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虹渾身顫抖得如同簌簌的枯葉,緩緩地擡起頭來,一句又一句的:“對不起,對不起……”不知覺間,她又傷害了他。可是她的傷,又有誰來撫平呢?她也好痛啊!她喜歡的人,爲什麼不能喜歡她?爲什麼要遠離她?遠的連最後一面都不讓她見?她究竟做錯了什麼?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凌佐心疼的捧起黃虹淚眼汪汪的臉,真是上輩子欠了她的,爲何就這樣放不開?他不由要想,我究竟喜歡你什麼?我究竟在等你什麼?也許得不到的才真的是最好的。得到了人,卻沒能得到心。她傷心,他更傷心,難過到心坎裡。
凌佐痛苦別過臉去,不敢看黃虹的臉,呼出一口熱氣:“既然放不開,何苦放棄?去找他吧!我…祝你幸福。”
黃虹一怔,凌佐一拳捶打在自己的心房:“記得這裡,永遠住着一個你。”說完,轉身,離去,不給黃虹說一句話的機會。
黃虹伸手想要抓住什麼,然抓住的只是一抹空氣,是虛無。愣愣的看着凌佐離開,他的背影深深地烙刻在她的腦海裡,黃虹苦笑,原來,連你也是不要我的了。
淚,不在流淌。
黃虹靠在牆角,安安靜靜。
藍天不要我,白雲不要我,星星不要我,連你也不要我。黃虹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真心的。
風吟有一個大膽的猜測,那就是黃虹愛上了兩個男人。只是凌佐在後,對她很好,她不自知罷了。
思及此,風吟馬上甩了甩頭,否決了這一想法。一個人只有一顆心,怎麼可能把心分成兩瓣去愛兩個人呢?這絕不可能。
如果同時愛兩個人,說明其實一個也不愛。她想,黃虹只是沒有確定愛誰,暫時迷失了方向。
然而,這話在風吟心中亦是不成立的。因爲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黃虹有一個心愛的人,史平陵!怎麼能說是迷失了方向?
風吟感傷的嘆息,端着夜宵進了黃虹的房間。擱在屋子中央的桌上,叫字畫桌底下的黃虹:“樓主,出來吃飯吧!”
黃虹渾身一哆嗦,見是風吟,深深呼吸,然那呼吸都是發抖的。
風聲呼嘯而至,心痛如影隨形。月華如刀,送來一股悽愴的風,她的心酸與無力,誰人能懂?
風吟憐惜的說:“樓主,有些事情強求不得,索性放開了,與誰都好。”
黃虹小鹿般的眼睛,空洞的望着風吟。
風吟也不由心中一顫,她竟莫名的感覺到了害怕。明明,黃虹那是害怕值得人憐憫的眼神,爲什麼讓她生出一股子膽怯?
黃虹大笑:“強求不得,強求不得,哈哈哈……”或許她該命運如此,得不到自己所愛,也得不到愛自己的人。
風吟驚慌:“你怎麼了?別嚇我啊!”
黃虹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推開風吟落荒而逃。現在的她要發泄滿腹的委屈,一身的悲傷。英雄冢內,她無可奈何。
風吟追喊:“樓主,樓主…”
於事無補,黃虹直直跑到了門外。
風吟的呼喚引
來英雄冢客人的注意,齊齊向黃虹行注目禮。這樣小的少年開做了此般英雄冢,非同一般呀!尤其這個名字,自古誰人敢取?她有這個頭腦,真的很值得欣賞。然而,此時她是要怎樣?好像受了什麼打擊,竟和那琴聲相似,說好的幸福呢?
人們不禁在想,這個樓主究竟是受過多少挫折?多少打擊?纔有此般情深不壽的歌兒。傷情滿滿,心碎一地……
黃虹跑到了門口,直接手起刀落,割斷了客人在門口拴馬的繮繩,一躍而上,策馬疾奔。
九卿愕然,黃虹是不會騎馬的,忙追着出來:“樓主,樓主!”
毫無迴應,與九卿一同跑出來的還有一個男人:“我的馬,我的馬!”
……黃虹哪裡聽得?飛奔競走。
弄得那人與九卿大眼瞪瞎眼,九卿客套的說:“我們樓主一會就回來了,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那人,也是無語,默默來了句:“有這樣做生意的嗎?”
九卿心道:不就騎你一匹馬嗎?大不了賠你一匹就是了,羅裡吧嗦個什麼勁?然而她只客氣的笑着:“我們樓主一時興起,別忘心裡去。”
那人無奈,眼下除了等黃虹回來,別無他法。說再多,也是白搭。
黃虹策馬離開,疾馳飛奔,沒能注意到因爲後悔而快速趕回來的凌佐。
凌佐離開英雄冢,每一個腳步,都痛得要死。離開花街有了一里來路,突然折返。他後悔了,真的後悔了。哪怕她心裡沒有自己,自己多付出一些又算得了什麼?爲她放棄全世界,又有何不可?她心中有人,那是在相識之初他就已經知道的,有什麼資格去責怪她?不,他不是責怪,只是心疼。最愛的人心中裝着其他人,不能不妒忌。
人總是貪心的,得不到時,他想只要每天都能看到她那就足夠了。得到時,他想能夠長相廝守就好了。再然後,還貪心的想要她的心。如果他不是那麼貪心,是不是兩人都會很快樂?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悲風秋畫扇。
相識之初,嬉笑怒罵,那樣開懷。沒事她總喜歡把胳膊搭人身上,總要他提醒一句“男女授受不親”亦或者是“男女有別”而她也總會反駁,“男女怎麼授受的不親?不親,不親,請問你是哪裡來的?”大膽的話兒,匪夷所思的想法,讓人不得不喜歡上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
愛上了,受傷了,知道痛了。如果人生可以回到原點,他還會不會選擇遇見她?凌佐痛心,他想,會的。經歷過,痛過,比什麼都沒有,虛浮一世來的要好得多。至少,他們有過曾經。
如有來世,他一定要加倍的對她好,好到石頭也能化成水。
凌佐急至英雄冢,迅速上了樓去,正見風吟在黃虹房間。風吟見凌佐回來,微微一鄂,隨後苦苦一笑,有些事情,永遠是放不開的。
凌佐見到風吟也是一驚,再看一屋竟沒了黃虹的蹤影,心漏了一個節拍,不死心的問:“她呢?”
風吟淺淺的說:“樓主出去了。”
凌佐絕望的閉上了眼睛,有
什麼東西已然坍塌。原來,她竟是一刻也等不得自己的。他,沒有後悔的機會,呵呵呵……
凌佐仰天苦笑,有一種痛叫滲入骨髓的鑽心,回不了頭也放不開手。她曾給過自己機會,是自己不知道珍惜,放開了她的手。現在還要她等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呢?他呼吸一窒,竟疼的無法呼吸。
凌佐的世界變得漆黑一片,他記得,她說過你是我的眼,陪我看盡千山萬水。爲什麼,爲什麼還沒來得及走一步,就已經結束了呢?
更盡無數苦酒,爲什麼還是不解憂愁?底的幻影總是夢中人,看着杯第,他的心中非常難受。苦酒自釀,若不是他放開了手,她又怎麼會棄自己於不顧?
見他難受疼痛、酸落苦落,風吟立在一旁,什麼話也不說。現在的她後悔了,她悔不當初。爲什麼她要勸他放手?如果不放手,就不會這樣憔悴心傷了吧?
紅姨爲什麼要騙她?不是說男人沒有好東西?不懂得負責任,只要性不要情!風吟不懂,爲什麼離開怡紅院之後,她所看到的事情並不是那樣呢?男人也是有情的,不見得高大,不見得事業輝煌,也不見得銀子多於體重,但他的溫柔細膩深入人心,深入骨髓。他的情,他的愛,都是可以看到的。他的痛,卻不能切身體會。
風吟一想到是自己的原因造成了凌佐此般痛苦,她就無比愧疚。她爲何要多嘴呀?
酒入愁腸愁更愁,含淚斟滿了苦酒,爲你一醉方休又何求?我要鬆開你的手,痛苦應由自己來承受,只要你能快樂我醉上千次也不夠。凌佐含淚,一杯又一杯,是誰說,一醉解千愁?爲什麼他喝了那麼多酒,腦子裡還是她清晰的面容?是誰說,往事不堪再回眸?爲何他腦海中全是與她的過往?
凌佐不知道他的痛苦還有無盡頭,他只知道前面的路一片黑暗,已經找不到一絲光亮!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奈,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無助。人生似乎已經走到了盡頭,好像已經死了。
黃虹心痛得就像火燒,複雜而矛盾。沒了平陵,還有凌佐。可沒有了凌佐,要她何去何從?說好的幸福,片刻間,煙消雲散,無了蹤影。誰人知道她的心沉溺在死海,多少次呼救,都沒有人願意伸一把手。
早知道如夢一場,她爲什麼要敞開心扉?如果永遠堅持愛一個人,而對他人絕情絕義,是不是,就不會那麼痛?
有一句話說的很好,它的名字叫做“逗你玩兒”,黃虹這時才體會到什麼叫逗你玩兒。你要的,他不給你。你不要的,他要給你。當你要了,他還會收回去。南柯一夢,空歡喜一場。
夜風很涼,吹透了黃虹單薄的身。她一個勁兒地發抖,卻不打算就此停下,哪怕幾次險些被馬兒甩下。
黃虹緊緊抱着馬脖子,任憑馬兒拼命朝着沒有路的地方狂竄。她也不知道,馬兒要去什麼地方。現在的她,只想狂奔一場,最好到一個永遠沒有人的地方,自生自滅。
黃虹雖然想要自生自滅,卻不願意墮馬而亡,要知道很多時候死,只是想想而已,因此她始終緊緊抱着馬脖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