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醫治,逍遙王若是有事,你們這御醫也不要當了。”
幾位御醫打了個哆嗦,齊齊稱是。
“皇上——”淑妃看着腳背上明晃晃的匕首怕的不行。
鍾帝神情有幾分緩和,安慰道:“淑妃莫怕,讓太醫給你包紮過就好了,你看逍遙王,流了那麼多血,還一聲不吭呢。”
這一刻,鍾帝心底深處有幾分慶幸。
若是他把那決定說出口,此時真不知道如何面對淑妃了。
再想起當機立斷的凌雲,對他越發滿意起來。
“來人,把天羅國進貢的上品血燕取兩斤來,燉給逍遙王服用。”
血燕珍貴無比,這上品的血燕更是難得,以天羅國出產的最好,每年只進貢十斤,太后那有三斤,皇后那有兩斤,剩下的都在鍾帝這裡,無非是哪個妃子得寵,賞賜幾兩罷了。
現在鍾帝一開口就給了凌雲兩斤,可見對他的看重。
正當幾位御醫震驚不已的時候,鍾帝又開口道:“逍遙王就留在宮裡養傷,你們定要好生照顧着。”
這下子,衆人就不只是震驚了,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要知道外臣能留在皇宮養傷,那可是天大的榮寵!
皇后宮中,皇后被重重護衛封鎖在宮中,既往外傳遞不了消息,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這些看守她的士兵雖然沒有爲難她,但是態度卻油鹽不進,不管她說什麼,都不讓出門。
“娘娘,”宮女扶住身子搖搖欲墜的太后,“您先歇息一會兒吧。”
皇后搖了搖頭,神情疲倦走到窗戶邊,不知道是在等待援軍的到來,還是等待她不敢聽到的噩耗。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當旭日東昇,朝堂正門大開後,朝臣們看到的不是鍾帝,而是穿着蟒袍的鐘祁銘。
執事太監宣讀了鍾帝的旨意,身體不舒服,大皇子也身體不適,特命三皇子代爲監國。
到第二日,城外之事震驚朝野。
苗疆餘孽與前廢太子勾結,意欲破壞和親,刺殺皇子。
大皇子受傷,八皇子因替五皇子擋了亂箭,也受了傷,傷亡的僕從侍衛不算,有幾個大臣也在此次騷亂中丟了性命,其中一人身份最高,正是大皇子妃之父謝旭。
謝旭是實幹的官員,又在吏部左侍郎這種有實權的要職經營十數年,不說門生遍野,那也絕對不在少數,幾個喪命的大臣家裡同時辦了喪事,就屬來他這裡弔唁的人最多。
不過這些人心裡也在犯嘀咕。
大皇子殿下竟然沒來。
難道說,之前大皇子一直稱病不出,不是惹了皇上厭棄,而是真的病了?
要是這樣,說不得大皇子還是有希望的,畢竟他佔了嫡長,而現在太子還沒立。
大皇子妃謝婉容哭的幾欲昏厥,不到五歲的兒子緊挨着她,神情木然。
一些貴婦勸着:“娘娘節哀,您若是哀痛過甚損了身子,誰來照顧王孫呢?”
大皇子妃看了王孫一眼,哭聲小了,可看着坐在貴婦中的容羽倩,垂下的眼簾遮住了恨意。
她想到了那天無意間聽到的話,大皇子和父親,竟然密謀逼宮!
她知道,父親他們是要瞞着她的,所以雖然驚駭,也裝作不知。
可是,城外那場刺殺,原本是父親安排的人手,爲什麼父親最後卻落得個殞命的下場?
還有大皇子,自打那日後,她就沒再見過他!
不用多問,逼宮一定是失敗了。
那日她一直心中不安,派了心腹悄悄盯着宮門口,後來見到一頂軟轎悄悄從宮中出來,一路去了逍遙王府,那轎中的人,居然是被皇上剛封賞了不久的逍遙王。
到此時,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一定是他害得大皇子功敗垂成!
雖然她和鍾祁佑夫妻不和,但是畢竟夫妻一體,且這次父親更是和鍾祁佑綁到了一起。
謝婉容想不通,鍾祁佑逼宮失敗,爲什麼到現在皇上處置她的旨意還沒下來。甚至允許她來弔唁父親。
直到來了侍郎府,回憶起父親對她說過的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循着線索找到了暗室裡留下的密信,才恍然大悟。
父親說,只有逼宮失敗,她纔有機會看到這封信。
皇上不欲起戰亂,要維護穩定。那麼鍾祁佑逼宮一事就會壓下來。她和王孫短期內不會有性命之憂,不過這次弔唁,就是她唯一的出宮機會了。等回宮後,定然會被軟禁起來。
至於王孫——
想到這裡,謝婉容手都抖了,有個謀逆的父親。等將來皇上怎麼會饒了他!
她的瑞哥兒!
謝婉容淚眼朦朧,再想起父親。頓覺錐心之痛。
這個世上,只有父親是一心護着她的,竟早早尋了瑞哥兒的替身養在府裡,告訴她一旦他們失敗。就趁着這次機會把孩子互換。
謝婉容眼角餘光又看了那神情木然的孩子一眼。
真難爲父親怎麼找來的,竟和瑞哥兒有八分像,再稍微裝扮一下。一個小孩子,沒人仔細看。竟是真假難辨了。
父親千叮萬囑,這孩子,決不能活着跟她回宮。
只有王孫意外身亡,才杜絕了被發現狸貓換太子的可能,她一個無父、無子的弱女子也才能在夾縫中活下來。
怎麼讓這孩子意外身亡,她早有了主意,可是,凌雲害她碎了皇后的美夢也就罷了,讓她和親兒子從此分別,今生恐難相見,這份滔天恨意卻是無法消弭的。
都說逍遙王對王妃疼愛有加,王妃嫁過去一年多,肚子一直沒有消息,沒有一絲責怪。
原本身邊近身伺候的人也都散了,據說有個通房對逍遙王情深意重,不肯配人逍遙王子竟讓那女子當姑子去了。
雖說她們當正室的,對那些小妾通房,總有幾分同仇敵愾的意思,可想到一個男人能爲了妻子做到這個份上,還是難免嫉恨。
你毀了我的一切,那我就毀了你的心頭好!
謝婉容目光從容羽倩面龐一掠而過,眼底閃過冰冷的笑意。
她拿帕子拭了拭眼睛,止了哭聲,對侍女吩咐道:“快去給夫人們換上熱茶。”
然後溫柔望着身邊的王孫:“口乾了吧,喝些杏子露吧?”
王孫沒有出聲,點了點頭。
那些貴婦看了就暗中嘆氣。
都說天家親情淡薄,恐怕王孫對這位外公的感情纔是最深厚的,也難怪小小年紀,就傷心的說不出話來了。
幾個侍女片刻就把茶換好,又給王孫端來一杯橙黃色的杏子露。
這些貴婦在靈前弔唁完了就被引到後廳來,擠了這麼些人,難免有些悶熱,又陪着謝婉容說話,口早就渴了,見端來新茶,都端起來抿了幾口。
容羽倩想着羅天珵的叮囑,就沒動。
謝婉容悄悄看了被容羽倩隨手放在高几上的茶盞一眼,無聲勾了勾嘴角。
這便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吧,這後廳裡她燃了一味香,香味極淡雅,便如花香似的,留在這廳內久了,就會引起腹痛,不過若是喝了新端來的熱茶,倒是把那藥性解了,偏偏她不喝,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可惜她卻是忘了,容羽倩自身也是個大夫,還是個很不錯大夫!
“王孫也累了,這廳裡氣悶,帶王孫去園子裡透透氣。”
一羣宮娥嬤嬤帶着王孫下去了。
又過了片刻,容羽倩覺得肚子不大舒服,本想忍耐一二,偏偏人有三急,這是等不得的,只好站了起來,道:“娘娘,我想去換件衣裳。”
這所謂的換衣裳,是去淨房的委婉說法,衆人心知肚明。
謝婉容忙點了點頭,啞着嗓子吩咐侍立一旁的侍女:“帶王妃去。”
又有一人站起來:“我也去換件衣裳。”
容羽倩一看,是吏部右侍郎的孫女張朝華。
她是個愛說的,說的難聽些就是有些嘴碎,當然不是太過分,有的還喜歡她愛說笑,也算是無傷大雅。去年嫁到了永嘉侯府。
這張朝華與三皇子側妃交好,而三皇子側妃對容羽倩向來不假辭色的,容羽倩對那三皇子側妃和張朝華當然沒有什麼好感。
不過上廁所,又不用手拉着手作伴,自是各去各的。也礙不着她什麼事兒。
二人帶着自己的丫鬟,由侍郎府的丫鬟領着一前一後出去了。
靈堂設在前面,婦人們暫時歇腳的後廳也是在前面的,離專門供婦人使用的淨房就有一段距離。
“王妃,過了橋就到了。”
容羽倩肚子不好受,懶得回答,就走得急了些。
張朝華走得慢。就拉開了一些距離。
等上了橋。還未走到一半,就見王孫手中捧着一束鳶尾迎面跑過來了,後面緊追着一羣下人。誠惶誠恐的喊:“王孫,您慢點兒。”
容羽倩見狀,忙避讓到一側,可不知怎的。王孫到了近前就往她站的這邊栽過來。
她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扶,卻撲了個空。王孫已經撲通一聲掉進了河裡。
“不好啦,王孫被逍遙王妃撞到河裡去了!”身後追上來的下人們嚇的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