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羽倩剛剛因爲是出嫁,所以平時不離身的鞭子和匕首這時候卻是沒有放在身上的,這一下隨手拿了侍女的劍,這劍很輕,很鋒利,每一招每一式都如殘影般無聲無息,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衍生捂着傷口,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就在他以爲自己要命喪此夜的時候,自己家的王妃竟然只帶着兩個女護衛衝了進來,那提劍的姿勢,系裙角的利落動作,讓他有種看到了叱吒疆場的英雄氣概。
在這個電閃雷鳴的雨夜,衍生第一次相信了那時後黎生的話。
王妃確實是世間最能匹配王爺的人,甚至這身武藝,也讓人驚豔。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大業很多人修習劍術,但是他們大多學的強身健體之道,比如說他們家侯爺。
但是王妃不同,雖然才學的不久,但是在這上面卻是極有悟性,她的一招一式,都帶着凌厲的鋒芒,甚至還帶着逼人的寒意。
她唯一缺少的,便是經過戰場才能淬鍊出來的殺氣。
在閃電亮起的瞬間,一枚袖箭飛了出來,它想要襲擊的目標,正是容羽倩與衍生身後的凌雲。凌雲偏頭躲了過去,但是刺客顯然有備而來,又有人瞄準了凌雲。
“王爺!”衍生目眥盡裂,情急之下,只能扔出手裡的劍,扎進這個刺客的胸膛。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原本倒在地上的刺客,朝凌雲擡起了手。
“王爺!”
衍生只覺得全身發寒,從骨子裡生出無盡恐懼地顫抖。
“叮!”銀色的劍鋒擋住了這枚袖箭,劍鋒顫了顫,袖箭掉在了地上。容羽倩幾步上前,一腳踩在這個刺客胸膛上,刺客吐出一口學沫,翻着白眼暈死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院門外傳出護衛們趕過來的時候。
容羽倩擡起劍,指着院子裡仍舊站着的六七個刺客,雨水順着她的臉滾落,有種蒼白到極致的詭異美感。
“撤。”
刺客見勢不妙,就想要撤退。
“這雖是驛站,但也不是什麼小魚小蝦住的地方,”容羽倩快步攔在這些刺客面前,“我就要看看,你們今天誰能走着出去。”
現在院子裡,除了容羽倩與她的兩個護衛完好無傷以外,衍生與幾個護衛都受了重傷,至於仍舊好好站在原地的凌雲,看着在雨幕下,臉色蒼白的凌雲,容羽倩知道定是身上隱藏的問題又來了,所以容羽倩沒有把他算入戰鬥力中。
“公主一名弱女子,何必用命來搏?”爲首的刺客終於開口了,他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十分怪異,“逍遙王雖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但以您的身份,想要什麼男人沒有。他若是死了,你儘可能養一大堆面首,千嬌百媚,應有盡有,何須爲了一個男人拼命?”
“美人當前,我又怎能墮了自己的英姿?”容羽倩冷笑一聲,“不過是陰溝裡見不得人的蚊蠅臭蟲,也配跟我說條件?”
悟性好,這時候直接把鞭法和匕首化作了劍法,這樣看來容羽倩的劍法極好,她最擅長的便是匕首與鞭法,反而是箭術與拳法學得一般,外面人見她箭術過得去,便誇她有先祖遺風,只是因爲他們沒有看見容羽倩別的而已。
逍遙王府地下養着很多戰場上受傷落下殘疾的將士,這些人都是從屍山血海上拼過的。
以前在盛元時凌雲總帶着她與這些人打交道,凌雲不曾丟棄這些東城軍舊人,供養者這些漸漸老邁的將士,至於盛元的朝廷,早以爲這些東城軍在當年那場清洗中已經消滅殆盡,忘記了這些有功之臣,不再在意他們而已。
容羽倩現在一身本事,除了跟凌雲和黎生學了些,這一身本事還有這些東城人的教導。
容羽倩她從小就愛美,覺得刀法與拳法不夠美,也顯不出她的性情,所以並不愛學這兩樣。在回西陵前,她每日都要習武,最近這段時間因爲回到西陵身邊事情多了起來,出門的時間多,才疏於練習了。
當時黎生曾經親口誇過她武藝高強,可惜整個逍遙王府沒幾個人相信。對此她深表遺憾。
刺客見容羽倩如此咄咄逼人,當下也不再顧忌,招招都發了狠。
但是他們沒有想到,容羽倩的兩名女護衛武術比班嫿更加高強,而且這股凌厲勁兒,就像是……死士?
容帝竟然給一個女兒兩名死士?
想到這一點的刺客暗自心驚,但是他卻沒有機會把這個想法說出口了。
因爲他死了,死在了容羽倩隨身女護衛的劍下。
死士學的是在暗處偷襲的殺手手段,然而容羽倩與兩名護衛,學的是戰場上殺人的手段。兩人殺人手段碰撞在一起,高下立現。
兩名女護衛動作很利落,擡手踢腿間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因爲在戰場上,敵人容不得你做多餘的動作,他們拼的是命。
“噗。”
這是利刃扎進肉裡的聲音。
凌雲看着眼前的女子,夜色中的她似乎沒有平日的嬌俏與甜美,多了幾分冷意與神秘,幾縷頭髮貼在她的臉頰旁,讓她的臉看起來猶如深冬的白雪。
他覺得自己的心頭有些喘不過去來,然而雙眼卻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只能看着她,只能隨着她而轉動。
容羽倩快速的抽出劍,鮮血噴濺而出,弄髒了她的鞋面。她皺了皺眉,沒有看躺在地上的刺客,而是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已經衝到了雨中的凌雲,“你先別過來,衍生,把你家王爺拖回去,萬一這裡面有人裝死怎麼辦?”
那些東城軍人說過,戰場上經常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敵軍的人裝死不動,等到對方的官兵去打掃戰場的時候,這些人就突然偷襲,害死了不少的東城軍官兵。所以從那以後,他們這邊的士兵打掃戰場時就養成了一個習慣,只要是敵軍的屍首,就先補一刀再說。
容羽倩這話剛落,地上一名黑衣人就翻身而起,不過他還沒來得及站穩身子,凌雲拉開長弓,箭羽穿破了刺客的喉嚨。
剛剛趕過來的逍遙王府的護衛們站在門口,看着滿地的屍體,還有被鮮血染紅的院子,都嚇了一大跳,確定王爺還好好地站着以後,才鬆了一口氣。
容羽倩見這些護衛終於趕到,頓時鬆了一口氣,整個人身上的凌厲勁兒頓時化爲煙雲,轉頭對女護衛道:“快扶住我。”
“公主,您怎麼了,受傷了?”
“不,我害怕,我腿軟。”
死屍都躺了一地,人都殺了,纔想着害怕?
凌雲沒有看那些護衛,他走到容羽倩面前,忽然打橫抱起她,轉身就往屋子裡走。
容羽倩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愣,把手裡的劍扔給護衛,“你幹嘛?”
他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女人,沒有說話。
“王爺……”衍生叫住了凌雲。
凌雲停下腳步,看了眼地上幾具逍遙王府護衛的遺體,對趕過來的護衛道:“厚葬這幾個護衛。”
這些護衛都是無父無母無牽無掛的人,今日爲了他而亡,若是連墓碑都沒有一塊,那實在太讓人寒心了。
“是。”衍生應下了。
“這事叫其他人去辦,你跟其他幾位受傷的人一起去看大夫,”凌雲吩咐了這句話,轉頭大步走進屋內。
進了屋,他把容羽倩放在鋪着軟墊的椅子上,又拿了一牀厚厚的被子裹在她身上。然而他蹲下身,把她腳上髒污的繡鞋脫下,露出一雙白嫩的腳。
他手心有些發燙,直到扯過被子,蓋在她的腳上,這股灼熱感才稍稍降下一些。
容羽倩眨了眨眼,擡頭看着凌雲,凌雲靜靜地看着她,一語不發。
“你怎麼啦?”容羽倩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嚇到了?”
凌雲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很涼,但是那跳動有力的脈搏,卻讓他無比的安心:“剛纔太危險了。”
“若是不危險,我就不用幫你了,”容羽倩吸了吸鼻子,頭髮還在滴着水,“你可是我的人,我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別人欺負你。”
他手心一顫,忽然把容羽倩摟緊了懷中。緊緊地,就像是環抱住了一件曠世奇珍,若是鬆開手,就會後悔終身。
屋裡的氣氛安靜又美好,昏黃的燭火,給屋子裡增添了幾分溫馨。
容羽倩伸出食指輕輕戳了一下凌雲的後背,凌雲沒有反應,她又戳了一下。
“怎麼了?”凌雲輕輕地摸了摸她溼潤的頭髮。
“棉被浸溼了,你還有沒有多餘的衣服?”
“……”
什麼溫馨寧靜通通化爲烏有,凌雲輕笑一聲,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我這就讓下人備熱水。”
容羽倩摸了一下有些發麻的耳朵,手指有些發癢,情不自禁地摸上了凌雲的脣角。
比想象中更軟,與想象中一樣的溫暖。這不怪她,都是情不自禁的錯。
凌雲捏住她的手指,聲音略有些沙啞:“羽倩,我是個男人。”
容羽倩看着凌雲,心想:男人了不起?我還是個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