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溪煙擡頭看着鄭婉,清聲道:“我不太明白縣主的意思。”
鄭婉的目光悠遠,緩緩放空,聲音也飄渺了幾分:“當初,他不是要強娶你麼?得虧你沒有答應,否則豈不是你的一輩子都毀了?”
“發生這般事情,誰也沒有料到。”華溪煙緩緩說道,“況且我和李三公子並不相識,怎能輕易答應?而且縣主乃是嫡妻,我又如何敢自不量力地前去一較高下?”
伴隨着華溪煙開口,鄭婉緩緩收回了視線,直視着華溪煙清涼水潤的明眸,開口道:“這樣也好,以後他不會纏着你,你也能清淨許多。”
華溪煙心思一動,聽着鄭婉滿含深意的話,眸光更深沉了幾分。
“縣主說笑了。李三公子真性情,我能得到欣賞也是極爲有幸,萬萬不敢覺得麻煩。”
不知道是不是華溪煙的錯覺,她感覺這鄭婉似乎是覺得李錦莫的傷和她有關。是她真的發現了什麼,還是一廂猜測?
“他就是那樣,好色成性,死性不改。”鄭婉嘆了口氣,說出的話對李錦莫帶了幾分幽怨。
華溪煙只是垂首不語,左耳進,右耳出。她和這鄭婉又不熟,她就這麼當着她的面大膽抱怨,也不怕被聲張出去?
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失言,鄭婉擡手掩住了口鼻,美目流轉,看着華溪煙道:“王二小姐不會將我說的話傳出去吧?”
“縣主說了什麼嗎?”華溪煙知道事到如今,裝傻充愣是最好的辦法。
是個聰明的女子,鄭婉滿意地笑了笑。
“其實上次在王家我見你的時候,便覺得你不同尋常,和一般的大家閨秀不一樣。”鄭婉靠近華溪煙兩步,笑得極爲真誠,“你的身上沒有他們那種高高在上的氣勢,不市儈,不做作,不嬌柔,讓人一看便是眼前一亮。我是女子尚且如此,更何況是那些男子?”
要是一般的人聽了鄭婉這般誇獎,恐怕是要高興地跳起來,但是華溪煙卻是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笑意:“我不過是小戶人家長大,自然沒有高門貴女那種與生俱來的富貴之氣,縣主謬讚了!”
鄭婉真的很喜歡華溪煙,一雙美目看着她滿滿的都是欣賞:“我現在倒是很慶幸,你拒絕了李錦莫。”
“如果你接受了他,我們豈不是要每天明爭暗鬥?如今這樣纔好,還能做朋友。”鄭婉說着,握緊了華溪煙的手。
華溪煙冰冷的手讓鄭婉忍不住皺起了眉,她輕聲問道:“手怎麼這樣涼?難不成王二小姐身體不好?”
華溪煙不喜歡用脂粉,所以她的臉色向來不好,與一般女子的紅潤光澤實在是差得多,見人這麼問,她也點點頭道:“之前由於一些原因,所以落下了些病根。”
“那以後可要好好調理。”鄭婉嘆氣道,“這手就這樣涼,以後到了冬天可如何是好?”
華溪煙只是勾脣輕笑,並未回答。
忽然間,一團火紅的東西從院外竄了進來,直接奔着二人的方向而來,鄭婉一驚,迅速後退幾步,那東西便直接撲進了華溪煙懷中。
華溪煙一愣,便覺得一條毛茸茸的尾巴掃上了她的手,帶來一種細膩的觸覺。她低頭一看,便撞進一雙圓滾滾的黑色眼眸中。
居然是一隻小小的火狐!
而且那黑溜溜的眼珠實在是靈動地緊,這小東西看着華溪煙,帶了一絲警惕的面容實在是討喜極了,幾乎是一眼,華溪煙就喜歡上了這個小東西。
“紅靈,你怎麼亂跑?”鄭婉走上前,撫摸着那火狐順滑的皮毛,“看看都把王二小姐嚇着了。”
“這是縣主的愛寵?”華溪煙問着鄭婉。
鄭婉點點頭:“這是舍弟狩獵的時候打來的,送來給我解悶了。其實是一對兒,另外一隻在家裡,今天帶了它出來。”
華溪煙點點頭,想着這麼靈動可愛的小東西有一隻就夠了,想不到鄭婉居然有一對。若是平時在家,有這兩個小東西相伴,估計也沒那麼無聊了。
“王二小姐可是喜歡?”鄭婉很輕易地便看出了華溪煙眼中的欣賞與喜愛,笑着道,“那這隻便送給王二小姐了。”
華溪煙一愣,笑道:“這可使不得,縣主的愛寵我怎麼能拿。”
鄭婉卻是不以爲意地搖搖頭:“我剛剛想起來,這火狐乃是烈性,體溫較高,若是王二小姐平時抱着,身子便不會那般冰涼。而且這火狐養大之後,還可入藥,對王二小姐的身體也許大有裨益。”
“不可。”華溪煙緩緩搖頭,“這靈寵既然是一對兒,自然不能拆散,不然怕是對成長無益。”
“不會。”鄭婉說着,“我養了他們一段日子,也算是有所瞭解。王二小姐不必多擔心。”
見華溪煙似乎還要張口拒絕,真敢佯裝慍怒道:“若是二小姐再推辭的話,便是看不起我這禮物了?”
華溪煙聽着這意思,看來這靈狐是鄭婉要和自己結交的見面禮了?
“既然如此,那就卻之不恭了。”思量片刻,華溪煙只得說出這麼一句。
鄭婉這才露出笑意:“這樣纔好,若是以後它不聽話,你大可去李府找我,我教你餵養之法。”
華溪煙點點頭,知道鄭婉這是要與自己親近的意思。只是她依舊很是好奇,按說,任何一個女子對於自己丈夫曾經看上過的女子不應該都有隔閡麼?儘管她和李錦莫沒有什麼交集,但是李錦莫的所作所爲應該成爲鄭婉心中的一道坎兒纔是。可是如今這人確實這般和她交好,果真符合外界傳言的那個極爲溫婉賢惠的女子形象。
華溪煙現在身上沒帶什麼東西還禮,於是便默默記下,打算等到自己打點好之後派人送去李府。
此時,院外走進來i一個丫鬟,對着鄭婉道:“縣主,空無大師已經到了。”
知道鄭婉這是有事了,於是華溪煙便很有眼色地告了辭。
鄭婉又衝着華溪煙寒暄了幾句,無非便是以後多往來之類的話,便帶着那婢女朝着一邊的一間廂房內走去。
華溪煙抱着靈狐從院中走了出來,一眼便看到了不遠處牆根下正懶懶靠着的男子。
“你怎麼在這裡?”華溪煙走上前,衝着懶散地雲祁問道。
雲祁並未回答,只是斜眼看着華溪煙懷中的東西:“她送的?”
華溪煙點點頭,失笑道:“這麼貴重的東西,一下子讓人有些不知所措。”
雲祁伸手便將那火狐從華溪煙懷中提了出來,細細地眯起眼和它對視着。
小狐狸有些不喜歡被人這麼提着,伸出四隻小爪子四下撲騰着,可愛至極。
“沒什麼問題,好好養着吧。”雲祁將那狐狸拋回了華溪煙懷中,鳳目瞥了它一眼,緩緩吐出一句,“長大了也好殺了吃。”
火狐嗚咽了一聲,似乎是聽懂了雲祁的話,朝着華溪煙懷中拱了拱。
華溪煙知道狐狸極覆靈性,不由得笑着道:“真是,你嚇唬它做什麼?”
雲祁沒有回答,只是冷哼一聲:“你是要去前寺求籤?”
想到王夫人的千叮嚀萬囑咐,華溪煙不由得無奈點頭。
“我也去。”雲祁點點頭,緩聲開口,接着衝着身後喚道,“梓菱!”
梓菱立刻笑嘻嘻地現了身:“公子。”
雲祁從華溪煙懷中將那火狐提出來,扔給梓菱:“你看着它。”
華溪煙看着自己一下子空了的懷抱,不由得眨眨眼。
“帶着它太招搖了。”雲祁解釋罷,拉起華溪煙,“走吧。”
低頭自己的小手一下子被一個骨節分明的手所包裹,華溪煙眸光閃了閃。
雲祁的手很好看,不像是一般男子的那種雄厚的大掌,而是骨節分明,手指細長,乍一看比之女子的手還要悅目上幾分。儘管長時間習武拿劍,但是手心沒有剝繭,華溪煙也沒有感受到任何一絲摩擦感,只是覺得一陣溫熱之感傳來,有指尖,到心頭。
其實雲祁也不知道,女子的手竟然是這般柔弱無骨,細膩順滑。他這般拉着,竟然沒有半分排斥之感。
兩人靜默無語,就這麼牽着手走着,直到還要轉個彎便要到前院,雲祁這才放開了華溪煙。
華溪煙也直到若是在大庭廣衆之下和男子拉扯是極爲不符合禮法的事情,恐怕到時人們的唾沫星子能把她淹死,於是也微微後退半步,拉來了雲祁的距離。
雲祁斜眼瞥了她一眼,重新將她拽了回來。
“你離得再遠也改變不了我們兩個一起出現的事實。”雲祁緩緩開口,聲音平淡無波。
果真,這附近就是她二人,還能躲到哪裡去?
許多人見到了雲祁和華溪煙一起出現,不由得開始竊竊私語,猜測着這二人是何關係,但是見到二人都是一臉平靜,沒有半分的羞赧和尷尬,又覺得迷惑了幾分。
前寺廣闊的平臺上,擺開了無數張桌子,每張桌子上邊都有符文籤筒,而二人正井然有序地向着桌前坐着得僧侶詢問,隨後便拿着自己的籤子到正殿之內,找通一大師解籤。
華溪煙走到一張桌子前邊,凝目看着桌上得許多符文。坐在桌後的小和尚雙手合十問道:“不知道這位施主是要求籤還是畫符?”
“姻緣籤。”
“平安符。”
兩道聲音響起,華溪煙擡頭看着雲祁。雲祁不看她,朝着那小和尚再次重複了一句:“平安符。”
小和尚見華溪煙並未看向自己,於是抽出了一道符遞給雲祁:“通一大師在正殿之內。”
雲祁道了謝,接過了符文,拉着華溪煙朝着正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