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的意思是今晚不走了?開什麼玩笑。
“別胡說,不走你住哪裡?”華溪煙擺擺手,輕嗤一聲。
雲祁的神色很是認真,他凝視着華溪煙,輕笑:“王家這般府邸,難道還沒有我的容身之所?”
嚇,他來真的?
“你認真的?”
雲祁點點頭,轉頭看了一眼窗外燈火通明的望月軒:“現在已過亥時,秋日涼寒,根深露重,我若是回驛館的話那是極遠,若是一個不小心寒氣入體,着寒發熱了實在是太過麻煩。”
華溪煙想着憑您老的輕功回驛館用的了一炷香的功夫麼?把自己說的那麼可憐巴巴的誰信?
但是華溪煙發現自己似乎心太軟,明明心裡對雲祁這般裝模作樣是一萬個鄙夷,但是說出的話卻是:“問夏,給雲公子準備一間廂房!”
雲祁勾脣輕笑,顯然心情極爲愉悅。
問夏推門走了進來:“是要在望月軒還是……”
“不用多加麻煩,我看對面那一間客房就很好。”雲祁打開了手中的摺扇,溫聲打斷了問夏的話。
問夏以詢問的眼神看着華溪煙,眼中露出一抹“我懂”的神色。
華溪煙無奈地揉了揉額角:“按他說的。”
問夏喜笑顏開地下去準備了。
“等下,派人去前院給舅舅報備一聲。”華溪煙思量再三,加了一句。
雲祁住在她的院中,本來就是不合常理的事情。況且這院中的人不全是她的人,若是傳出去的話,不定惹來什麼禍事,所以自然還是提前知會一聲的好。
“不必了。”雲祁再次開口阻止,對上華溪煙不解的眼神,溫聲道:“你覺得那隻老狐狸會不知道今天我在這裡?”
華溪煙有些無語,想着他那舅舅一表人才風度翩翩,怎麼着都和“狐狸”二字掛不上鉤啊。
“這王府是他的地盤,要是連這事都要別人知會的話,他定國公的爵位趁早交出去的好。”摺扇揚起的清風吹起雲祁頰邊幾縷烏髮,他一雙鳳目從發間顯現出來,更添幽深神色。
華溪煙聽着這語氣似乎是有些不對勁,不由得好奇問道:“你和我舅舅有仇?”
雲祁凝眉,笑道:“自然沒有!”
那你一副諷刺的語氣是做什麼,華溪煙腹誹着。
只是華溪煙不知道,她一來王家,王瑱就將她之前在嵺州的事情查了個明明白白,就連華溪煙之前在嵺州和雲祁有過接觸也知道了個徹底。想着依照雲祁的性子,對華溪煙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於是在前幾日,憑着自己年長,對雲祁好生耳提面命了一番。說的自然便是華溪煙現在是王家的女兒,自然不會輕易許出去,若是有意的話拿出真情實意云云。
這倒是還好,最讓雲祁無語的是王瑱還說如果真的有合適的世家公子,若是華溪煙也願意的話,那便直接將華溪煙許出去了。若是真到了那一天,雲祁可不要打上國公府的門。
一聽這話雲祁自然不樂意了。他知道華溪煙對於感情之事很是麻木。雖然他和她有過幾次接觸,但是她也看不出華溪煙對他有什麼別的感情。現對於那些一見到他就傾慕的不嫩嫩個自己的女子實在是太過不同尋常。所以他也不敢表示什麼,生怕一個不小心將華溪煙嚇跑。雖然今日他旁敲側擊地表明瞭心意,華溪煙也沒有說什麼反對的話,但是他還是看不清楚華溪煙的心思不知道她對他到底是感激,亦或是傾慕,亦或是……愛戀。
其實雲祁也不知道自己是爲什麼喜歡華溪煙。若是說幾年前救她的那一次,自然是不可能的。那次之後他只是關注着她的動向,發現這女子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女子,沒有什麼惹人注意的地方,要是說他真正的注意到她,還是在客來居的時候,她去退孫沐揚的婚。
這般驚世駭俗的舉動,就算是他,也不得不驚訝。
隨後他親眼目睹了她對孫家一連串的算計,並且有幸參與其中,不得不說,她心思縝密,手段果敢,足智多謀,和一般溫婉的閨秀實在是太過不同。每次算計的時候,她眸中光芒大盛,表情狡黠似狐,也許在外人看來,太過陰險狠毒,但是在他眼中,卻是勝過萬千美態。
這般女子確實值得他傾心。雲祁想着,他在深山拜師的日子,學得大多數也是計略權謀,他的內心也是精於算計,如今見到這般一個女子,很是對他的胃口。
儘管和華溪煙接觸的時間不長,但是這個女子的美麗、慧黠、聰穎已經深入他心。其實有時候,對一個人動心,只需一眼。雲祁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有時候的一眼,便是地久天長。
相信日後,這個女子,會帶給他更多的驚喜。這般想着,雲祁面容上的神色更加柔和了幾分。
“喂,你想什麼?”華溪煙有些飄渺的聲音傳來,似是在耳邊,又似乎是在千里之外,但是卻足以將雲祁飄飛的思緒拉回來。
“可是累了?”雲祁並未回答華溪煙的話,反而溫聲問道。
華溪煙揉了揉有些痠痛的腰,點點頭:“有些累了。”
“那邊儘早休息。”雲祁說着,低頭撩開華溪煙的裙襬,仔細打量着她的腳踝,“還是有些腫。”
“已經不錯了。”華溪煙見到比下午的時候情況已經好了太多,知道是下午的時候雲祁的揉按起了功效。
“梓泉!”雲祁衝着外邊換了一聲。
緊接着那粗布葛衣的男子便推門走了進來。
梓泉看起來和華溪煙年歲相當,可以看出五官還沒有完全長開,身量也並不是極高。
“腳踝。”雲祁言簡意賅地吐出兩個字。
梓泉走上前,將兩指放在華溪煙腳下動脈處細細摸着,又伸手按了華溪煙幾處穴位,開口道:“明日可消腫。”
“這麼快!”華溪煙不由得驚歎出聲。
“小姐的腳不過是平常的拉傷,並未傷筋動骨。若是給旁人的話需要十天半月,但是我這裡,自然不用那麼久。”梓泉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些粉末,覆在華溪煙腳上。
感覺冰冰涼涼很是清爽,華溪煙不由得有些好奇是什麼東西。
梓泉又從另外一個瓶中倒出一些液體,將那粉末化成了糊狀塗在華溪煙腳側,對着雲祁道:“公子用內力化藥一炷香時間便好。”
雲祁點點頭,將手掌覆在華溪煙小巧的腳上。
他的手掌很是溫熱,華溪煙可以明顯感受到,再加上有一股源源不斷的熱流自他手心溢出,傳到華溪煙腳內,那冰冰涼涼的感覺瞬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有腳底到全身的溫暖。
華溪煙就這般看着那雅緻無雙雲端高陽的人給她的腳療着傷,忽然覺得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
那雙修長如玉的手,應當是揮毫潑墨,舞刀戲劍之用,應當是翻雲覆雨,指點江山之作,但是如今,卻是附在她的腳上,用自己的熱源,溫暖着她的腳,她的心。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雲祁盯着華溪煙紅腫的腳踝,華溪煙看着雲祁發頂潔白的玉冠,兩人的影子映在透紗菱花窗上,影影綽綽,但是卻是極爲的靜謐溫馨。
梓易靠在院中的一棵合歡樹上,嘴裡叼着一直草,看見梓泉出來,打趣道:“看見沒,公子對華小姐多好,我看這樣,遲早有一天將你送去給華小姐做專職大夫!”
梓泉絲毫不在意梓易聲音裡的幸災樂禍,看了他一眼,撇嘴道:“有功夫在這裡打趣我,不如好好回去打點打點你自己,一身雞腥味。”
梓易聞言一下子變了臉色,端起袖子便努力地嗅着。想着不會吧,他今天辦完事之禍唯恐有味道,洗了兩邊澡,還換了衣服,怎麼還會有味道?
“別不信,今天推了那麼一車雞,味道不好去也是應該的。”梓泉說罷,施施然出了院子。
梓易想着還不是公子的命令?不然那李家的馬是那麼好驚的?於是無比悽苦地衝着梓泉喊:“你一定有去味的藥,給我用用。”
“沒有。”梓泉的聲音遠遠飄來。
梓易想着他纔不信,趕緊去追上了梓泉,準備發揮死纏爛打的功夫。
想着公子倒是再美人面前立了功,只是可憐了他們這些個做下屬的。
華溪煙腳上的藥膏不多時便完全滲入了腳中,沒有半分多餘,腳面光潔如瓷,彷彿不曾有東西在那裡存在過。
雲祁拿過一邊的紗布給華溪煙細細纏好:“明天就好了。”
華溪煙活動了一下腳腕,果真發現剛纔酥酥麻麻的感覺現在已經沒有了,不得不說不愧是神醫谷的人,醫術果真不一般。
“早些休息。”雲祁說着,站起了身。
華溪煙點點頭,依舊很是新奇地看着自己的腳踝。
雲祁忽然俯身,與華溪煙處於同一水平面,捱得極近。
華溪煙嚇了一大跳,連忙後仰,臉色不可遏制地紅了起來。
看着她有些窘迫得面容,雲祁勾脣輕笑,只是說道:“好好休息。”
看着那遠去的背影,華溪煙摸摸自己的臉,想着她剛纔想了些什麼?
“若是你想,我不介意。”走到門口的雲祁忽然間回過了身,衝着華溪煙吐出這麼意味深長的一句。
“滾!”華溪煙羞赧了臉,直接將手邊的瓷瓶衝着雲祁擲了出去。
雲祁輕笑兩聲,擡步邁出,似乎這房間伴隨着他的離去也黯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