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量完畢,鄭固回到辰溪身邊,問道:“宋小娘子,小人已經重新丈量完成,您這張田契約恐怕要重新立過了,不知要寫您家誰的名字?”
辰溪笑道:“便寫我兒宋昀修的名字吧,他長大後會是我們的一家之主,現在就給他寫上也方便些。”
辰溪雖說是宋家媳婦,但畢竟是外姓人,田地落在她名下,恐怕宋氏族人會舉族反對,何況這本來就是修哥兒的東西,辰溪根本不想要。
鄭固點點頭,他第一次在將軍府的人面前辦事,爲了求穩妥,所以是事事齊備,這時便取了新的契紙重新寫上。
宋滿石三人不敢再吭一聲,但廖伯孃卻不想放過宋滿石,她問道:“鄭吏員,滿倉兄弟的田地可有存在惡意丟荒的行爲?”
此話一出,宋滿石三人頓時變得很緊張,鄭固也很尬尷,他主管田地賦稅,宋滿倉的土地多少年沒交稅,他是知道的,何況這裡面本來就有他的手筆。
但是他肯定不可能直說,便道:“這個要待我回縣衙查閱一下檔案,宋滿倉的田地中間確實是沒有種糧食的,但是土地頗爲肥沃,似乎是有灌溉肥水的,應該不存在惡意丟荒的情況。”
宋滿石丟荒田地,爲的是佔爲己有,而不是真的不想要這塊地。那地以後還是要種糧食的,可不能讓地力白白流失,所以還是有派人打理,這時正好被鄭固用作藉口。
宋滿石也接口道:“鄭吏員,徐管事,別聽這老婆子胡說,小人怎敢惡意丟荒田地?實在是之前地裡接連種了幾茬農作物,地力有些瘦了,便想着空置兩年,好好養養地力,不然良田變下田,以後虧損更大。”
這話倒也合情合理,加上鄭固現在無法查閱檔案,廖伯也無法反駁。
辰溪說道:“既是如此,還要感謝二叔幫我把地力養肥呢。”
宋滿石聽到這句話,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他辛苦籌謀了那麼久,卻白白給人做了嫁衣。
還沒等他懊惱完,便聽辰溪接着道:“鄭吏員,我公爹曾在村裡置下兩處房產,既然他已離世,我想把房產也記在我兒名下。所謂一事不煩二主,便勞你一同辦了吧。”
宋滿石簡直恨不得掐死辰溪,搶完他的田地,現在又想來搶他的房子,不過好在,他之前就防着辰溪這手,已經提前去府衙辦理了紅契,他有些得意的看着辰溪。
鄭固問道:“宋小娘子手中可有房契?”
“不知白契算不算數?”辰溪問道。
宋滿石心下得意,他就猜到辰溪手中只有白契,鄭固也暗鬆一口氣,宋滿石的紅契是他代辦的,他雖然主管的是田地賦稅,但偶爾幫人代辦一些別的事情也可以,這樣的事情在衙裡常有,畢竟很多人去衙門辦事,也都是找的熟人關係。
鄭固搖搖頭,對辰溪說道:“白契只是民間俗成約定,並不受律法上的保護,您還要找出證明這房子是您公爹置辦下的。”
宋滿石得意的開口說道:“侄媳婦,那兩座青磚大瓦房大哥早就送給了我,給他幾個侄子做成親之用。
我可不像侄媳婦手中只有白契,就敢空口白牙胡亂攀扯,我手上可是有衙門蓋章的正規紅契。”
“哦?不知二叔手上的紅契是何人所辦?”辰溪側頭看向宋滿石。
宋滿石有些警惕的說道:“你管這個幹什麼?你只要知道那兩座宅子是我的就行了。”
辰溪慢悠悠的從懷中抽出了兩張紅紙,說道:“不問清楚不行啊,我手中還有那宅子的紅契呢。
不知二叔是找誰辦的紅契?要知道,前主人手中紅契要是沒有拿去縣衙銷燬,並登記入冊,你和幫你辦理新紅契的人可都是要獲罪的。”
宋滿石不可思議的看着辰溪拿出來的契紙,喊道:“不可能,你手上的一定是假的,宋滿倉那時候辦的明明是白契,你手上怎麼可能有紅契?”
辰溪淡淡一笑,說道:“是與不是,請鄭吏員驗驗便知。”
宋滿倉當時確實辦的是白契,但是宋青松卻不如他爹那樣信任宋滿石,他早就知道二叔心懷叵測。
所以在他讀書有成的時候,便與宋滿倉商議,現在自己畢竟是讀書人了,不能爲了些蠅頭小利讓人詬病,妨礙了以後前途,所以勸他爹把房產地契等一應物事都換成了紅契。
他爹深覺有理,不僅把白馬縣那邊的全部辦成紅契,後來有次回鄉,也把這邊的全部換了紅契,因爲事情多又雜,且又不是什麼大事,他便沒有知會宋滿石。
這些還是修哥兒孃親在閒聊的時候告訴辰溪的。
鄭固已經接過了契紙細看,那紅契當然是真的,他不禁嘴裡發苦。
如果負責辦契的是無關重要之人,鄭固說不定還得狡辯一下,冤枉那人辦證時沒有入檔,縣衙沒有這份檔案,所以辰溪手中的紅契沒有效力。
到時他回了衙門再偷偷把檔案撕掉便是。
但偏偏辦這紅契的人是個老員工,現在已經是個主簿,還正好是他的頂頭上司。
冤枉了這個人,鄭固這個吏員恐怕也做不下去了。
他只能說道:“這份契書確定無誤,乃是真的。”
宋滿石還待再說:“不可能......"
鄭固已經出聲打斷了他的話:“夠了,宋滿石你私下僞造契書,還想污衊別人?”
他死死的瞪着宋滿石,若不是他拍着胸脯保證,宋滿倉當時沒有辦紅契,自己也不會一時大意沒有翻看檔案,就給他辦了紅契。
這時要是被宋滿石扯出他來,那他的位子定然不保,還平白得罪了將軍府,還不如就咬定是宋滿石自己僞造了紅契呢。
宋滿石不可置信的擡頭看向鄭固,當看到鄭固那擇人而噬的恐怖眼神時,不禁打了個寒顫,瞬間清醒過來。
現在確實不能把鄭固扯出來,不然就把他得罪狠了。
有將軍府的人在,這次自己的田地宅子鐵定要不回來了,要是再得罪了鄭固,往後交稅時給他使點絆子,服徭役時專點他家,他可吃不消。
他深吸一口氣,嚥下滿腔的不甘,說道:“我......我沒有僞造紅契,我是想霸佔宅子,才說謊詐一下辰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