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月的病怎麼都不見好,雖然用名貴的人蔘吊着氣,而且是心病,所以倒是無性命之虞,因爲脫水和拒絕吃飯,整個人就跟一張飄蕩在空中的白紙,隨時就會狂風捲着烏雲,消失得無影無蹤。
和柳依依之前的相思成疾雖然一樣,都是不思飲食,但是卻還是有所不同,叫的人不同,蘇小月但凡有一點力氣,吶吶自語的必定是沐靈仙的名字。
孫淮紫已經着人和沐靈仙接頭了,沐靈仙接到了消息過後,在孫淮紫精密的安排下,儼然一副貴婦打扮回到了桃花莊。
本來孫淮紫想要安排沐靈仙晚上潛入的,還是覺得出現一次反而不惹人注意,畢竟兩人這麼要好,否則大家肯定會追問她的去處,說她絕情。
如此種種沒有一點好處。
大家雖然都豔羨無比,沐靈仙雖然一衆姐妹一個不少的都打了招呼,而且還帶了很多的東西,扔給了萱萱分給姐妹們,沒有一秒鐘停歇,就來到了蘇小月的牀前。
蘇小月正在焦灼不安的搖頭,一邊搖頭一邊蹙眉喊着沐靈仙的名字。
沐靈仙心如刀絞,心疼無比,湊到蘇小月耳朵面前,聽到她一直靈仙,靈仙,你在哪裡。。。沐靈仙眼淚像掉線的珠子,霹靂巴拉砸在手上,就像暴風驟雨一般,旁邊的人無不動容,都抹起淚來。
麻煩姐妹們下去一下好嗎?我想和小月單獨待會兒。沐靈仙擡起已經被眼淚沖刷得不成樣子的臉。有些氣若游絲的感覺。
大家識趣兒的退出門去,合上了房門。
沐靈仙更是忍不住淚水,剛剛有人在她還節制了一些,只剩下自己的時候,哭得肩膀都抖動了。
小月,小月,是我,靈仙,我是靈仙,你醒醒啊!沐靈仙在回來之前已經知道了蘇小月的情況,自己幾天後,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沐靈仙試着餵了蘇小月水,奇蹟般的蘇小月張口了,沐靈仙抹了抹淚水,欣喜若狂的再餵了好幾口。然後又找了一些脣油抹在了蘇小月已經裂開起了殼的嘴上。
女子在任何時候看起來都要美美的,因爲不知道在下一瞬間會碰見什麼人,會遇見什麼的事情。
其實蘇小月三分裝病,七分真病。怎麼說呢,她知道自己病了,可是夢中總是夢到沐靈仙的各種離奇的橫禍,或者夢到裴逸樓給她一個背影,她站在他的背後聲嘶力竭的喊着,卻發不出一點聲音,裴逸樓就這樣越走越遠。
身邊一直跟着的丫鬟很大可能是孫淮紫的眼線。而一直相依爲命,無所不說的沐靈仙如果有個三長兩短,蘇小月覺得自己會真的活不下去的。
身邊重要的人都離開自己,那種孤獨感,自己就像在一個孤島上,要麼選擇漂泊尋找生機,要麼孤獨終老,兩樣事情對蘇小月來說都好恐怖。
現實總已經磨礪了她最初的決心,修繕蘇府,接回被流放的家人,而兩件事情都需要自己盡情的綻放自己的姿色,籠絡了核心的官員才能做到。
可是心裡滿滿裝着的裴逸樓,讓蘇小月總是無法百分百的諂媚。曾經的堅強隨着這場病放任成灰。
蘇小月就這樣放任自己病下去。其實只要好好看病,早就好起來了,但是蘇小月偷偷的吐掉丫鬟喂的藥。不進食,不進水。
一步步把自己朝地獄推去,她告訴自己,至少要等來兩人中的一個,否則自己活着的意義是什麼。
她已經快要放棄了,漸漸的失去意志。離閻王殿只是一口氣的距離。
這個時候沐靈仙叫住了她,叫住了她尋死的心。蘇小月掙扎着一步步從泥潭裡面拔起腿,用力的忍着嗓子的乾裂的疼痛,喝下了沐靈仙喂得一口口水。
她答應過沐靈仙的,一定會告訴她自己和裴逸樓之間的故事。那個故事是連自己的貼身丫鬟環兒都不知道的,是自己內心的一個秘密,一個一生的瘡疤。
蘇小月其實並沒有什麼病,她得的急性風寒,已經好了,開始進水進食便很快恢復起來。
因爲蘇小月沒法開口說話,所以沐靈仙也只是一步不離的陪着她。兩人像兩個啞巴一樣,活在屬於兩人的世界裡。
只靠眼神和肢體便能交流,是她倆的默契。
在沐靈仙和郎中的悉心伺候調理下,蘇小月總算是恢復了元氣,能夠開口說話了。
兩人都忍住了淚水,不願意把如此艱難的相見,被淚水奪走。
蘇小月知道沐靈仙不是風光從良,而是被派去執行非常危險的任務。她知道,所以她害怕。
靈仙,你離開後的日子,我天天都夢見你,夢見的都是我想都不敢想,永遠希望不要發生的事情,我好害怕,害怕身邊唯一的親人也離我而去,丟下我一個人。蘇小月緊緊的抱着沐靈仙,生怕他會憑空消失一樣。
我也是,我也是。你到底爲什麼這麼喜歡那個裴什麼?沐靈仙的夢,蘇小月一直叫她找到裴逸樓。聲音之淒厲,就像一把利劍劃開了蘇小月的夢境。如此真實,不寒而慄。
我會慢慢告訴你,我一定會告訴你,因爲除了你,我已經不相信任何人,也只有你有可能能幫我找到他,也只有他說不定能救你於危難。蘇小月輕輕的說到。
兩人幾乎是耳語。
沐靈仙淚水如潺潺小溪,當初不過是因爲好奇,因爲羨慕多問了幾句,沒想到成了蘇小月的允諾,甚至成了她的夢靨。
蘇小月伸出纖細蒼白的手,拂去沐靈仙的淚水,兩人緊緊的抱在一起,良久。
天只是微微亮,玲瓏就聽見了門外咻咻咻練劍的聲音,玲瓏站在門口一看,歐陽俊逸已經一頭大汗,貌似已經揮劍練武很長時間了,只着一件薄薄的白色單衣,汗水溼透,露出脊背骨好看的線條。
這些古人真的讓人受不了,他們難道不需要睡眠嗎?
睡前,給玲瓏講故事,玲瓏假寐,想看看他到底多久睡覺,可是還是沒有熬過在油燈前秉燈夜讀的他。醒來,又看人間伴隨着夜色揮刀舞劍。
你說你纔不過十五六,爲什麼會這麼多東西,是不是從三歲開始就學習了啊?連尿布都還沒摘,就開始之乎者也了?因爲兩人實在有些熟了,玲瓏對他的好奇心再也壓抑不住了。
歐陽俊逸停下了正在沏茶的手,搞不懂玲瓏爲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不過對她的古靈精怪早已經習以爲常了。只是收斂了顏色說到:你也是大家子弟,應該知道的,我打記事起就要開始學習茶道,辨識茶葉,每天除了睡覺早起練武,識字,下午就是去茶園轉悠。睡覺也不過睡兩個時辰而已。
玲瓏心下震驚壞了,怪不得玲瓏接觸的每一個人,都有着和年齡完全不相符的氣質。突然想到了無木,不過和自己相仿的年齡,身形挺拔不說,一言一行,有着說不出來的成熟感。
他們真的是把一年當自己的五年來用的。
雖然對他小小年齡出入青樓,有些微詞,但是轉念一想,自己一女子都出入青樓,擱在無木眼裡還不知道會怎麼想自己呢!雖然心裡有點疙疙瘩瘩,自己也搞不懂爲什麼,但是他可是自己在古代的開蒙老師。
好吧,先生也可以逛青樓的。
只是無木又該是怎樣的艱辛。玲瓏甩甩頭,覺得自己總是無緣無故想到無木這個走了連招呼都不打的沒良心的,是非常不應該的行爲。
玲瓏被歐陽俊逸的勤奮感染了,也在院子裡面伸伸胳膊腿,下了個腰,發現腰肢已經沒有任何事了,腹痛也好多了。
也是,一晃已經在歐陽俊逸這裡窩了四五天的光景了,腰傷已經完全好了。期間雪茹來過,看自家小姐恬淡的給歐陽公子的花草澆水,而歐陽俊逸在不遠的地方煮着茶水,歐陽公子的小院兒總有茶香悠悠。
兩人儼然新婚小夫妻一般,雪茹收走了小姐換下的衣服,又拿來了新的衣服,喜滋滋的走了。
小姐也給雪茹講了初潮的事情,雪茹羨慕小姐擁有的愛情。腦海裡出現了無木先生在白玉蘭花教小姐讀書認字的樣子。少年俊朗中,有着溫情脈脈,也有着一種誘惑力。
雪茹有時候會陪着添茶葉或者在旁邊研磨墨水。聽着無木說的那些自己聽不懂的話,但是卻覺得很有道理。
如果有一天自己能有小姐這樣的福氣,那麼陪在自己身邊的人會有學識嗎?自己又有什麼呢?小姐至少漂亮,可愛,直率,而且現在還喜歡讀書。
抱着玲瓏舊衣服的雪茹雖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卻還是忍不住抱着期待。
能下腰的玲瓏高興壞了,正在沏茶的歐陽俊逸微微一愣,也許自己悉心照顧的花花草草真的需要女主人了吧!玲瓏一瘸一拐澆花的樣子,深深的烙進了歐陽俊逸的心裡。
歐陽俊逸放下茶杯,走過去捉住了玲瓏的手,玲瓏,我們成親吧!我的這個院子真的需要一個女主人。歐陽俊逸表情嚴肅,不像是開玩笑。可是不是次年春夏就成親嗎?爲什麼這些日子都不能等了。是在害怕什麼呢?
玲瓏只說:我又沒說要取消婚約了,我們就順其自然好嗎?說着低下頭扯着花草的葉子。歐陽俊逸是第一次得到她比較正面的迴應。放開了玲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