分,洞房花燭有些早,可是,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禮部的程序更加繁瑣,莫顏根本沒耐心,能簡化的全部簡化,酒席設在丞相府,万俟玉翎喜歡清靜,接待陪酒的任務就交給了莫家人。
喜房的門口處掛着兩個八角紅色的宮燈,窗戶上貼着窗花,在進入到內室的門上,掛着喜聯。
桌案上擺着龍鳳呈祥的喜燭,紫檀木雕琢的大牀旁邊掛着百子帳,牀頭掛着緞繡龍鳳雙喜的牀幔,腳下是鴛鴦戲水的紅毯,整個喜房都是明亮的大紅色,形成紅光輝映,喜氣盈盈的氣氛。
喜院外只有一個年邁的婆子,正坐在樹蔭處悠閒地曬太陽,莫顏自己的貼身丫鬟,陪嫁來的墨冰,墨香,小丫鬟墨棗不見蹤影。
“剛纔出了一身汗,我還是先洗漱一下吧。”
莫顏在喜房內參觀一圈,非常滿意,她微笑地坐在梳妝檯下,看着銅鏡中的自己。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臉上的塗抹的胭脂水粉已經花了,一道一道的,眉毛的顏色不均勻,缺了一塊,脣脂蹭在了蓋頭上,已經模糊一片,如血盆大口。
還有雙眼,原本爲了起放大眼睛效果的眼線,變成了汗水沖刷到眼睛,毋庸置疑,這就是殭屍的形象。
莫顏一個趔趄,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她明明記得雖然妝容難看了一點,也不至於花的這麼快,看來一定是那些胭脂水粉的問題。
“無妨,只有你我二人。”
万俟玉翎忍下眼中的笑意,故作一本正經的安慰,在看到莫顏捂臉的模樣,他轉過頭,嘴角勾起很大的弧度。
“嗚嗚,多虧有蓋頭擋着。”
莫顏左思右想,那些胭脂水粉是爹爹拿給她的,果然不靠譜,八成是哪個地攤上淘換的。
人家都是坑爹,她這是被爹爹給坑了!
在西北的時候戴着人皮面具,容貌已經不能成爲打擊莫顏的理由,她很快調整過來,打了兩盆水淨面。
開臉之後,不用任何胭脂水粉的裝飾,面頰如三月裡的桃花,眼含春水,就像花間的露珠,晶瑩透亮,顫動人心。
万俟玉翎身體燥熱,喉嚨緊繃,他強迫自己不去想春宮上那些旖旎香豔的姿勢,邁着大步來到花廳。
桌上的菜品還溫熱着,莫顏餓的狠了,也顧不得上說話,有她最喜歡的辣子雞丁,王府的廚子,能甩丞相府的廚娘幾條街去。
“玉翎,你怎麼不吃?”
莫顏吃了個半飽,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有些不好意思,剛纔一着急,用餐禮儀忘在腦後了,多虧李嬤嬤不在眼前。
“我等一會。”
万俟玉翎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不再有冰水融化的甘澈,而是越發深不見底,他的嗓音沙啞卻依然好聽。
“等一會兒,飯菜都涼了。”
莫顏擡起頭,其實這麼久,她依然不清楚他到底喜歡吃什麼,似乎他對事物沒有特別追求。
“我吃你。”
秀色可餐,眼前的美味怎麼能錯過?
莫顏身子一滑,差點栽倒,這是高冷的皇叔說的?她沒聽錯吧?
在現代的時候,同事曾經說過,男人在婚前都是裝樣子,婚後性格暴露無遺,難道這是真的?
“可是,洞房花燭不是在晚上嗎?”
莫顏眼神閃了閃,他們應該談人生,談理想,一直捱到天黑,等候洞房花燭夜。
“天黑了。”
万俟玉翎站起身,拉上所有的窗紗,屋內,立刻變得漆黑一片,燭火紅暈的光,照在二人的臉上,彼此都有些緊張。
從前不是沒有親密地在一起入睡,但是那個時候莫顏沒有及笄,万俟玉翎爲了對她負責,一直隱忍。
已經拜過天地,二人是正式的夫妻,他怎麼能再等下去?
火燭搖曳,雪白的牆壁上,映着二人繾綣的剪影。
交杯酒喝下去,莫顏倒在万俟玉翎的懷中,吐氣如蘭,一顆心如小鹿亂撞,雖然見過豬跑,但是真沒有經驗,她心一橫,罷了,反正就是第一夜疼而已。“顏顏,本王會寵你一輩子。”
万俟玉翎從不喜歡承諾,爲了莫顏,他承諾太多,一個人,一顆心全部賠了進去。
屋中的桌角,還有一盞不太明亮的南瓜燈,是幾年前,花燈節上,莫顏手工做成,後來被留在酒樓,他一直保存,等成親這天,擺在喜房,這丫頭嘀咕着畫面違和,沒心沒肺,都不記得這是她當年親手做的了。
內室裡,男子沉重的喘息聲雜糅着女子輕柔的呻吟聲,門口的婆子老臉一紅,以前總覺得王爺不正常,現在終於放心了。
內室旖旎,戰況激烈,一直從午時,到第二日清晨,不曾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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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們,
最近又降溫了,注意保暖。??盛寵之名門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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