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兒沒想到容羽倩會這麼回答，但轉念一想，是啊，人家身位貴重，又怎會怕她區區一個流浪的女子知道身份呢。
“我和李達結識與偶然，我家裡原也是詩書之家，後來父親幾考落地，從那後家裡的的境況便不好了，甚至後面，我爹一直想把我給賣了。”
莞兒憶起往事神情有些恍惚，她很懷戀那時候，雖然那時候吃了這頓沒有下頓，還要擔心自己會被整個家裡拋棄，但是，那時候至少她想要珍惜的人都還在，心裡有個念想和寄託。
所以爲了這些，爲了以後她的孩子不至於像她一般，這天地浩大，居然沒有一處可以成爲家，每一處能讓她心安，這些年她已經受夠了，爲了孩子，她要活下去，活得好好的。
“我和李達認識於偶然，當初只是覺得他這人有些太過老實憨傻，呆呆的，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會陪在我身邊，即便每次我見他他身上都帶着傷。”
在莞兒的生活裡李達可以說是她生命裡爲數不多的鮮豔色彩，所以即便這時候想起來，莞兒臉上還是浮現出溫柔的笑容。
容羽倩並沒有打斷莞兒的回憶，她也是女人，知道這個時候，要給莞兒一個情緒的宣泄口。相反，她聽得極爲認真，聽聽別人的故事，就當放鬆了。
“後來，不知道怎麼，我和他也算是兩情相悅吧。也許在你看來，我這樣說可能會有些不知廉恥，但是到今天我都沒有後悔過。”莞兒看着容羽倩，她已經經歷過太多人異樣的目光，所以即便容羽倩表露出來再怎麼不屑，她也可以坦然面對。
容羽倩搖了搖頭，“不，相反，我很佩服你，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的勇氣，能不顧世俗目光，不管前路艱辛勇敢選擇自己想要的。” WWW✿ тt kǎn✿ ￠O
莞兒沒想到容羽倩會這般說，愣了一愣，隨即大笑出聲，與她那溫柔乖順的外表很是不服。
“哈哈哈哈，沒想到我還能聽到這樣的話，不管是不是真心，我謝謝你。王妃，你也是個很不錯的女子，老天不會辜負你的！”莞兒笑了笑，其間有灑脫，也有長期鬱壓得以釋放的痛快。看着容羽倩的目光不似先前那般滿疏離和冰冷。
“是嗎，謝謝，我也覺得我能過得順心如意。”容羽倩沒有謙虛的意思，大大方方的接下了莞兒的祝福。要不是時機和立場不對，容羽倩覺得自己和莞兒說不定能成爲很好的朋友。
莞兒笑了笑，接着說下去，“後來我一直等着李達來我家提親，在這之前他承諾過我，第二日來我家提親，結果，也是等了半個多月，那半個多月我日思夜盼，天天數着日子，告訴自己明天他肯定會來。”說到這裡莞兒苦笑了聲。
“我堅信他會來，我能等，但是我家裡人等不了，我娘長期臥病在牀，我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一對雙胞胎，才兩歲多一點，我爹爲了幫我娘去請大夫半路上跌斷了腿，自那以後，我便知道，我是等不到李達來了。”
這一段回憶可以說是莞兒最爲黑暗無望的日子，但是現在說出來倒像是聽別人的故事般，不復當初那般剜心之痛。
“所以後面，我便把自己賣給了我家那邊的一戶鄉紳，你說可笑不可笑，之前我爹一直說着要賣了我，結果他沒出手，我自己把自己給賣了，一百五十兩銀子呢，夠我家兩年嚼用了。”說着輕笑出聲，像是全然不在意般。
“王妃你可知道，我把自己賣了那天，我父親說我有辱家風，硬是掙扎着一紙草書斷了與我的關係，自那以後，我便是孑然一身。”
“但是現在想想，我還是不會後悔，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般選擇。”
“生而爲女，又是長姐，我只能這般。那時候我覺得天下所有人都拋棄了我都對不起我，所以在嫁去富紳家第五個晚上我等來了李達，那時候，他一聲重傷，身上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但是我恨他！我覺得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所以我拿着刀，二話沒說，扎進了他的胸膛，左邊我下不去手，所以我刺的是右邊。”
說到這路，莞兒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兩指手像還是可以看到那鮮紅，微微顫抖，面上難得的-顯出一絲痛苦。
“那一刻我是真的恨他的，要是他不出現，不給我希望，我也不會這般痛苦，要是他能早些時候，在我把自己賣了之前回來，我和她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臥恨他呀！”
莞兒雙手掩面，大顆大顆的的淚珠從指縫中漏出。容羽倩見了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能靜靜看着。
“可是我看着他一聲不吭，不閃不避，那一下我就原諒他了。這樣的人，身後定是有着一些不可說的事情。至少他還是回來了，沒有拋棄我。”
“那天起，我原本已經死了的心慢慢的又從新活過來了。至那後，我兩經常偷偷見面，後來，他告訴了我一些事情，我知道他是一支軍隊的殘餘，我知道他身上揹負着血海深仇，我知道他現在正在等待再起之日。”莞兒看着容羽倩，雖然這個角度看過去，看不清這個王妃的表情，但是她能感受到，這個王妃對着她，憐憫多過殺機。
“知道的不多，也不詳細，但是這些足夠我知道自己以後的日子定是不會那般平靜。”
“我就這樣每天盼着他到來，每天提心掉膽，爲他也爲自己。”莞兒情緒慢慢平緩下來，恢復了先前的不甚在乎的模樣。
“直到有一天，他過來找我，他看起來很是疲倦他跟我說他很累，我問他爲什麼，他卻不告訴我。”
“那天他話不多，大多時候是沉默的，還有發呆出神的時候，後來他問我，若是有一天，一個人拋棄了自己的兄弟和家人，丟了自己最初的衷心，那樣一個人，是不是不配活在這世上。”
“我知道，他說的大概是他自己，我怎麼可能看着他就這樣離開呢，所以我告訴他，只要那個人有理由這樣做，這個決定是他自己做的，那麼這個人就該把今後的路走下去，算是對自己一個交代，也算是對着自己兄弟家人一個交代。至少不會是個逃兵和懦夫。”
莞兒說到這裡笑了笑，想來當初因爲自己的自私才導致了後面這一切，這也算是自己做的孽啊。
“他聽了之後伏在我懷中大哭了一場，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看見男的哭，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我想，那定是一場撕心裂肺的割捨吧，跟他的過去，跟他最初的衷心，還有他以前的家人以及自己。”
“我看着他哭，卻沒有任何話可以安慰他，但是那時候我是有點開心的，我想，今後，他身邊就只有我一個人了！現在想想，還真的是自私呢！”莞兒臉上掛着諷刺的笑，要不是她這樣的一番話，何至於現在這般，他們一家幾口天人永隔。
“你是女人。”半天，容羽倩只說出了這麼短短几個字，別的話，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想要把這個女人扔出去。
這句話說出來即是爲了安慰莞兒，也是爲兩人提醒自己。
“是啊，我只是個女人。”莞兒重複了一遍，語氣似悲似憐。頓了一會像是想通了般，嘆了一口氣，擡起頭臉上帶着笑，繼續接着說下去。
“那天臨走之前，他告訴我，過幾天會有人來接我，不管是以什麼理由，只要能離開這裡，要只管跟着他們走便是。”
“果真，後來沒幾天就有人把我從鄉紳那裡買了去，把我安置在在那個大院子裡，雖然沒有人監視看守，但我每次出門都會感覺到有人跟着，後來，那裡就成了我和李達的家，他會時不時的過來看我，時間不確定，但是最長都不會超過五天，而這次大半個月沒來，我便知道我定是等不到他來了。”
莞兒摸了摸小腹，臉上的笑變得溫柔，“我原本還想等到他來了，，告訴他，我們也有孩子了，我們也快有一個家了，可是，我再也沒有等待他，我的孩子，還沒出生便沒了爹。”
擡頭看向容羽倩，目光瞬間堅定無比，“所以，我不能讓他再沒有娘，我要活下來，我要看着這孩子長大成親生子。安穩一生。”
容羽倩知道莞兒這是在尋求她的庇佑，不得不說，這個女人對人心的把握很是到位。
“我答應你，你和這孩子定能安穩一生。只是因爲，他的爹曾經是我們的兄弟，是我們的家人。”容羽倩站起來，臉龐迎着燭光，渡上一層溫柔的色彩，應諾着。
“抱歉，謝謝。”莞兒也站起身來。對着容羽倩深深鞠了一躬，這是對自己以往的自私道歉，也是對這着剛剛容羽倩的承諾還有不計前嫌道謝。
容羽倩看着莞兒，目光從臉上一直到小腹，臉上露出笑意，“安心住下來，我等着這小傢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