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怔怔地望着慕寒,頓時沒了底氣。
她哪裡指教得出來?
紅袖啞口無言,臉漲得通紅,真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這麼想着,一隻手突然搭上了她的肩膀,她聽見旁邊雲溫婉的聲音:“慕公子怎知這繡的就是當前大梁的國情呢?”
慕寒頓了頓,炯炯有神的雙目盯着雲溫婉看。
這小妮子,倒是真的挺有意思的。
雲溫婉的美眸掃過慕寒的臉,停在許意如滿是讚許的臉上,柔柔地笑道:“當下大梁國泰民安,居安則要思危。與其說這幅牡丹百草是在諷刺,不如說——”雲溫婉望了慕寒一眼,笑意更濃,“不如說是在警醒世人。”
聽了這話,慕寒點了點頭,鼓起掌來,又拱手鞠躬道:“說得好!在下自愧不如。”
許意如也投過來一個讚許的目光,走近雲溫婉,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她雖然年輕,眼底卻透着一股子的自信。
“那麼姑娘覺得,這副牡丹百草刺繡,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雲溫婉看了看那刺繡,笑道:“這刺繡有一處敗筆,便是在牡丹花的花蕊上,有一處瑕疵。”說着,便指了指花蕊。
“哦?”許意如挑眉,“願聞其詳。”
“這牡丹百草本是刺繡,然而牡丹花的花蕊上卻鑲着滴蠟,雖是點睛之筆,也是敗筆。”雲溫婉柔柔地笑着,“這刺繡本就是用作手帕,然而中間鑲着一顆滴蠟,用起來便會感覺有些不舒服。”
那日繡這牡丹百草圖的時候,大概是太困了吧,有些失神,那針腳便在花蕊處亂掉了。如果拆線重新繡花蕊,花蕊處則會因爲原先的針孔看起來不美觀,但是整幅圖重新繡吧,時間又來不及。情急之下,便抹了滴蠟,鑲在了花蕊處。這樣看起來別緻,又不會讓人看到花蕊處的敗筆。
許意如聽了,很是滿意。
關於滴蠟鑲在花蕊上,用起來確實不舒服的這點兒,她倒是沒有想過,今兒個聽雲溫婉點出來,頓時覺得這丫頭天資聰慧,
是個苗子。
她稱讚道:“這副圖你體會得很仔細,又想得周到,真是難得。”
聽見許意如稱讚,紅袖便得意洋洋起來,笑道:“那當然了,這牡丹百草可是我家小姐……”她話還沒說完,便被雲溫婉捂住了嘴。
許意如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們。
雲溫婉淡淡地笑道:“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
“沒事沒事。”許意如擺了擺手,招呼雲溫婉,“姑娘若是不嫌棄,可否進我這悅繡坊,喝上一盞茶?”
雲溫婉知道,許意如要招攬她了,於是點了點頭。
許意如也招呼着慕寒,道:“慕公子也一齊來吧。”
“不了。”慕寒拱手告辭,“慕寒還有事在身,先告辭了。許老闆、雲姑娘,再會。”
雲溫婉欠了欠身,溫柔地笑了笑,道:“再會。”
許意如怔了怔,眼前這個姑娘……也姓雲?
京城中姓雲的人少之又少,最爲出名的則是當今丞相雲青山。
這時許意如纔回想起來,有幾次去相府,似乎見過紅袖,只是來去匆匆,又因紅袖不是什麼大人物,便沒有放在心上。
把賞雅大會交給悅繡坊的繡娘鴛紅之後,便領着雲溫婉到了會客室,請雲溫婉坐下,同時也拉着紅袖坐下。
一落座,許意如便開始沖泡香茶招待雲溫婉,但是嘴上也不閒着,開門見山便問道:“雲姑娘……哪裡人?聽姑娘說話,似乎是京城人?”
雲溫婉倒是不慌張,只是柔柔地笑道:“祖上乃是南方商人,經商來到京城。雲柔只是生於京城,從小在京城長大,便有了京城的口音。”
雲溫婉隨口便編了個段子,連名字都編好了,其速度雲溫婉自己都感到咋舌。
在沒摸清楚許意如的底細之前,雲溫婉絕對不能露出身份。許意如是這悅繡坊的掌櫃,與王氏一家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若她是王氏身邊的人,自露身份不但不便於行事,還會讓自己處於危險的處境。
“噢——”
許意如點了點頭,忽的從袖口拿出一錠銀子,放到雲溫婉的面前,“雲姑娘天資聰穎,不知可有興趣到我悅繡坊做事?”
“溫……雲柔正有此意。”
雲溫婉一時感覺自己還改不了口,但是也不能被對方察覺出來。她淡定自若,從袖口拿出一方絲帕,交給了許意如。
許意如接過那方絲帕,細細端詳。
那絲帕雖然不是上等的好絲,繡出來的圖卻栩栩如生,針腳的紋路特別平等清晰,摸起來也很是舒服。而那絲帕上繡的是一株寒梅,在漫天飛雪中傲然挺立,一支寒梅卻被雪壓斷,落入樹根邊上,在一片雪地之中格外妖豔。絲帕上還附有字,寫的是“寧做春泥護生根,不做嬌花惹憐人”。
許意如微微一顫。
她突然對眼前的人有了幾分不一樣的認識。
這刺繡刺得精緻不說,其深意也十分令人欣賞,讓人很難相信這只是一個如此年輕的姑娘繡出來的。
許意如有些興奮,她似乎沒有看錯人。
只是……許意如隱隱感覺有一些不對勁……
這方絲帕與方纔擺出來的那幅牡丹百草圖,刺繡的手法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許老闆?”雲溫婉開口說話,將許意如的思緒拉了回來,“雲柔的這方絲帕,難道不合許老闆的心意麼?”
許意如這纔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笑道:“沒有沒有,只是這絲帕太好了,讓我有些沉醉。這樣好了,以後你刺繡的原料,由我悅繡坊提供,利潤則與悅繡坊六四分,你看這樣可好?”
眼前的這個人是個不錯的苗子,許意如可不想白白浪費了。
雲溫婉想了想,點頭道:“好。”
悅繡坊是京城最大的刺繡店鋪,日銷利潤能達到上百兩銀子,能靠着悅繡坊這個渠道,即使是分成,雲溫婉也能賺到一筆不少的利潤。
看着許意如手裡的刺繡,雲溫婉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開口道:“許老闆可否把今日賞雅大會的那幅牡丹百草圖贈與雲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