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祁卻像是沒聽見一般,只是淡然站在院中,微微眯眸看着地上的無圓住持,不動聲色。
院中呈現出詭異的寂靜,那婢女吞了吞口水,再次撞着膽子:“雲公子……公主……請您進去……”
華溪煙冷眼看着那婢女,菱脣勾起一抹嗤笑。
你家公主都要性命不保了,現在還惦記着男人,當真是夠有意思的!
“公主中了邪,自然是有高僧前去,和本公子有何干系?”片刻過後,雲祁清雅溫潤的聲音響起,如春風般緩緩掠過衆人心頭。
想到自家共組合滿臉蒼白,只是顫顫巍巍地說“請雲公子進來”的模樣,那婢女不由得一陣心慌,一撩衣襬跪倒在廊檐下,哀聲道:“雲公子,奴婢求您,去看看公主吧……”
“要我進去?”雲祁眉梢挑起。
“是。”那婢女滿臉淚痕地點頭。
“我要進去麼?”雲祁忽然莫名其妙地又來了一遍。
那婢女一怔,有些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便聽通一大師道:“既然公主有請,你便……”
“我沒問你。”雲祁忽然出聲打斷了通一大師的話,極爲嫌棄地瞥了他一眼,轉頭看着華溪煙,“華溪煙,我問你,我要不要進去?”
一時間,衆人的目光全部落到了華溪煙臉上。
華溪煙眨眨眼,這是什麼情況?怎麼忽然間扯到了她身上?
“雲公子,是公主邀請你,和王二小姐沒什麼關係。”李獲真出聲提醒道。
雲祁的表情忽然間很是煩躁,雅緻的眉頭微微皺起,忽然間嘆了就氣,走上前一把拉過傻愣愣的華溪煙,便朝着院外走去。
“定國公,借你家小姐一用!”
等到衆人反應過來之時,院中早已沒了那二人的身影,只有不知從何方飄來的,溫雅清潤的聲音。
一時間,衆人都有些摸不着頭腦,只是覺得今日的日子實在是奇怪得很。
公主莫名中邪,王二小姐被指認,通一大師回來推翻無圓住持之言,無圓住持奇死,現在雲祁又很是奇怪地帶着華溪煙一走了之……這到底是什麼和什麼?
“老頭子,看好那一羣人……”通一大師正如老僧入定一般在院中靜立唸經時,腦中忽然傳來了雲祁的聲音。
通一大師身子一震,眼中閃過一抹極爲無奈地神色,傳音入密回去道:“就因爲老衲阻撓你殺了個人,你就這麼將老衲拖在這裡?”
雲祁並沒有回話,只是冷哼一聲,顯然心情並不是很好。
通一大師嘆息:“他並沒有碰到你的丫頭。”
忽然間,腦中響起了雲祁的笑聲,不再是之前的陰沉,反而愉悅了許多。
“老衲去看看公主。”被雲祁那麼莫名其妙地一笑,通一大師身子一抖,便擡步朝着屋內走去。
雲公子已經不在,那婢女也不敢攔着通一大師,只得跪在一邊,給通一大師讓路,自己則不敢再踏進房門半步。
“這是哪裡?”華溪煙和雲祁落在一處房頂之上,看着下邊陌生的景色,華溪煙疑惑問道。
“你且看着。”雲祁並未開口,只是示意華溪煙看着院中的動靜。
不多時,一箇中年婦人從房間內走了出來。婦人的打扮很是雍容,身上穿着紫紅色織錦百合裙,頭上盤着古典精緻的髮髻,但是小腹中卻是高高隆起,顯得身材臃腫了幾分。
華溪煙一下子對夫人的身份有了計較——溫夫人。
想到之前就是因爲溫夫人的身孕,在自己剛來太原的時候溫海纔給那匹馬和那個龜做法事,此事一度成爲人們的笑柄,但是想不到,這大腹便便的夫婦人居然也來了皇昭寺。
一位婢女扶着溫夫人在院中一個石椅上坐下,溫夫人撫摸着自己滾圓的腹部,口中溢出一縷嘆息着。
“夫人,還有兩個月孩子就要出生了,你可要放寬心!”那婢女拿着一件毯子蓋在了溫夫人腹部,開口寬慰道。
“寬心?”溫夫人冷哼一聲,“由於懷孕而浮腫的面頰變得猙獰無比,我的孩子都被說成了天煞孤星,我如何放寬心?”
“夫人放心,現在公子和小姐不是去處理了麼?”那婢女站在溫夫人身後,給她揉按着雙肩,輕聲道,“只要公子和小姐成功將這事情推在王家身上,那麼此事不就可以了結了?”
華溪煙的神色一下子冷然了起來,想着原來溫家嫁禍她原來還有這個原因在裡邊!
“之前溫夫人爲了安胎,請人前去溫府看上了一番,誰知道肚子裡的孩子卻是被說成帶了戾氣,是不詳之兆。溫夫人信不過,這才前來皇昭寺,希望能在孩子出生前化解孩子的戾氣。”雲祁壓低了聲音,給華溪煙解釋道,“今天柔嘉公主莫名其妙中了邪,溫家人便立刻警覺了起來,想着先下手爲強,這纔將事情推在了你的身上,以防一會兒查的時候,查到溫家人頭上保不住這個孩子。”
原來如此!華溪煙聽了雲祁的解釋,立刻了然,轉而問道:“也就是說無圓住持也是被這溫家收買了?”
雲祁點點頭:“估計是的。”
華溪煙知道溫家的權勢不一般,但是居然想不到,連着皇昭寺堂堂住持都能收買!
看出了華溪煙所想,雲祁接着道:“光是憑太原溫氏恐怕還不夠,此事恐怕京城那位也出了力。”
華溪煙轉頭看着雲祁,見他眸光沉澈而幽深,宛如古井深潭一般,紙他說的是當朝右相溫遠,於是開口道:“看來溫家長房,對溫夫人這一脈還很是重視。”
雲祁輕笑一聲:“你有所不知,溫遠雖然身爲右相,但是膝下無子,若是溫夫人這一胎是男丁的話,那麼現在溫家的三公子便要過繼到溫遠名下,所以,自然重要得很。”
華溪煙挑眉,想不到這小小的巫蠱之事背後居然有這般重要的利害關係。
“看來李家也有參與?”
雲祁頷首:“箇中緣由不用我多說了吧?”
華溪煙眨眨眼,想到之前雲祁說過,當朝太子妃乃是溫家長房嫡女,而李家又是太子外戚,如此這般,這李家和溫家之前的關係,還不是一般的親密。
“怎麼去了這麼久還沒有消息?”溫夫人朝着門口張望着,滿面都是十分焦急的神色,“難不成出了什麼差錯?”
“不會的。”相較於溫夫人,她身邊那婢女要淡定上許多,柔聲安慰道,“既然公主答應幫忙,那自然不會有什麼差錯,夫人安心等着捷報傳來便是!”
話已至此,華溪煙瞬間明瞭,原來柔嘉公主所謂得中邪是裝的!怪不得剛纔在房中一見到她,便開始劇烈的掙扎,她還想着怎麼這般邪乎,原來是作假!
“希望如你所說……”溫夫人嘆了口氣,緩緩撫摸着自己的腹部,臉上擔憂而又慈愛的表情極爲糾結,隱隱透露着一抹痛苦的掙扎。
是啊,對於任何一個母親來說,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說成是天煞孤星。
漸漸地起了風,溫家院落中的樹木開始搖曳,吹起華溪煙的髮絲揚在身後,鋪天蓋地而成一片極爲豔麗的景色。溫夫人在婢女的攙扶下回了屋子,只有剛剛的那張石桌上的瓷杯中還散發着絲絲熱氣。
待到華溪煙反應過來的時候,雙腳已經站回到了地面之上,而且,正是柔嘉公主的院落之外。
華溪煙已經領略過雲祁的輕功,所以也不是很驚訝。
雲祁看着她澄澈明亮的眸,緩聲道:“現在可是有了主意?”
華溪煙眨眨眼,眼波流轉間光華萬分,狡黠如狐。只見她緩緩靠近雲祁,緩緩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語幾句。
雲祁薄脣邊的笑意越來越大,待到華溪煙說完之後,伸手攬住她的纖腰。
華溪煙眨眨眼,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容顏,兩人之間距離不過一指,忽然覺得心跳快了幾分。
“我幫你可是有什麼報酬?”雲祁看着華溪煙長如蝶翼的眼睫下清亮的眼眸,聲音更柔了幾分。
“不知雲公子能從我身上圖什麼?”華溪煙緩緩開口,珠落玉盤的聲音叮咚響起,悅耳至極。
“香吻一枚如何?”雲祁說罷,不待華溪煙開口,便攫住了那一抹香脣。
“啊……”旁邊忽然傳來一聲大呼,華溪煙慌忙推開雲祁,臉上已經燦若紅霞一般,轉頭看去,便見王嵐捂着雙眼,蹲在了路邊,一副要瞎了的模樣。
華溪煙只是覺得臉上火燒火燎,尷尬萬分,狠狠瞪着雲祁,只是她嫣紅的面頰配着她上揚的美目,沒有絲毫震懾力。
雲祁卻是一臉閒適地站在一邊,絲毫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雲淡風輕的面容讓華溪煙羞憤無比。
下一刻,華溪煙不再說話,一甩水袖衝進了院中,不再和那二人說話。
溫海爲了他母親肚子中的孩子,不惜陷害於她,若是她真的敗了,那麼不光是那她得送命,連帶着整個王家都得玩完!
其實想想,從她來了之後,溫家人從未手下留情過,既然如此,她也沒什麼好忌諱的了!
華溪煙在房間外邊調整了一下步子,便恢復了以往不慌不忙的形象,緩步邁入房中。
房中人正圍在外邊,而幾個婢女站在柔嘉公主窗前,正守着“昏迷不醒”的柔嘉公主。
華溪煙從一邊的桌子上拿過一個一尺高的琺琅花瓶,拔出裡面的月季,直接走到柔嘉公主牀前,在衆人不解的目光中,將那滿滿一瓶子水劈頭蓋臉地朝着柔嘉公主頭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