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青嵐的話,柏弈神色如常,可是仔細觀察,卻能夠察覺出他眸中的顏色越發的深邃,青嵐說的最後一句話,如一記重錘敲在他的心上,事實上,他也一直都明白這一點。
老二登基,馮家當道,那麼到時候,朝堂上勢必會大動干戈,且不說淪爲失敗者的大皇兄青嵐,就算無意爭奪皇位的他,也休想在馮家的眼皮子底下求得安穩一隅,而安謐……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青嵐的目的,他心中再清楚不過,但他不得不承認,他是認同青嵐的心思的,憑青嵐一人之力,要和馮皇后一黨鬥,即便這段時間,青嵐長足進步着,可勝算也不大,而他……馮家之於他的仇恨,他無法放下,他的存在,馮家也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就算現在大家都相安無事,可是,暗地裡的洶涌,他隱約感覺得到,他和馮家都容不下彼此,必定只能留其一。
目光落在安謐的身上,柏弈的眸子緊了緊,就算是爲了她,他也要小心翼翼,絕對不能讓他自己出任何差錯!
“三弟,我的提議於你於我,都是有利無弊,你要將謐兒留在京城,必定要給她一個安穩的環境,不是嗎?”青嵐目光緊鎖着柏弈,柏弈的表露在外的情緒微不可查,可他也稍微看出了些波動。
柏弈深不可測,就算是他也有些摸不透,今日此舉,他也猶豫再三,柏弈的深不可測,有時候甚至比馮皇后一黨,更加讓他畏懼,世人只知道這渤海王在大金朝是個財神爺,掌控了大金朝的經濟的命脈,甚至連父皇都要仰仗於他,可是,他總是覺得,柏弈的不簡單不僅僅是在經濟上。
青嵐斂了斂眉,眸中的顏色暗了些,沒有完全的瞭解一個人,就將他納入羽翼下,這不是冒險又是什麼?
可是,爲了早日扳倒馮皇后,早日登上那個位置,就算知道是冒險,他也不得不這麼做!
嘴角揚起一抹笑意,青嵐望着柏弈的眸中多了分堅定。
柏弈摩挲着手中的酒杯,有一口沒一口的飲着,他知道青嵐在等待着他的答案,他也明白一點,沒有永恆的盟友,只有永恆的利益,青嵐爲了保住他自己,必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坐上那個位置,可坐上那個位置之後呢?
他便掌握着整個大金朝的生殺大權,甚至是包括他的!
涼亭中一陣沉默,就只剩下倒酒的聲音,隨着時間的流逝,表面上沒有波動的青嵐,心裡卻隱隱糾了起來,難道柏弈不答應麼?呵呵,不答應,那他就真的失了一個同盟者了!
青嵐心中浮出一絲失望,失望之餘,仰頭喝下一口酒,放下酒杯之時,柏弈已經起身,一把將睡過去的安謐打橫抱起,安謐的眉心微蹙,但卻沒有醒來,反倒是在柏弈的懷中蹭了蹭,如一隻小貓繼續沉沉的睡着。
這般信任的舉動,讓柏弈下意識的揚起了嘴角,不管這女人表面上如何說着打算離開京城,也不管她心中是否意識到了這一點,但這終究是事實,這女人明明就對他有依賴,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
習慣?呵呵,柏弈眼裡的得意異常明顯,習慣了就好,終究有一天,他會讓這種習慣怎麼也無法戒掉!
敏銳如青嵐,沒有錯過安謐細微的動作,亦是沒有忽視柏弈眸中的柔軟與滿意,想到剛纔自己裝醉時試探時安謐的反應,心中的失落如滾雪球一般急劇增大,在她的心裡,即便是決定了要回榮錦城,柏弈和他終究還是有區別的啊。
眉心下意識的皺了皺,正此時,視線在空氣中和柏弈交匯,青嵐怔了怔,隨即聽得柏弈的聲音緩緩響起,“大皇兄,你剛纔的話說得不錯,你的提議對你我,都是有利無弊,要將她留在京城,確實是要給她一個安穩的環境。”
柏弈雖是如是說着,但他的心裡卻十分的清楚,所謂的有利無弊,也是有時間段的,此時的有利無弊,到了彼時,也許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不過,就算是這樣,他的心裡也沒有什麼畏懼的。
柏弈的話,意思再明顯不過,他是在告訴他,他的提議,他已經同意了,讓青嵐失落的心裡,總算找到了一絲高興,對上他的眼,青嵐呵呵一笑,“三弟,以後咱們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進,就同進,而且,只能進!”
柏弈但笑不語,微微斂眉,看了一眼懷中熟睡着的安謐,輕聲道,“天色已晚,大皇兄不用送了!”
說罷,抱着安謐欲走,可剛走出一步,就聽得身後青嵐的聲音響起,“等等……”
柏弈頓住腳步,眉心不着痕跡的皺了皺,“大皇兄還有何事?”
青嵐眸光閃了閃,表情明顯不太自然,“她……”
雖然只是說出了一個字,可是,他的表情落入了柏弈的眼裡,卻已經泄露了所有他的要說的話,柏弈嘴角微微揚起,對上青嵐的眼,“要想趁人之危,本王早就做了,再說了,本王不傻,若真是承她之危,那就徹底的將她推開了。”
這青嵐,未免也太小瞧了他了,雖然他不得不承認,這麼一個軟玉溫香在懷,且又是他心愛之人,這要控制自己,着實是有些煎熬,可即便是煎熬又如何?
終歸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天不是嗎?
青嵐眉心緊了緊,在柏弈的視線之下,似乎更覺得尷尬,好在柏弈也沒有多留,抱着安謐,轉身繼續朝着外面走去……
青嵐看着二人的背影,緊皺着的眉峰怎麼也無法舒展開來,一個人站在夜色之中,許久都沒有動,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腳步聲在身後響起,驚動了青嵐,青嵐眉心更是緊了緊,卻沒有過多的防備,似知道身後來人是誰一般。
來人靠近走到青嵐的身旁,一雙鷹眸尤其銳利,“當真那麼喜歡那個安謐?這世上的女子千千萬,比她漂亮的也不在少數,你若坐上了那個位置,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青嵐嘴角揚起的弧度漸漸變得柔和,“她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沒有誰能比得上她,舅舅,你沒有愛過,不知道其中的滋味兒。”
來人正是南疆王納蘭珏,納蘭珏美玉一般的面容上怔了怔,片刻,卻是呵呵的笑出了聲來,“愛?愛是什麼東西?這輩子,我經歷過國破家亡,經歷過寄人籬下,愛對於我來說,根本糞土不如,我要的是什麼你的心裡也是清楚的,青嵐,你是大金朝的大皇子,可你也別忘了,你的母親是我南疆的公主,只要你登上帝位,成了大金朝的真正主人,我也算是欣慰了,至於那個安謐……既然你對她那麼喜歡,他日,等到你登基爲帝之日,自然有千萬種方法得到她,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雖然她比起其他女人有些不同,但終歸也只是女人,柏弈中了這個女人的毒,那麼這個女人就成了柏弈的弱點,你能做的,就是利用這一點,讓柏弈爲你所用,你是聰明人,柏弈的勢力傾斜於誰,對整個局勢都有極大的影響,至於安謐,等到你登基之後,你想要將她納入後宮,就算是柏弈,也休想再阻止你。”
納蘭鈺眸子微微收緊,或許,他早看出那個安謐非同尋常,卻終究是沒有料到,他還是小瞧了她的能耐,男人可以征服天下,而女人卻可以通過征服男人來征服天下,那個安謐……納蘭珏看了一眼青嵐,那雙鷹眸之中的顏色越發的深邃了些。
他明顯看到了青嵐原本柔和的臉色,多了些無法言明的東西,而這正是納蘭鈺希望看到的,他知道,即便他剛纔的一席話,沒有讓青嵐下定決心,那也對他有了一定的影響,至於最終能夠看到如他所希望的東西,只要他再多提點幾次,怕也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青嵐,記着你當務之急應該做的是什麼!”納蘭鈺斂了斂眉,再次開口道,隨即好似想到什麼一般,眸中的顏色越發的暗了些,“皇上已經下旨爲馮裕和玉玲兒賜婚,馮皇后促成這門婚事,她的目的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想利用聯姻,來爲馮家拉攏玉家這麼一個有力的助手,皇上那般精明,不可能猜不透這一點,可他終究還是下旨賜婚了,皇上心裡到底是怎麼打算的,還真是讓人費思量,但無論如何,馮皇后多了玉家這麼一個盟友,對咱們終究是威脅。”
“威脅?”青嵐利眼眯了眯,眼裡一掃剛纔的溫暖,驟然一片冰冷。
玉家如今就玉玲兒一個女兒,玉家在朝堂上的勢力也不容小覷,玉家和馮家素來都沒有太多深入的交集,兩個家族都是大金朝數一數二的大家族,平日裡雖無利害糾葛,可是,暗地裡的洶涌又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樣平靜的嗎?
他就不相信,玉家甘願永遠屈居於馮家之下!
玉玲兒和東臨王走得極近,甚至讓外界都暗中說着玉玲兒的清白,而玉家卻沒有因此而管束玉玲兒的言行,玉家在打什麼主意,只要仔細一想,不難想清楚一些東西。
看來,並不只是玉家打着自己的主意而已啊!這個時候,老四該得到消息了吧,呵,不知道老四又會有怎樣的反應!
青嵐嘴角揚起一抹笑意,眼裡迸射出的光華在月光下鍍上了一層幽光,“這婚事成與不成,都還是兩個問題呢!說是威脅,未免也太早了些。”
玉家老爺不笨,只要和馮家聯姻,單單是因着兩家的姻親關係,也就成了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存在,可是,損便罷了,若是榮……呵呵,馮家也會永遠的壓在玉家之上,玉家又怎會甘心?
納蘭鈺眉心一皺,看青嵐的目光多了些探尋,但很快,他的心裡便多了些欣慰,自己的這個和自己年歲相差不大的外甥素來都是精明的,而他的心思,也已經全力放在了正經事上,他說還不是威脅,那就一定有了應對之策。
“你有辦法破壞這個婚事?”納蘭鈺終究是忍不住心裡的好奇,開口問了出來。
青嵐高深的一笑,“根本就用不着我破壞,自然有人比我們更在意這件事情,舅舅,馮家和玉家聯姻大喜,你是不是該送些禮,到府上道賀?”
納蘭鈺蹙眉,腦中快速的思索着,漸漸的,有些東西在他的腦中清晰了起來,哈哈的笑道,“是該如此,確實該如此,明日,我就準備好賀禮,親自到玉府道賀!”
青嵐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以爲納蘭鈺也該離開了,可納蘭鈺卻依舊站在那裡,陪着青嵐沉默着,青嵐皺了皺眉,“還有事?”
雖是詢問,可語氣中絲毫沒有掩飾他逐客的意思,納蘭鈺瞥了青嵐一眼,“雍侯府的大小姐溫婉賢淑,知書識禮,已經到了適婚的年齡,若是你能和雍侯府聯姻,對咱們勢必有利處。”
青嵐微怔,納蘭鈺的意思再明白不過,聯姻?
“我的婚事,你休想打主意。”青嵐眸子一凜,淡淡的道。
納蘭鈺知道青嵐心裡裝的是安謐,心裡也是嘆了口氣,“我是爲大局着想,即便我不打你婚事的主意,就沒有旁人打了嗎?”
青嵐的手倏然緊握成拳,納蘭鈺說的不錯,即便納蘭鈺不打他婚事的主意,那麼旁人呢?
自從他回京後,父皇也不止一次暗示過他娶妃子的事情,他雖然都藉口推脫,可又拖得了多久?
青嵐沉默不語,眸中的顏色越發的深了些,納蘭鈺看了青嵐片刻,“到雍侯府提親的人可不少,你要抓緊了。”
說罷,納蘭鈺這才退進了夜色之中,獨留下青嵐站在原地,依舊是望着柏弈帶安謐離開的方向,久久沒有離開,那雙眸中的情緒,也是讓人無法捕捉到他任何思緒。
暨城,東臨王府。
書房內,東臨王看着手中的信,濃墨的眉峰緊緊的皺了起來。
“王爺,何事……”東臨王府的管家見主子神色有異,禁不住試探道,自家主子素來懂得隱藏自己的情緒,即便是一個人在,也不會輕易的將他真實的情緒表露在外,可此刻……
這是從京城送來的信,莫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東臨王眸光微斂,眉心漸漸的舒展開來,這封信是玉家老爺的筆跡,信上告訴了他皇上爲馮裕和玉玲兒賜婚的事情,讓他想想辦法。
“管家,暗中替本王準備好,不日,本王將進京!”沉默了片刻之後,東臨王沉聲吩咐道。
管家卻是一怔,面容難掩震驚,“進京?王爺,你不能……這皇上有令,沒有宣召,有了封地的王爺不得進京……”
東臨王神色泰然,目光瞥了一眼信上的內容,“沒有宣召,不得進京?那就讓父皇宣本王進京又如何?”
讓皇上宣王爺進京?皇上的意志,又是常人能夠控制得了的?
“王爺,您……要三思啊!”管家滿臉的擔憂,該是出了什麼大事,纔會讓王爺如此大膽,妄圖控制皇上的意志吧。
東臨王深邃的眸中一片寧靜,默了片刻,再次開口,“準備筆墨紙硯!”
管家半分也沒有耽擱,立即拿來的筆墨紙硯,擺在東臨王的面前,東臨王拿起筆,想也沒想的紙上寫了幾行字,看着寫好的內容,原本那冷冽的嘴角揚起了一抹笑意。
只是賜婚又如何?不還沒成親嗎?沒有成親,一切皆有變數,他有太多的辦法讓這親事擱淺,想到他的法子,他相信,玉老爺也知道該怎麼取捨利益得失。
哼,這一次,他不僅要讓這親事擱淺,還要讓他自己有個光明正大進京的理由!
嘴角揚起的笑意越發的濃了些,東臨王眸子一緊,朗聲吩咐道,“快馬加鞭將這封信送出去,不得有誤!”
“是。”管家領了命,上前將信接過來,他知道窺探這信上的內容是違逆主子的事,可是,不小心瞥見的幾個字,卻是讓他心中一怔。
玉家……喪事……守孝……
這……管家不着痕跡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瞧見他眼裡的冷冽,心中不由一個寒顫,主子的辦法是要讓玉家辦喪事麼?可會是誰的喪事?
管家不敢再繼續探尋,迅速的退了下去……
翌日一早,安謐醒來之時,已經是晌午時分,一有了意識,就感覺到頭一陣疼痛,睜開眼,看到眼前放大的臉,卻禁不住嚇了一跳。
“你……”安謐蹙眉,平靜下來,瞥了一眼在她牀旁邊大搖大擺坐着的男人,冷聲道,“王爺似乎很閒!”
話剛落,柏弈便是呵呵一笑,眉宇之間隱約有高深在流轉着,“是很閒,不過,等會兒,便不閒了!”
說罷,柏弈就拍了拍掌,隨即流光和依霏拿着衣裳走了進來,安謐看着這二人的陣仗,“這是要幹什麼?”
“替安謐姑娘將衣裳換上!”柏弈吩咐道,流光和依霏相視一眼,福了福身領命,隨即走到安謐面前,“小姐,請下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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