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三月,位於大越西北的明州城,已經沉浸在春的氣息裡。
一場春雨過後,樹上長出嫩嫩的新葉,牆角桃花開了,粉紅色,春風吹過,粉嫩的花瓣撲簌簌地落下,小院上泥土地上,鋪滿了細碎的花瓣。
陽光正好,莫顏正在家中晾曬衣衫。
自從把師父祝神醫誤認爲乞丐之後,小心眼的師父離家出走,不曉得去哪裡採藥,臨別之時,給她留下一本藥學典籍,讓她自己理解。
其中很多都是生僻字,莫顏抓耳撓腮,前身是個草包,她也沒好哪去,勉強擺脫文盲的帽子。
這些都要求教万俟玉翎,只是皇叔大人夜晚時分要運功逼毒,好像很忍耐的樣子,莫顏不好打擾,偷偷地把充氣娃娃放到他的牀上。
結果可想而知,第二日,万俟玉翎強勢把她抱起身,對着屁股打了兩下。
莫顏撇撇嘴,不用拉倒,好心當成驢肝肺了,不過她不會承認心裡有那麼一絲竊喜。
十兩銀子買的,總不好扔掉,莫顏決定以後留給二哥,大哥已經定親,有春宮圖紓解,二哥莫輕雨應該用的上。
空氣中流動着暖暖的風,雜糅着桃花的淡香氣息,莫顏一邊哼着小調,一邊把衣衫掛起。
二人同一屋檐下,分工合作,莫顏承包一部分家務,這些在現代時候都是做慣了的,不算太累。
僞裝成不會過日子的小夫妻,平日莫顏下廚,偶爾也會在小飯鋪子叫上幾個菜。
隔壁,張嬸子踩在小墩子上探頭探腦,她在家裡帶小娃,時常無聊,偶爾趴在牆頭,和莫顏搭話。
張嬸子張了張嘴,臉上帶着一抹掙扎之色,有些話,她到底要不要和祝二妮說
說了,或許是沒影兒的事,影響夫妻感情,可是若自己聽到風聲卻隱瞞,也說不過去,這事兒,衙門可傳開了。
“張嬸子,早啊”
莫顏把衣衫掛在陽光下,這樣約莫下午申時左右就能收起來。她用手捶捶腰,懷念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有丫鬟伺候的日子。
與爹孃同在明州城,莫顏不能回家,她偷偷地跑到家人的宅邸附近,看到爹爹好像比以前更瘦弱,大哥也是面有菜色的樣子,若不是墨冰告訴她二人是裝模作樣,她信以爲真,會哭出來的。
“二妮,今兒你休沐吧,以後休沐日最好去衙門看看,萬一有點什麼事兒呢”
張嬸子心一橫,點撥一句。心裡琢磨,這祝二妮雖然相貌平平,但是奈何是個有福之人,找個可心的上門女婿。
之前衙門裡傳言祝二妮怕她夫君青松,張嬸子曾經現身闢謠,那些都是扯淡,她是二人的鄰居,最有發言權。
家裡有什麼髒活累活,青松都會接手,還能早起買早點呢天下有多少這樣的男子不像她自己的夫君,睡得和死豬一樣。
“衙門裡能有什麼事最近治安還不錯。”
莫顏察覺到張嬸子話中有話,敏感些許。自從出過秦三孃的案子之後,明州風平浪靜,只有一個女子因爲不堪忍受夫君的家暴,把夫君告上公堂。
莫顏作爲仵作,給女子驗傷,發現她的肋骨被打折兩根,原因是男子有喝酒的惡習。
尚知府沒有開堂,而是派出衙門的人調節,莫顏參與其中,最後男子下跪聲淚俱下地認錯,表示再有一次犯錯,二人和離,他淨身出戶,衙役充當證人的角色。
“家裡有啥活計,也不急一時。”
張嬸子面色訕訕地,她發現祝二妮根本沒放在心上,有些抑鬱,想了又想,這才直言。
“二妮,你叫我一聲嬸子,嬸子也不瞞你,最近聽到風言風語。”
目前,万俟玉翎是在師爺手下打雜,能不能正式被衙門錄用,全靠師爺的一句話。
師爺姓廖,家中有一個女兒,是個十八歲的大姑娘廖喜兒,這個喜兒說是姑娘也不盡然,十八歲還是未嫁之身,只因早年愛看戲,和戲班子的戲子產生一段情。
一個是衙門的師爺之女,身邊有丫鬟婆子服侍的小姐,一個是下九流靠着賣藝爲生的戲子,差距不是一般大。
二人偷摸幽會,很快偷嚐了禁果,得知廖喜兒有了身孕之後,戲子怕承擔罪責,跟着班主逃走,杳無音訊。
後來,喜兒的肚子瞞不住,廖師爺這才知道真相,氣得差點把喜兒活活打死,十四歲就偷偷摸摸找男人,成何體統
但是廖夫人苦苦相求,他們就一個女兒,有了孩兒也好,最好是男胎,這樣將來能頂立門戶,等夫妻二人百年之後,繼承廖家基業。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儘管廖夫人極力僞裝,裝大肚子的孕婦,可廖喜兒生產瞞不住穩婆,這件荒唐事就被傳揚出去。
一時間,廖師爺在衙門裡覺得無臉面見人,很是沉默一段日子。
後來過了幾年,也就沒人提起這茬,事情被掀過去,但是這個廖喜兒生產過後,體態風流,經常勾搭衙門中的捕快。
“張嬸子,你是不是想告訴我,這個廖喜兒有心勾搭我們青松,所以讓我防着”
關於廖喜兒其人,莫顏聽說過,但是她平日在衙門的辦公地點偏遠,只有她和王老爺子,廖喜兒總不會對王老爺子下手。
“你們家青松識文斷字,長的也好,又在她爹手下,她難保不動心思”
張嬸子啐了一口,似乎對風流的廖喜兒十分不齒,這種女子簡直傷風敗俗,若不仗着有個當師爺的爹,誰買賬
“聽說廖喜兒最近時常到衙門去,拎着自己做的糕餅,說是給她爹送點心,其實纏着你家青松呢”
對騷狐狸決不能掉以輕心,人家有個有權勢的爹爹,萬一強了青松,那二妮怎麼辦張嬸子以過來人的經驗,仔細叮囑莫顏一番。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以前廖喜兒怎麼不送點心,現在天天去衙門了
万俟玉翎看不上庸脂俗粉,這點莫顏還是放心的,大越南平王什麼絕色沒見過,最後還得乖乖到她的手心裡,問題是,這個廖喜兒是哪根蔥竟然搶她的皇叔大人,要不要臉皮
“對付這種賤人,不可姑息。”
張嬸子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片刻之後又出現掙扎之色,她本想讓二妮用解剖的小刀嚇唬廖喜兒,但是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青松現在是在師爺手底下混,萬一二妮得罪廖喜兒,那麼就是得罪師爺,青松和二妮會不會丟了飯碗
“張嬸子,這是昨日我家青松從衙門帶回來的糕餅,拿着給你家小娃做個零嘴兒。”
對於張嬸子告知情況,莫顏很感激。家中一窮二白,這點心是万俟玉翎同僚家裡有喜事送的喜餅,他在衙門不好轉手送人,就提了回來。
“二妮,那就替我家娃子道謝了。
二人閒聊幾句,張嬸子這才提着糕餅,心滿意足地離開。
莫顏坐在樹墩子上想了片刻,決定如張嬸子所說,到衙門口“捉姦”,順便宣告主權,現在捕快們都認她做老大,她若是戴了綠帽子,以後的臉往哪放
從小院到衙門需要穿過一個菜市場,這個市場莫顏常來,夫妻二人都在衙門當差,在此處小有名氣,畢竟能吃官家飯,旱澇保收,總比他們這些風裡來雨裡去的小販要好得多。
“祝家小娘子,今兒我這有新鮮的小白菜,你要不要來一捆”
一個買菜的婦人是個大嗓門,扯着嗓子喊了一聲。
莫顏扭頭,發現婦人家的小白菜比其餘人家長的大不少,而且水靈靈的,最近沒有什麼青菜吃,不如買上一捆回家燉五花肉。
拎着白菜,穿過幾條街道,很快達到衙門口。
衙門的堂口有一面大鼓,百姓們有冤情,求知府大老爺升堂問案,纔會擊鼓,一般非人命案子,都交給門口的幾個捕快解決。
知府可是明州最大的父母官,不可能誰家丟只雞就來麻煩知府大人。值得一說的是,大越也有民事調解,這些捕快有時候還要扮演現代居委會大媽的角色。
“二妮姐,您今兒不是休沐嗎”
門口的一個捕快眼尖,很快發現了莫顏,看她手裡拿着一捆白菜,應該是臨時起意來衙門看看。
糟糕,廖喜兒剛帶着丫鬟進門,會不會被撞個正着
二人對視一眼,彼此使了一個眼色,最後決定隱瞞,“二妮姐,您來了王老爺子今兒上衙了。”
按理說,祝二妮聽到王老爺子在,應當去後面仵作辦公地,可她是來抓姦的,看捕快的漂浮不定的眼神,就知曉張嬸子此言爲真。
“我夫君沒帶荷包,我來送荷包的。”
莫顏對着二人擺擺手,轉身向裡面走。
身後兩個捕快嘆息一聲,心裡想着,廖喜兒多保重吧,最好還能留一口氣。
衙門文書辦公地點是一個院子,院中擺放着幾盆花花草草,香氣撲鼻,採光也不錯,時間還早,來衙門辦事的百姓並不多,只有兩三人。
莫顏來過幾次,這真是太舒服了,難怪書生們擠破頭都想來此地,前面是書房,接待辦理文書的百姓們,在後堂還有一處專門用作休息的茶室,字畫屏風,裝扮得很是優雅有格調。
“青松哥哥,喜兒來給你送點心了。”
聲音嗲嗲的,很做作,聽在莫顏的耳朵裡很不舒服,渾身上下起雞皮疙瘩。
“青松哥哥,你在忙什麼呢喜兒幫你磨墨可好”
內室,万俟玉翎低頭奮筆疾書,根本無視站在不遠處的廖喜兒。如果不是在市井間隱藏身份,怕惹麻煩,這樣上趕着的女子,基本上都活不過三句話。
說他心狠手辣,那麼就是如此,他討厭這種故作風情的庸脂俗粉,污染了他的地界。
“青松哥哥,幹嘛,不要這麼冷淡的對喜兒”
廖喜兒生產過,胸前鼓脹鼓脹的,她特地拉低了一些,露出白嫩的深溝,對着万俟玉翎拋媚眼。
可惜万俟玉翎一直低頭,一眼沒看她故作風騷的姿態。
莫顏輕手輕腳地站在門口處,把一切盡收眼底,心底怒火大增,恨不得把廖喜兒燒成灰,但是理智卻告訴她,等片刻,看看情況。
廖喜兒人風流,最是喜歡冷淡的男子,越是對她不假辭色,她就越愛的不行。
眼饞這個白淨的書生,也不是一天兩天,還被她爹爹警告過。廖喜兒不放棄,她雖然生產過,卻還沒嫁人,聽說青松是祝家的上門女婿,祝二妮又醜陋又幹癟,哪裡比的上豐滿體態妖嬈的她不是瞎子都會選擇自己的吧
廖喜兒見万俟玉翎沉默不言,故作受傷的神色,“青松哥哥,我是真心傾慕於你,不如給你做平妻吧,或者妹妹給祝家姐姐一筆銀錢,你們和離吧。”
莫顏眼神一寒,以前在京都,官家千金們雖然心中仰慕南平王,卻無人這麼下賤,當然,主要是沒人有這個膽子。
“哎呦,廖喜兒,我可沒有你這樣的妹妹,再說你十八,我才十五,你叫我姐姐,不太好吧”
爲了隱藏夫妻的身份,祝二妮的年紀是十五,剛剛及笄,這也能很好解釋二人爲什麼沒有孩兒。
万俟玉翎早聽到莫顏的腳步聲,他想看看自家未婚妻怎麼處置鶯鶯燕燕,不然用內力,就能把廖喜兒打到院中,再也進不來。
“祝二妮,叫你姐姐是給你面子”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廖喜兒挺着酥胸,瞄了瞄莫顏的胸脯,眼中帶着不屑之色,就這蠢笨的長相,如何能擁有青松這樣的男子
万俟玉翎隱藏在市井中,容貌上並不出彩,只是他身爲皇族,身上總有一些隱藏不去的優雅貴氣,和淡漠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
廖喜兒閱男無數,當然沒有什麼抵抗力。當年戲子離她而去之後,她便有點遊戲人間的態度,直到遇見他,才瘋狂地想要得到。
“你的面子就算了吧。”
莫顏撇撇嘴,“廖喜兒,我夫君這輩子只有我一個,絕對不會讓什麼阿貓阿狗進門,你死了這條心吧。”
“祝二妮,呵呵,男人的話你也信”
廖喜兒聽罷,笑得花枝亂顫,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這輩子只要一個就是在衙門裡做苦工的漢子,背地裡還要找幾個暗娼瀉火,就沒有不偷腥的貓。
“你出個價吧,與青松和離。”
廖喜兒趾高氣揚,因爲她看到爹爹就在不遠處,似乎沒有阻止的跡象。
之前她和爹爹說想讓青松做上門女婿,廖師爺只簡單訓斥兩句胡鬧,卻沒加以阻止。
“我的價兒,就怕你出不起。”
莫顏想到北地那位朱小姐,也曾經如此囂張,她諷刺地笑笑,指着手中的白菜,一個拋物線丟到了廖喜兒的懷中,“喏,還是新鮮嫩嫩的小白菜,拿去拱了吧,少打我夫君的主意,不然,後果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莫顏眯了眯眼,一時間,氣勢迸發,反倒讓廖喜兒呆愣了片刻。
“你敢罵我是豬”
好久,廖喜兒終於反應過來,連連尖叫。院中跟進來看熱鬧的捕快們在心裡豎起大拇指,點贊,二妮姐真是好樣的,女中豪傑
廖師爺在原地聽了會兒,臉變成豬肝色,眼角耷拉着,本來他對上門女婿沒有好感,覺得沒有骨氣的男子纔會當上門女婿。
但是青松不一樣,辦事認真,有學問,一看就是前途大好的年輕人。以他多年的看人眼光,其中肯定有故事。
薑還是老的辣,祝二妮當衆諷刺自家閨女,廖師爺面上無光,身邊的捕快們沒說話,但是衆人的眼中那幸災樂禍的光藏不住。
雖說心中埋怨廖喜兒把事情鬧大,廖師爺還是咳嗽了兩聲,走到屋中,“青松啊,你是個有前途的年輕人,若是你願意和祝二妮和離,迎娶我家喜兒,衙門文書你就一直做下去。”
莫顏眨眨眼,這是用職業誘惑亦或是威脅言外之意,皇叔大人如果不同意,這臨時工肯定幹不下去,若是識相,馬上轉正。
莫顏在心裡已經罵了廖師爺家裡十八輩的祖宗,連滅門燒墳的情節都在腦海中回想幾遍,她爽了之後,對着万俟玉翎道,“夫君,咱們回家吧”
“恩。”
万俟玉翎連個眼神都沒有給二人,從頭到尾都當做父女兩個人是空氣。
莫顏還不解氣,走的時候給廖喜兒和廖師爺下了點藥粉,都是由師父祝神醫提供。
一種是特別有效的整人藥,一點粉末就能讓人奇癢,和過敏一樣,渾身上下起紅色的小疙瘩,廖喜兒這麼風騷,至少有半個月的時間不能見人。
而另一種藥粉,叫大笑粉,人用了之後,會和抽風一樣,忍不住笑,但是此藥的高明之處,是會間歇發作,藥效也是半個月。
二人還不等走出衙門,有捕快扭捏地來通知,文書這個飯碗丟了,廖師爺決定錄用他人,讓青松卷着包袱滾蛋。
“青松賢弟,好樣的”
捕快們對着青松豎起大拇指,作爲男人,必須要有眼力見,識時務者爲俊傑,廖喜兒算個屁,拒絕後頂多丟個飯碗,要是敢背叛二妮姐,那有可能活着被剖了啊孰輕孰重,還是要把握好。
万俟玉翎丟了飯碗之後,有更多的時間練功,爲此,張嬸子很是失落,背地裡對莫顏嘮叨,男主外,女主內,總不好一直在家閒着。
兩天之後,万俟玉翎支起一個寫書信的小攤子,以此作爲耳目,和手下的人傳遞消息。
莫顏盤算,或許回程的日子,不遠了。
廖喜兒身上,臉上長滿細密地紅疙瘩,看了幾位郎中都找不到因由,廖喜兒很懷疑是不是祝二妮做的手腳,畢竟那個人總接觸死人,不會是什麼屍毒吧
廖喜兒無顏面見人,整日躲在閨房之中,暗地裡籌劃計策。總得像個法子拆散青松和祝二妮,最好的辦法就是捉姦,讓青松眼睜睜地看着祝二妮在野漢子的牀榻上,她想到幾個老相好,沒準可以幫忙。
廖喜兒私下裡設計,沒有告知任何人,而這邊,廖師爺也在發愁,自己總是忍不住會發笑,衙門裡沒有什麼事好說,萬一公堂上笑場,罪過大了。
“師爺,尚大人找您下棋。”
尚知府的棋藝水平一般般,喜歡找同類下棋,他經常叫廖師爺一起下棋品茶。
聽說知府大人有請,廖師爺帶上好茶,屁顛屁顛地,前幾天本想把祝二妮也從衙門開出去,讓他們兩個不識擡舉的喝西北風。
可王老爺子要退下去,衙門缺仵作,師爺使了力氣,最後在尚知府那裡被否了,秦三娘一案,尚知府對祝二妮印象不錯。
廖師爺最近提心吊膽,以爲祝二妮得了青眼,被尚大人看重,所以他一直小心謹慎,夾着尾巴做人。
“老廖啊,時間過的真快,一晃在明州就呆了十年。”
尚知府抿了一口茶水,摸了摸鬍子,刻板的面堂發着紅光,看起來氣色頗佳。
“是啊,大人,今年您的任期滿了,是否會再進一步”
廖師爺拍了幾句馬屁,尚知府很是開懷,他是窮苦人家出身,不禁想到自己的孃親,早年一個人耕種幾畝田,爲了供他念書,什麼也捨不得買,衣衫的補丁有幾十個花樣。
“可惜本官孃親早逝啊,不然這個時候,是不是也能跟着吃香喝辣,安享晚年了”
清明剛過,尚知府有些懷念過去的日子,說着說着,就掉下一滴眼淚。
“嘿嘿。”
廖師爺剛想安慰幾句,不知道怎麼在這個時候犯了怪病。
“本官的娘,臨死的時候,只剩下皮包骨頭”
“呵呵”
廖師爺捂住嘴,面色扭曲,他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尚知府聽到笑聲,有些疑惑,但是他想廖師爺也沒膽子嘲笑他,繼續道,“本官恨不得折壽十年,給了孃親”
“哈哈哈,太好笑了”
廖師爺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他實在忍不住,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尚知府大怒,雖說折壽只是隨便說說,人死不能復生,但是這個廖師爺是怎麼回事公然嘲笑他一個四品知府,豈有此理
“哈哈,受不了了”
廖師爺心中一涼,正想解釋,但是身體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尚知府看他就討厭,最後讓幾個官差進門,把大笑的廖師爺丟出衙門。
正好,衙門口有一靈車路過,親眷們正悲痛欲絕,痛哭失聲。
“哈哈哈”
廖師爺被丟出門後,正好撞上喪葬隊伍,他沒有力氣,坐在地上大笑,人家有親人喪生,痛不欲生,他在笑,不合時宜。
倒黴的廖師爺被親眷們海扁一頓,疼的呲牙咧嘴還在笑,於是乎,衙門立刻有傳言,廖師爺瘋癲了
莫顏聽說之後,正在喝着茶水,吃着點心,聽張嬸子八卦得津津有味,晚膳之時,對着万俟玉翎鸚鵡學舌。
“我師父的神藥,那真是古今頭一份兒,專治各種不服。”
莫顏喝了一杯桂花酒,手舞足蹈,她心裡暗爽,雖說隱藏在市井,不能暴露身份,也無法給明着給廖師爺一個悲痛萬分的教訓,但是可以來陰的,不是讓她家夫君丟了飯碗,看來廖師爺也快了
“桂花酒雖然溫和,也不能再喝了。”
莫顏的小臉紅豔豔的,眼神中閃着水光。万俟玉翎閃了閃神,這丫頭喝酒之後最喜歡抱着他不放,現在他寒毒未清,身體上承受不住。
酒被搶走,莫顏訕訕地,有些懷念在現代的時候,法醫隊在破獲了重案之後,局裡慶功,衆人高興就多喝幾杯酒,那可不得了,什麼承包了奧巴馬的魚塘,自己在家造出航空母艦,去過外太空探險,把牛皮吹上天,吹到莫顏開始懷疑人生。
莫顏喝的額角發脹,在万俟玉翎的胸口蹭了蹭,尋找安全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無所顧忌。
祝神醫不在,院中只有二人獨處,每當夜晚,二人點上所有的蠟燭和油燈,坐在万俟玉翎內室隔出來的小書房,万俟玉翎看書,而莫顏則寫着她的法醫手札。
“最近有什麼收穫嗎”
万俟玉翎不是一個多話的人,莫顏很懷疑他在擺攤的時候怎麼打聽到消息的。
“還好。”
万俟御風私兵的位置太隱秘,在西北某個礦山之中。前幾天來寫書信的小商販表示,會把家裡的豬肉賣給一個叫王老七的人,他那裡大量收購。
明州有豬肉販子不奇怪,但是在礦山之中,就有些驚人。那裡多是流放的重犯,官府恨不得壓榨,怎麼可能還給肉吃
從而說明,內裡必然有貓膩,可是想追查線索,卻受到層層阻力。
當年,万俟玉翎在南邊應戰,他手下有一個叫魏國棟的將領,被万俟御風召回之後,不知所蹤,甚至連家人也跟着悄無聲息地離開京都。
如果有私兵,必然會有將領練兵,而魏國棟是個中翹楚,人又忠心耿耿,若真如猜想那般,想收服還不太容易。
“郭家村是離礦山比較近的村子。”
可惜,那裡的住戶都被監視着,二人初來乍到,去郭家村定居容易引起懷疑,而且在鄉下,也沒有什麼合適的營生。
三月裡春風拂面,莫顏換上了春衫,每日到衙門報道,她沒看到廖師爺,捕快們說,廖師爺因爲失心瘋而被尚知府停了職務,到底能不能回來還難說。
哼哼,打她夫君的主意,還不許人報復了識相的就老實眯着,莫顏就是不想製造太大動靜引人懷疑,不然早就下狠手了
在衙門裡,偶然碰見了爹爹莫中臣。爹爹的氣色紅潤,大不一樣,坐着小馬車來知府衙門。
“看見沒,那個方臉兒的,可是比咱們大人還官位還高了好幾個臺階呢”
莫顏傻愣地站在原地,似乎感覺到有火熱的視線,莫中臣轉過頭,看到自家閨女換了一張醜臉,莫中臣很是嫌棄。
幹什麼不好,偏偏混跡在衙門的仵作隊伍中,好吧,雖然這個職業不容易被發現。
莫中臣捨不得讓自己嬌滴滴的女兒受苦,但他是顧全大局的人,如今女兒平安無事,他放下心。
“還是京官,左都御史莫大人。”
捕快們圍在一起八卦,爹爹在京都得罪皇上被髮配到北地勞動改造的事兒被拉出來說了一遍。
“皇上好像發了旨意,讓莫大人身體休養好之後,即日回京。”
於太后在奪權鬥爭中,被百官指責外戚專權,弄了個灰頭土臉,現在正是万俟御風得意之時,手中有了實權,就想起莫中臣這麼個“心腹”。
莫顏暗暗嘆息,她還是第一次離開爹孃這麼久,她可以肯定,爹爹一定知道內幕,不然剛纔眼中嫌棄之色哪來的
門口幾個衙役看到莫顏,趕緊打招呼,得罪誰也不能得罪二妮姐,廖師爺和廖喜兒就是前車之鑑。
“好久沒看到青松大哥了”
衙役們都很喜歡万俟玉翎,因爲他爲人大方,收到的糕餅點心自己不吃,全部給他們,每個人時常能帶回去一盒回家,家裡的老人小娃不缺零嘴,可自從他丟了飯碗,新上任的文書小裡小氣的,連一塊點心都藏私,他們沒一點油水。
“改日我和夫君做東,請兄弟們到酒樓聚聚。”
莫顏揮舞着小手帕,笑意盈盈地說着場面話。想不到皇叔大人才是大智慧,幾盒糕餅收買這麼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