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畢竟只是個弱女子,原本和往常一樣,不多時王妃便會自己起身,誰知這一次王妃不知是怎麼回事,半天了也沒有動靜,而且穀雨感覺自己周圍無形的壓力慢慢增加。
穀雨終是心裡不過硬,身子微微的顫抖,但卻是一分不敢多動,只是心裡害怕慢慢的蔓延,恐慌在眼底醞釀着,幾次欲張口向容羽倩求情,但是硬是憑着心頭的一口不甘和嫉妒的怨憤,指甲深深地扎進了手掌心,這纔算是將將壓下心裡讓我恐慌,勉力支撐。
靜默良久,容羽倩看着微微發抖的穀雨,眼底所有的風雲慢慢散去。歸於一片平淡,像是往常一般。
自己沉默這麼久,不僅僅是在思考,估量,更是爲了給穀雨一個解釋的機會,她容羽倩自認好說話,要是做了錯事,或是包了禍心,只要事情還沒有發展到非死不可的地步,她都可以看在以往的一些上寬容處理。
但是前提是,給你機會,你自己要把握好,一次機會,錯過了,那麼以後即便再怎麼哀求,她容羽倩也不會多看一眼。
等了半天,原本只是懷疑穀雨有什麼心思,現在看着穀雨這樣裝聾作啞的硬扛了半天,容羽倩也終究確定了,自己剛剛睡着那段時間,定是發生了什麼事,纔會讓穀雨這般。
罷了,機會給了,她自己沒有放在眼裡,那麼,以後真的有什麼事情,她這個做主子的也不會再心慈手軟了。
容羽倩收回目光,擡頭看了看天空,天邊紅霞散盡,一輪金紅色的太陽掛在天幕東方一角,看着火紅炙熱,但終究是初生的太陽,沒有溫度可言。
“走吧,時候不早了。”容羽倩收起手上的鞭子,彎腰撿起地上的匕首,在手上上下拋了拋,沒再看一眼穀雨,話落,果斷的朝着自己的院子而去。
今天凌雲定是會回來了,那書房自己也不用在幫着他守着了,還是回自己的院子吧,哪裡的舒適終究是書房比不上的。
穀雨只覺得身周壓力一撤,身上暮然一鬆,當下心裡硬撐着的那口氣一鬆,身子晃了晃,終於支撐不住,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
擡起頭,看着前方說完話,就徑直走開的容羽倩,穀雨眼睛裡迅速捲起一陣怨毒的風雪。
盯着容羽倩離去的背影,穀雨伸出手捶了捶酸脹的大腿和腰部,但也是不敢多做停留,幾息後掙扎着站起身,快步追上容羽倩的身影而去。“王妃,今日不去書房了?”
容羽倩腳步未停,頭也沒回,聲音也是情緒莫辨,“你帶人去把書房收拾了,歸置爲原來的模樣。我先回院子。”
穀雨跟在後面的腳步聞言一停,原本低着頭看路,此時卻擡起頭看着容羽倩,心裡有疑問,但是看着容羽倩片刻未停的離去,嘴張了張,嘴邊話終究是嚥了回來,只餘下一聲“是”。
停止腳步,不再追着王妃而去,轉過身,穀雨向着前面管家管事的地方而去,這收拾書房,那麼多東西要搬要收撿,自己一個人可做不來。
至於原本王妃院子裡的人,王妃說是不喜暄鬧,所以院子裡的人員配置也是極爲簡單,原本除了她和立夏外還另一兩個大丫鬟,但是不知道爲何,就是王爺出府尋藥的那時起,另外兩個大丫鬟便被王妃指派給了管家,說是另外安排差事,但是那以後,自己在府裡再沒有見過那兩個人。
也是從大概半個月前開始,不論是王妃院子還是王爺那邊院子,整個王府裡很多下人,都陸陸續續的被管家攆出去了,她們留下來的自己私底下說是,那些被趕出去的,大多是別的地方派來的眼線。
所以,現在的逍遙王府裡,下人不多,但是也是因爲整個府中才兩個主子,所以,其實真的要侍候的地方也不多,而且兩個主子也不是刁難人的性子。
即便整個王府的人不多,但是確是各司其職,人人都有事情可做,又不至於出現人員的贅餘。這樣一來,倒是幫着王府縮減了不少的開支。
不得不說容羽倩是一個好的王妃,當人員穩定下來後,容羽倩大手一揮,省下來的餘錢,用來給現有的王妃奴僕們加工錢,基本上算下來每人都翻了一倍。所以,即便人少了,活的要求精細了,但是整個的待遇卻提伸了,所以這樣下來,整個王府的氣氛卻是更爲和諧團結了。
到了管家處,穀雨把來意和管家一說,管家也沒有二話,本來府上主子就才兩個而已,現在王爺還沒回,說起來就王妃一個主子,那還不是王妃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時候府中的下人也纔剛剛在管家這邊應卯,所以人大多都聚集在這裡,穀雨一說,當下管家隨手點了兩個小丫鬟,再另點了兩個小廝,幫着穀雨一起去清理書房,書房這些天還有不少東西要歸回庫房,所以,這兩個小廝是特意配着去做重事的。
被點來的人並不認爲多做了事情而不開心,相反,都很樂意,原因是因爲穀雨是容羽倩身邊的大丫鬟。
容羽倩是誰,府中的另一個主子,王妃!若是幫着穀雨做好了事情,讓穀雨記住了,說不定什麼要往上走,和穀雨打好關係,到時候穀雨跟着王妃一提,那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所以,這下穀雨身後跟着的四個人,都相互爭着穀雨姐姐長,穀雨姐姐短的叫着,一邊阿諛,一邊倒是搶着幹活,爲的只是在穀雨面前留個好印象。
要知道,向他們這樣的粗使下人,要見一次穀雨這樣主子身邊的有頭面的丫鬟有多不容易,此時不緊着表現,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穀雨悠悠然的打着扇子,既然些人搶着要做,那就讓他們做好了,自己只管着指揮他們,看着他們小心些,別弄壞了器皿就行了。
穀雨把一切看在眼裡,嘴角牽起嘲諷的笑意,若是這時候換任何一個人來,看到這樣的穀雨,定會驚訝,這哪還有平時看到的那般溫柔可親的模樣。
看着在自己面前哈頭點腰,曲意逢迎的一張張嘴臉,穀雨心裡不住地冷笑,就他們這樣的模樣,也想着這樣的往上爬!也配!
這也是穀雨在王府呆了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覺得,原來權利是這麼好的東西!不需要和別人去爭去搶,只要你比別人高一等,自然而然的,你要做的,你想要的,自然就人弄好,送到你面前。
就像現在一樣,明明是苦活累活,但是爲了在自己面前留一個好影響,這些個人免不了還要爭搶着做事的機會。
看着在書房勤勤墾墾做事打掃的幾個人,穀雨彷彿在他們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不,不是以前,就是昨天,昨天自己還是這樣。與他們一般無二。
圍着上面比自己身份高的人打轉,爲了上面所謂的主子的一句話而忙上忙下。到頭來,自己得到了什麼呢?還不是一個丫鬟,雖是丫鬟中的大丫鬟,但本質還是一樣的,下人,奴籍,永遠的侍候人,以前自己還覺得很是滿足!穀雨現在想想,那時候自己怎麼會這樣沒有出息。果真是人窮,志短!
想到了黎生看容羽倩的目光,想到黎生拉着容羽倩的手,臉上的那羞澀的表情,這些,自己一直在背後默默憧憬了好久,但是,這些都不屬於自己,從來沒有因爲是她,這些表現出現過。
若是,自己從今以後,脫離了奴籍呢?若是自己以後不再是卑微的婢女呢?若是以後自己也能說得上話呢,算得上是一個主子呢?
若是自己以後從一衆的女婢中脫穎而出,是唯一一個與衆不同呢?那麼黎生,他看自己的目光會不會不一樣,會不會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時間長久一些,甚至,自己也可以像現在的王妃一般,讓他成爲自己的貼身侍衛!
穀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坐在椅子上,慢慢悠悠地打着扇子,心裡滿滿的想要的越來越清晰,自己以後要怎麼走,穀雨覺得活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這麼清晰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眼底醞釀着瘋狂的墨色,迅速的席捲着原本眼睛裡有的一切澄澈透明,以往的穀雨,在這一刻不復存在了。從今天起,她將是全新的!
因爲太過用力,手中翠竹的扇柄竟然直直的就這樣斷在手中,因爲一時出神,沒注意,穀雨整個手掌被斷開的扇柄扎的鮮血淋漓。
“嘶。”因爲吃痛,穀雨痛吸了口氣。回過神來,連忙扔掉手中的半截扇柄,雖然痛,但是心中卻是無比的痛快,這樣的疼痛,隱隱透着一股快感。
原本忙着收拾書房的幾個人,聽見穀雨的痛呼都一一回過頭來,便瞧見穀雨鮮血淋漓的右手。
“呀,穀雨姐姐,這是怎麼了?”一個丫頭反應最快,放下手中的活計,連忙過來,捧着穀雨的右手,感同身受般,一臉心疼。
這小丫頭開了頭,這後面幾個人也唯自己慢了一步,幾個人呼啦一下全都圍了上來,對着穀雨的手皆是一臉的心疼和焦急。
“穀雨姐姐,你先歇着,我去給你拿藥,我那有我家祖傳的秘藥,搽上就好了,絕對不會留疤。”同樣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小丫頭最機靈,丟下一句話,急衝衝的跑去拿藥。
另一個丫頭見已經被搶了先,當下也不甘示弱,一臉焦急的對着穀雨道,“姐姐稍等片刻,我去打水來清洗傷口。”話畢也是咚咚的跑開了。
剩下兩個小廝,這時候即便有心也沒有可以做的了,怪只怪自己反應慢,趕不上那兩個小丫頭片子,臉上免不了帶上了懊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