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帝終於是認識到了自己老了這個事實了,慢慢的,事情都在變化着,那麼他當初想着的他的孩子們能夠兄友弟恭,友愛互助,這個可能還存在嗎?
不知爲何,鍾帝想起了十幾年前的江尚峰,想到了那時候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時候,好遠了啊!
“皇上,鄭太醫求見。”鍾帝出着神,卻被殿外一聲通傳的聲音拉回思緒。
“”鄭太醫?”鍾帝有些恍惚,沒回過神來,這好端端的太醫來這裡幹嘛?
“皇上,今日是鄭太醫去逍遙王府給王妃看病。”蘇公公看出鍾帝的恍惚,一邊低聲解釋。這幾日,每次去逍遙王府看完病的太醫,皇上都會親自召見,問問那王妃的情況。
“讓他進來吧。”鍾帝想起來,收斂心神,那些已經過去的事情想那麼多,沒用,還是看着眼下的吧。
“參見陛下。”鄭太醫是個老太醫了,鬚髮皆白,一邊顫顫巍巍的想要下跪行禮。
“不用了,坐着回話。”鍾帝示意蘇公公攙扶鄭太醫坐下。
“謝陛下。”鄭太醫坐在椅子上,向鍾帝拱拱手。
“鄭老,你可是現在太醫院資歷最老的太醫了,連現在逍遙王府的李太醫都是你的徒兒,你今日過去,可有看出些什麼來?”鍾帝還是對鄭太醫抱着希望的。
“陛下恕罪,老臣慚愧。”鄭太醫一開口請罪,鍾帝便知道,今天只怕是和以往一樣了,沒有任何辦法。
“沒事,你就說說,可有什麼辦法沒有?”鍾帝也知道容羽倩得病不是那麼好治,也不勉強,只是希望能盡力的把時間拖長點,至少等到那逍遙王那邊回來啊。
“陛下,這王妃的病來的蹊蹺,多半是上次桃花笑留下來的隱毒誘發的。這次來勢洶洶,微臣開了藥方,但是這藥方也最多是能延長王妃七天左右的時間啊!若是這期間沒有什麼奇蹟出現,那麼,七天便是大限了!”
鄭太醫是個有一說一的人,他說的七天那便真的是七天。
鍾帝聽着這個數字,心裡也開始着急了。那是不是也該把這個消息告訴西陵國那邊了?免得到時候自己在這事情上落了個理虧?鍾帝雖然知道已經派了人去了藥王谷,但是萬事還是要做兩手準備的好。
“不過陛下也不必過於焦急,不是說逍遙王已經趕去藥王谷了嗎?只要能請動藥王谷的人,那王妃的病還有得醫。”
鄭太醫何嘗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這逍遙王出京尋藥的事,他也聽說了,當然,坊間的那些傳聞,他也聽說了些。
“好了,你先下去吧。”鍾帝這些天來來去去聽到的都是這樣的話,已經膩了,耐心也被磨得差不多了。當下也沒什麼好臉色給到這個老太醫。
鄭太醫這麼多年,什麼沒見過,所以鍾帝這般態度他也不在意,依禮告辭。
“派去藥王谷的人可有消息了?今天第幾天?”鍾帝煩躁的翻着桌上的奏摺。
“還沒有消息傳回來,這已經出去三天了,按理也該來消息了。”蘇公公一旁畢恭畢敬的回答。
“把這些奏摺收下去,看着礙眼!心煩!”鍾帝指了指奏摺對着蘇公公說到。
這最近的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問題是每一件都沒有解決。鍾帝覺得這些天,他老了十幾歲。
“是。”蘇公公麻利的收着桌面,雖說盛元王朝,批閱奏摺不僅僅是皇上一個人的權利,自立朝以來,除了太子可以幫着批閱外,還有三公也可以幫着批閱。
雖說現在太子還未定下來,但是三公卻是可以幫着用藍筆批閱的,但是因着皇后孃家的關係,皇上從來不叫三公中任何一個幫着批閱,這麼些年一直是親力親爲。
今天不知道爲什麼,鍾帝感覺前所未有的疲憊,是那種從心裡翻出來的無力,今天就讓他偷一會懶吧,這些奏摺就留到明天吧。不批了,休息會。
蘇公公捧着半人高的奏摺放去後殿,剛剛放好,便見他收的一個徒弟滿是歡喜的跑過來,“師傅師傅,我幫你吧。”說罷伸出手來接。
“不用了,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在宮中要有當差的樣子,你這般蹦蹦跳跳,成何體統!”蘇公公看着沒幾步的地方,自己把奏摺搬了過去。放下奏摺轉頭教訓起徒弟來。
徒弟小卓子是個機靈的人,當初蘇公公也是看重這股機靈勁才收了這個徒弟,現在看來,這小子卻是機靈的過了。
“嘿嘿嘿,師傅,我這不是看你老人家累嗎?對了,這裡剛剛是官驛遞上來的兩封信,我順道拿來給你。”小卓子被蘇公公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撓了撓腦袋,忽而又想起剛剛自己來的目的,連忙把手上的兩封信交給師傅。
“什麼時候到的?”蘇公公接過兩封信,眼睛掃過去,見這兩份信都是直接呈給皇上的,當下也不敢怠慢,放進懷裡。一邊問着小徒弟。
“就剛剛沒多久,我一看怕耽擱了時候,就直接送過來了。”小卓子一邊笑嘻嘻的回答,一邊向蘇公公告退,“那師傅,沒事我就先去忙了啊。”
“去吧。悠着點。”蘇公公接了信也沒有心思再去管這個小徒弟了,要知道皇上可是盼着這信呢!
這邊小卓子又是蹦蹦跳跳的走遠了,蘇公公也沒心情去斥責了,連忙往前殿而去。
一到前殿,便看見鍾帝站在幾前,手裡拿着毛筆,正在練字。皇上一般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練字,對於這點,幾乎與皇上親近點的都知道。
聽見響動,鍾帝依舊練着字,他知道進來的定是蘇公公,頭也不擡的出聲,“來,過來看看朕的字,怎麼樣?”
蘇公公依言站過去,伸着頭看了看紙上的字,只見雪白的宣紙上赫然兩個大字,“捨得”白紙黑字,十分醒目。大開大合,筆觸鋒利,原本極具禪意的兩個字,硬是寫出了肅殺的味道。
“陛下玩笑了,奴才只是識得幾個字而已,怎麼夠得上欣賞陛下的墨寶。”蘇公公笑了笑,不予點評。
鍾帝卻是早已經料到了蘇公公會這般說,所以也不在意,一邊繼續寫完,一邊說着蘇公公,“你啊,這般滑頭,這麼些年了,難得聽到你一句實話。”
說完也不用蘇公公接話,待紙上的幹了些,提起紙的兩邊,自己看了看,“太鋒利了!壞了這兩個字的原來的味道!”說是這麼說,鍾帝卻是又看了一遍,然後慢慢放下,取過桌上的小印準備印上去,卻在印的時候止住了手。“換個印,用大印!”
這話是對着蘇公公說的,蘇公公聞言有一瞬間的呆愣,隨後極快反應過來,這所謂的大印就是玉璽啊!
這在以前是從沒有過的情況,看來這福字,頗合皇上心意啊!蘇公公沒有做聲取過玉璽,雙手遞給鍾帝。
鍾帝取過玉璽,穩穩的在左下角蓋上大印。蓋完後又看了幾遍,才吩咐蘇公公收起來。
蘇公公放好印,又把案上的字收起來,密封好,看着坐着緩緩喝茶的鐘帝,這才從懷裡掏出那兩封信,遞到鍾帝面前。“陛下,官驛那便加急的信件,剛剛送來的。”
鍾帝放下手中的茶盞,看着案上的兩份信件,拿起面上的那封,上面火漆封好,鍾帝取過旁邊拆信的裁紙刀打開信封,紙上只有短短几句話,看完,鍾帝原本寡淡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這上面倒是個好消息。”
蘇公公見得鍾帝臉上的笑容,提着的心也緩緩放了下來,配合着問,“不知道是什麼好消息?皇上可能告訴奴才,也讓奴才沾沾喜氣。”
“哈哈哈,是逍遙王已經準備回京了,他已經從藥王谷請了人回來了。咱們派去的人剛好碰上了,應該在過兩天就到京都了。”鍾帝聲音都明朗了不少。
“哎呀,這王妃還真的是沾了皇上的福氣啊,這陛下派去的人一去,這就請了回來了。”蘇公公也是高興的,連連說了好幾個好。
“是啊,這下終於不要再擔心了,有了這藥王谷的人,定是能平安無事了,朕心裡也不用那麼愧疚啊!”鍾帝撫了撫信紙,臉上的笑倒是真真切切。“重要的是,不用擔心西陵那邊不好交代了。”前面那麼對話,都只是爲了最後這一句,這就是一個帝王。
蘇公公不能覺得鍾帝無情,還要奉承鍾帝心懷百姓蒼生。
心裡放下了一大塊石頭,鍾帝整個人看起來都明亮了些,“還有一封呢,猜猜,這封會說些什麼?”心情頗好的對着蘇公公開着玩笑。
“皇上說笑了,老奴哪有那本事能猜得中這信封中的內容,不過,這既然是官驛加急送來的,必然是頂爲要緊的事。”蘇公公一邊打着哈哈,一邊作出一副好奇的模樣。
“你也太無趣了!”鍾帝何嘗不知道蘇公公怎麼想的,但是他心情好,不予計較。把已經讀了的信放到一旁,下面的信現了出來。
只是一看,鍾帝便收了先前輕鬆的神態,面上換上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