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

那路邊商販顯然也是有些懼怕疤臉男的,哆哆嗦嗦的與他說着什麼,看樣子是不想回答,卻又不得不強顏歡笑。

突然,那男子似乎感覺到有人在注視着他,轉頭向景祺澤兩人站的地方看來。

景祺澤一把扯住辰溪,兩人蹲了下來,辰溪力氣耗盡,一把跌坐在他的懷中。

景祺澤一把抄起辰溪的腿,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他先是朝旁邊伺候的穀雨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靠近窗邊,自己則是抱起辰溪,俯身離開窗口的視野,出了雅間門。

穀雨連忙跟上,只見景祺澤出了雅間後,立刻轉入了隔壁一間房。

他先是把辰溪放到雅間的貴妃榻上,在他耳邊低語一聲:“等着,我馬上回來。”

辰溪聽到他的聲音,顫抖的身軀慢慢停了下來,擡眼無助的看着他。

景祺澤第一次見到她這種樣子,心裡驀然一緊,如同被人狠狠的拽了一下。

他忍不住把她抱進懷裡,強而有力的手臂、陌生而熟悉的氣味,讓辰溪的心安定不少,一直緊咬住的嘴脣緩緩鬆開,兩行清淚從她眼角落下。

景祺澤親了一下她的頭髮,低聲道:“別怕,我在,等我一下,我去解決。”

說完,他強迫自己狠下心來放開辰溪,轉身出了雅間門口,招來一個夥計交代了幾句,又轉身回入辰溪所在的雅間。

他給辰溪端了杯茶,塞到辰溪的手中,茶水的暖意逐漸驅逐辰溪心裡的寒冷,辰溪剛想擡頭說些什麼,景祺澤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辰溪便不說話了。

沒多久便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以及夥計說話的聲音:“客官,這就是您要的雅間,從這間的窗口看出去,剛好可以看到您說的商販。”

接着隔壁傳來了推門聲,然後剛纔那個夥計聲音又起:“小五,你怎麼還在擦窗戶?動作快點,沒看到客人要這雅間嗎?”

那叫小五的人趕緊應道:“馬上,馬上。”

領人進來的夥計沒有理他,只是轉向客人道:“客官,裡面請。”

隨後想起了客人隨他進入房間的腳步聲。

那夥計又道:“客官請稍坐,我去給您拿菜牌及茶水。”

這時那小五的也已經收拾好東西,與那夥計一起退了出來,那夥計邊走還邊抱怨道:“小五,已經很多次了,每次都擦到這個窗戶的時候,總是耗時特別久。

不能因爲你喜歡那商販的女兒,就老是藉着擦窗戶的機會偷看,還一看那麼久,今天差點影響了客人,再這樣下去,我就要跟掌櫃的說了。”

小五陪笑道:“不會了,不會了,以後不敢了。”

那夥計道:“這還差不多。”

兩人的聲音漸漸遠去,辰溪已經冷靜下來,想起景祺澤剛剛的安排,知道他是猜到疤臉男會過來查看,臨時安排的人做這齣戲。

像疤臉男這樣的殺手死士,對別人的目光肯定十分敏銳,小五因爲喜歡商販的女兒,一直偷看那邊,這也說得過去。

辰溪與景祺澤安靜的等待疤臉男吃完一頓飯離去,這時,景祺澤才招來夥計問個究竟。

那夥計道:“隔壁那男子剛纔在向那商販打聽臨風樓的女東家,問她是不是最近才從雲州府回來的,不僅是向商販打聽了,還向我們也打聽了辰小娘子的事。”說完他擡眼看了一下坐在主子旁邊的辰溪。

其實疤臉男不止打聽辰溪的事,他還打聽了一個男人,一個高約六尺,滿臉落腮鬍的魁梧男人,怎麼聽都是他們主子。

甚至,那疤臉男人最主要的打聽就是那那個男人,辰溪的事只是順帶提了一下。

不過這些事情當然不好當着辰溪的面說,景祺澤是練武之人,且耳力過人,隱約還知道一點。

但打聽事情的時候,那邊房門緊閉,且那疤臉男有意壓低聲音說話,辰溪這樣的普通人則是完全聽不到了。

辰溪知道疤臉男居然是來打聽她的,忍不住又顫抖了起來。

他……他知道了?他知道是自己告密,讓徐繼啓的軍隊去抓他們的?可是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面,那疤臉來又怎會知道?

難道……他在雲州府衙有人?

辰溪幫徐繼啓他們抓捕匪徒可是有記錄在案的,包括辰溪的戶籍地址,相貌特徵等都有一一記錄。

疤臉男若是有心想查,加之事情又過去那麼久,他都不用在雲州府衙有人,直接花錢買通管文書的吏員便能查到。

他查這些幹嘛?想要找自己復仇?殺了自己和修哥兒?

想到這裡,辰溪害怕的抱緊自己,思緒一下子回到那日下午的密林。

哭喊、吵鬧、鮮血,一切彷彿在自己眼前重現,本來在她眼前獰笑着肆虐的人,被虐殺的男人,呼喊的女人,好像突然間發現了辰溪一樣,齊齊轉頭看向了她,面目陰森的向她走來。

她一步步往後退,看着眼前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露出滲人的笑容,慈祥的宋老先生,儒雅的宋青松,傲嬌的秀哥兒孃親,還有被拖走凌辱的丫鬟……一個個全沒了往日的風采,只是目光呆滯、笑容詭異的看着她,緩步向她走來。

在他們身後,是一羣拿着刀獰笑着的男人,像是驅趕着喪屍向她撲來的惡魔,她轉頭看去,四面八方都是這樣的情景。

她忍不住抱頭蹲下,痛哭出聲:“不要……不要……”

景祺澤看她情況不對,揮手屏退夥計,快步走到辰溪身邊,一把摟住了她。

他的手輕拍辰溪的背,一面輕聲安慰道:“別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

穀雨也想湊上前去看看辰溪的情況,但現在的情形,顯然沒有她的用武之地。

穀雨默了默,心裡糾結了一下,最後還是默默退出了門外。

辰溪在景祺澤一遍遍的安慰之下,終於慢慢平靜了下來,但是她的手還是不安的拽緊了景祺澤的衣襟。

景祺澤也沒有掙開,反而調整了一下位置,讓辰溪坐得更舒適一點。

然後纔開口問道:“發生什麼事了,你願意告訴我嗎?”

辰溪擡起頭,看向景祺澤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深邃,平日裡被濃密的鬍子分散了注意力,竟沒有留意到。

景祺澤的眼睛裡倒映出辰溪的影子,只有她一人,如同他的心。

這樣的目光於辰溪而言,像是一種救贖,關心,憐愛,信任、欣賞……她被這樣的目光打動,似是有一隻手,拉住她走出了這滿天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