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依舊在淡定地飲茶,對於那嬤嬤的話不做理會。倒是盧鳶,拿一副十分悲憫的表情看了那嬤嬤一眼。
嬤嬤被盧鳶這麼莫名其妙地眼神看得有些心裡發慌,想着自己剛剛說的可是有什麼不對?這大少夫人這個神色是個什麼意思?
“嬤嬤倒是提醒了我,我也許久不曾進宮看望太后娘娘了。”直到輕輕啜飲完一杯茶,王夫人這纔不慌不忙地開口。
那嬤嬤的太陽穴突突一跳,心下忽然一涼,這才後知後覺地想到王夫人下嫁前也是住在宮中,養在太后膝下的人!和太后的感情,絕對不比四公子淺!因爲當初王夫人下嫁定國公,太后便是以嫁女兒的規制辦的。
嬤嬤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走錯了路子,腳下不由得朝後退了幾步,瑟瑟縮縮地朝着後邊躲去。
不過跳樑小醜而已,大殿中人也沒人和她計較。華溪煙看着地上正在鬼哭狼嚎的幾人,淡然開口:“敏夫人,你來王府做什麼?”
不知道華溪煙是怎麼使得力,敏夫人的手腕雖然是劇痛,但是卻暈不過去,甚至是連神智都是萬分清晰。如今聽到華溪煙的問話,回答也不算是費力。
也不在乎華溪煙一聲“夫人”到底是含了幾分譏諷,敏夫人連忙開口:“我來找雲祁。”
一時間,大廳衆人全都看向了雲祁。
敏夫人靠在一個丫鬟懷中,按着自己受傷的手腕,衝着雲祁亟亟道:“你趕緊讓你身邊那人回去看看你二哥。”
聽起來是一句請求的話,卻是頤指氣使的態度。彷彿雲祁派人去給雲揚看診,乃是天經地義一般,但凡一個拒絕,便是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雲祁對敏夫人雖然算不上敬重,但是絕不忤逆。如今聞言也只是站在原地,不打算有任何動作。
“雲祁!”敏夫人有些惱了,喚着雲祁的名字也拔高了許多,多了幾分氣惱。
雲祁恍若未聞,只是拉過華溪煙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
敏夫人對於雲祁和華溪煙那一檔子事兒也聽過不少,知道雲祁對華溪煙是什麼感情。在親生兒子的性命之前,也顧不得自己手腕被廢的屈辱,對着華溪煙開口道:“王二小姐,你讓他派人回去!”
華溪煙真是要給這人跪了,對着她也是這麼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她是嫌自己另外一隻手腕太安生了麼?
“我爲什麼要讓雲祁派人去救你兒子?”華溪煙一隻手支着下顎,俯視着敏夫人,疑惑開口。
“我兒子和你王家無仇無怨,你自然是要救他!”敏夫人立刻接口,說出的話毫不猶豫。
只是她話音剛落,上首的位置處一個茶杯便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正好砸在了敏夫人的頭頂,將踏繁複精美的髮髻全部打亂,金釵珠翠全都散落下來,真個人頃刻間狼狽萬分。
“好一個無仇無怨!”王夫人猛然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疾走幾步到敏夫人跟前,“啪”的一聲,剛纔敏夫人被打算的巴掌被王夫人完美地延續了下來。
敏夫人腦袋一陣發矇,眼前一片漆黑,似乎怎麼都不相信,她被掌摑了?
“無仇無怨?王晴算什麼!”王夫人指着一臉雲山霧罩的敏夫人,厲聲呵斥道,“我那侄女嫁到你們雲家過的是什麼日子,最後又是怎麼死的,你以爲我王家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沒動你那兒子是看在雲流芳的面子上,你還蹬鼻子上臉,到王家來擺譜甩臉了是不是?”
王夫人向來柔順而溫和,極少動怒,如今這麼一席毫不留情的話出來,震驚了一衆人。
“來人,把她給我扔出去!”王夫人廣袖一甩,看也不看敏夫人,轉而對着盧鳶道,“鳶兒,陪娘進宮!”
直到敏夫人真的被王家侍衛從門口高高的臺階上丟了下來,她才意識到剛剛王夫人不是在開玩笑。
順着高高的玉階滾了下來,敏夫人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而受傷的手腕在滾落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磕磕碰碰,疼痛更甚。
幾個丫鬟坐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着,揉着自己的腰部和臀部,沒人去理會敏夫人。
“賤蹄子,還不滾過來扶着本夫人!”敏夫人躺在地上坐都坐不起來,衝着幾個丫鬟有氣無力地吼道。
王府外邊是一條繁華的大街,方纔雲夫人帶人衝進王府的場景衆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如今又看這些人居然被灰頭土臉地扔了出來,一時間心思各異。甚至是有幾人見到方纔光鮮無比的女人如今卻是這麼一副狼狽至極的模樣,很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敏夫人只覺得那些笑聲分外刺耳,心中更是將王家之人恨了個遍,對着身邊的一個婢女吩咐道:“現在找人進宮,請四公子回府!”
雲祁那個玩意胳膊肘向外拐,她就不信他有種連太后的懿旨都敢違逆!
最終敏夫人還是帶着萬分的不甘被人擡走了,正所謂豎着進來,橫着回去……
王夫人帶着盧鳶去打點進宮事宜了,大廳之內只剩下了華溪煙和雲祁二人。
“我有些意外。”華溪煙出聲打破了這一室靜謐。
和華溪煙認識了這麼久,幾乎是她一個眼神雲祁都能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於是也淺笑着接口:“她確實沒什麼腦子。否則也不會折損了那麼多暗衛還沒對我造成半分影響。”
華溪煙撇撇嘴,想着那人倒是神奇。就這麼點兒智商,還想除雲祁?
“父親對她一直是百依百順,所以才形成了她這麼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估計現在,她是派人去找雲珏了。”
華溪煙記得自己第一次聽說雲珏這個人的時候,是在太原,是柔嘉公主說的雲珏爲雲揚請婚,這纔有了聖旨給雲揚和溫琳賜婚的那一檔子事兒。她對雲珏這人早便存了幾分興趣,也知道自己回京,遲早是要與這人見面的。
華溪煙正想着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尾隨着王夫人進宮,畢竟早上的宮裡來人接了自己。猛然聽到了暗衛王寒稟告的聲音:“小姐,出事了!”
出事?華溪煙的第一反應便是陳郡謝氏的那一批兵器被人搜了出來,急忙問道:“可是陳郡?”
“不是!”王寒顯然是着急至極,額頭臉上滿滿的都是冷汗,“不是陳郡,是范陽!”
范陽?華溪煙的心猛地一沉:“你是說盧家出事了?”
王寒點頭:“皇上的人查到盧家的時候,查出了盧家之前修建的宗廟,七座!”
七座!華溪煙從椅子上猛然站了起來,由於太急腦子一陣發昏,她一手撐着桌子,顧不得旁的,再次確認:“盧家有七座宗廟?”
不是她不相信王寒,而是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盧家怎麼可能建七座宗廟?這不是找死麼?
聖天有嚴格的規定,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三廟,士一廟。范陽盧氏乃是平王一系,位同諸侯,怎麼能建七座廟呢?
這是明擺着的謀逆之心啊!
“千真萬確的七座!我們的人隨後也去查探了一番,確信無疑!”王寒說罷,滿面焦急地看着華溪煙,“小姐,怎麼辦?”
怎麼辦?這可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中極爲嚴重的謀大逆啊!
華溪煙雙手撐在桌子上,大腦飛速運轉着,忽然想到王夫人和盧鳶進宮了,臉色一白,亟亟吩咐道:“趕快招人將夫人和大嫂攔下來,千萬不要讓她們進宮!”
王寒也是面色一白,知道此事茲事體大,親自去攔人了。
不知道王瑱有沒有得到消息,華溪煙立刻擡步朝着門外跑去。
肩膀猛然被扣住,華溪煙轉頭,撞入雲祁沉靜地眸中。
“着急無用。千萬不能亂了分寸。”雲祁薄脣輕啓,吐出幾個字。
華溪煙點點頭,掙開雲祁的手,朝着王瑱的院子內跑去。
剛好王彥和王晉也在,父子三人正在說着些什麼,看那神態似乎是並不知道剛剛發生的事情。
“呦,二姐來了!”王晉遠遠看到華溪煙,站起身迎了上來。
他很快便發現了不對勁兒,華溪煙不是以往那般優雅從容地緩步走來,而是攥着裙子飄飛而來,臉上帶着的,是他從未見過的急切神情。
華溪煙一落地便朝着王瑱直直跑去,站在王瑱面前便開門見山地道:“舅舅,盧家出事了!”
“盧家怎麼了?”王彥聞言立刻丟掉了手中正在把玩着的古物,急忙發問。
華溪煙將自己剛剛得到的消息對三人說了一遍,霎時間,三人都是一副驚愕至極的模樣。饒是王瑱也不例外。
“這……這……”王晉想說說什麼,到頭也只是吐出這麼三個字,聲音中隱隱帶着幾分顫抖。
“我已經派人去攔舅母和大嫂了,什麼事兒等大嫂回來再說。”華溪煙看看王瑱,又看看王彥,她和他們一樣,怎麼都想不到居然會出這麼一檔子事兒!
王彥聞言點點頭,雖然沒有亂了分寸,但是俊秀的臉上已然是一片死灰。
不多時,王寒便回了來,只是他一人,並未見到王夫人和盧鳶。
“怎麼你自己?舅母和大嫂呢?”華溪煙衝到王寒跟前急忙問道。
王寒臉上滿是愧疚的神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着面前的幾人道:“夫人和大少夫人碰到了正欲進宮的弘成太子,太子已經帶着二人進了宮……屬下,去晚了……”
華溪煙蹙眉,忽然覺得,事情開始朝着自己掌控之外的方向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