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宸王殿下問的這一處是怎麼回事……說實話我也不清楚。”
葉闌抽回扇子,咳咳了兩聲,“那個,這裡是空間錯位,而另一邊,則是影像,就好像海市蜃樓,可也不算,海市蜃樓是虛假的,那一處,雖然也像是虛假的,但是卻能夠觸摸的到,感受的到。”
那一處……就是夢魘雲流城吧。
容傾月暗暗低眉,單手扶着下巴沉思:“那麼,那一處在哪裡?”
“七妹是不是順着地圖過來的,找到這兒發現路段了?”葉闌回過身,嘆口氣攤了攤手:“沒有人會想到的,那一處‘夢魘雲流城’,在水底!”
水底……
是了,來這裡的路上,容傾月看過地圖,確實到了那湖泊就沒有了路,她也問過雲修離,夢魘中的雲流城,是不是在水底。
而且在水底,也就不容易被人發現,所以從未聽說過這兒水底有座城。
容傾月突然想到什麼,一擡頭,眸子一閃:“還有個問題,爲什麼叫這裡夢魘雲流城?”
這回到不是葉闌回答的了,雲修離轉過身看着她:“能夠觸碰到的虛假,若不是夢,還能是什麼?”
……能夠觸碰到的虛假麼……
葉闌聳聳肩,覺得宸王殿下真他孃的帥氣,一句話概括所有,他點頭:“不錯,我剛進入那裡的時候,確實覺得……是一場夢。”
一場夢啊?容傾月撓了撓腦袋,眼珠微微向下,手掌不禁攥緊了雲修離的衣角,越接近雲流城,她的內心就越不安。
雲流城現在怎麼樣了?阿離是不是真的用了他的魂魄,保留了雲流城族人性命?一切的一切,都要她去找答案。
而且……她很自私,她覺得阿離是最重要的,若是真的要用他來換取其他人的性命,她做不到眼睜睜的看着他消失。
雲修離目光一動,向她看去。
那些亡魂們依舊在街上巡視遊走,見到他們三人還會行禮,然後繼續往前走。
說實話,若這些真的只是亡魂那就罷了,可偏偏,這些人是活着的,活在另一個時空裡,卻能透過時間,看到五千多年以後的他們。
“七妹,爲什麼你一點兒都沒有故人重逢的喜悅!”突然,葉闌低低的幽幽的冒出一句,語氣還有那麼點委屈。
容傾月嘴角抽搐,轉了個話題:“那一處夢魘雲流城你知道怎麼走,不如明日,帶我們去?”
葉闌聽出來她在轉移話題,不依不撓:“七妹,你是不是不愛我了,你以前很遷就我的,三哥不開心了,三哥委屈。”
容姑娘翻了個白眼望天,她特別想知道,我啥時候愛過你?
一股威嚴之氣頓時朝着葉闌壓來,他一時之間居然有些喘不過氣,他也不敢把玩笑開的太大,畢竟宸王殿下就在旁邊呢!
所以他一下子收起吊兒郎當的態度,立馬嚴肅起來。
容傾月目瞪口呆,阿離真好用,比她有效率多了!
“這樣吧,你們回去休息,明日辰時之後,再出發去朔湖。”葉闌提議道。
辰時是七點到九點,那也還行,因爲出門之前兩人都休息過了,所以體力上是沒問題的。
不過……好像一直以來有問題的都是她,阿離從來都沒有問題的吧。
容傾月便點點頭:“那辰時三刻,你在鎮門等我們。”
與葉闌告別後,容傾月滿腦子的朔湖、夢魘雲流城還有……沈傾那件事。
若是真的他沒有叛亂,真的如她所想,是不得已纔想出一個叛亂的法子?可是這麼做是爲了什麼?
“外族大舉進犯雲流城,三王出戰,可是外族太過強大,民心紛亂,爲了安撫與解釋,爲何會有如此強大的軍隊進犯雲流城,三王便提議——只要把輿論引導到他們身上便好了。”雲修離淡淡道。
容傾月一愣,對啊……若是說是三王叛亂,那麼確實可以解釋爲什麼會有這麼強大的軍隊進攻承天崖等地。
可是這樣……爲了穩定民心,不起暴亂,居然要沈傾他們白白犧牲,背上永生永世的罵名?
她神情悲慼,大眼睛裡死氣沉沉,似乎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嗎?”
那人側臉,“我瞎編的。”
這件事當年只有五人知曉,做決斷的是漆寒。葉闌和洛旋被他們瞞着了,因爲這兩人的性格,實在不宜接觸這些。
所以葉闌在得知真相以後,雖然知道這是二哥自願的,可是卻還是覺得,若沒有漆寒的同意,就不會如此。
她的心裡……雖然不知道有沒有因爲這件事情埋怨漆寒,但是看錶情就知道,她很難過。
“他們可以爲了雲流城犧牲,甚至漆寒可以爲了雲流城,捨棄許多許多東西。而我好像什麼都沒有做。”
寂靜的路上,只有那些虛無縹緲的士兵路過,她垂着眸子,不知道懷着怎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
雲修離停住腳步,見她站在原地,寒風吹起她的裙襬,他便一步步走向她,白袍依舊華貴,像是寒夜裡最溫暖人的火。
“事已成定論,沈傾願意,漆寒願意,那麼這件事,就不存在什麼‘不值得’。”
不存在不值得?
散魂四千年,直到一千年前沈傾才重新聚魂。折損了手下那麼多將士,背上了這些莫須有的罵名,卻居然是……值得的?
“阿離……”她猛地衝進他的懷裡,低頭埋入他的胸膛。
雲修離指尖微動,有些顫抖的將她抱住,明顯感覺到胸前衣襟溼了一片,她身子軟綿綿的,在寒風中顯得更是渺小,兩人相擁在這寂靜荒蕪的死城,聽她一人哭泣。
……
明顯能夠覺察到廉貞散發出來的悲傷,沈傾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這笑意與他平日裡的笑意不同,平日的笑意不及眼底,而今日,這笑卻是溫暖無比。
楚霽是最愛粘着沈傾的,五千年前如此,五千年後雖然有些事情心照不宣了起來,但是內心深處依舊喜歡粘着沈傾。
漆寒靜靜的坐在一旁抿茶。
沈傾將‘貪狼’收起來,與廉貞的感應瞬間斷了,他輕笑:“我收回我的話,她是洛旋。”
那天早上,他對奕城說——容傾月不是洛旋,至少現在不是。
而如今,沈傾算是明白了。改了容貌改了性格,可是從內心深處來看,她依舊不能割捨。
……
兩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客棧,容傾月似乎哭累了,趴在雲修離懷裡睡着了。
雲修離揉了揉她的頭髮。第一次——她第一次這樣放聲大哭,不是爲了漆寒,不是爲了他,是爲了沈傾。
或者說,是爲了那段虛假的歷史,爲了爲此流血或者死去的人痛哭。
從沒有認認真真的思考過這個問題——她今生是容傾月,那麼會不會如同洛旋一般,爲了雲流城而奔波。
如今看來,這個問題,漆寒可以放心了。
即使成了容傾月……骨子裡那種感情,是割捨不掉的。
第二日一早,兩人便醒了,下樓吃早餐的時候,聽到了那位婦人在罵那名年輕女子:“你這個敗家的貨!給我滾,立馬給我滾!纏上我兒子就算了,想讓你爹給我兒子弄個小官噹噹你都不同意!”
容傾月一蹙眉,不禁看過去。
那名男子站在婦人背後,一副慫包模樣,女子哭泣着,卻不敢反抗。
直到聽到這一句,才略微擡頭:“家中只是生意人家,並無權力,怎麼可能……”
“還狡辯!我打死你!”那婦人一棍子就往女子身上招呼去!
“救我,遠郎,救我呀!”
容傾月見那男子女人縮了縮身子!她哼了一聲,手中雪笛化爲長鞭,嗖的一下打掉了婦人手上的棍子!
見她居然是個會武功的,掌櫃和小二一股腦兒衝上來了:“姑娘,這婦人力大無比,我們兩個男子都不是她的對手,如今您會武功,快把那少女救下!”他們店裡死人可就不好了!
容傾月看了雲修離一眼,不是她心狠,實在是怕有問題。
卻見雲修離點點頭,她便沒有猶豫了。
“老孃告訴你!少管閒事!”那婦人一聽掌櫃的這話,立馬氣不打一出來:“這個賤人跟着我兒子,敗我們的家,老孃打打怎麼了,又沒打死!”
又沒打死!
怎麼會有這樣惡毒的人!
那女子抽噎,擡起眸子:“夫人……夫人……小女子自從立志要跟着遠郎,一直爲您和遠郎做事,養家賺錢,怎麼就成了……”
來來回回幾個彎,容傾月也明白了,女子本是富商的女兒,卻一心要跟着什麼遠郎,結果被遠郎一家坑害的悽悽慘慘。
容傾月冷笑走到遠郎面前,哼了一聲:“怎麼,沒點反應?”
那遠郎不知道爲什麼突然他被點名了,而且容傾月模樣兇悍極了,他支支吾吾道:“孃親之命,不可違!”
“要是把她打死了呢?”
遠郎瑟縮了一下:“孃親之命不可違……”
‘啪!’容傾月一鞭子抽在地上,嚇得遠郎直接摔了一跤!
她現在非常想罵人!孃親之命不可違個蛋蛋!她一腳將遠郎踢到在地,回身扶起女子。
卻見那婦人衝了上來,“你敢打我兒子,我打死你!”
只是棍子還沒捱到容傾月頭上,便被雲修離用戰氣擋住了,“傾月,扶她上去。”
容傾月點點頭,撫着女子一步步上樓,那女子還不忍心的朝遠郎看去,容傾月冷笑:“想回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