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千楓也曾經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他找不到答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對穆思思,到底有幾分是佔有慾,有幾分是不甘心,有幾分是真心的喜歡?
他從未喜歡過人,他辨不明,也分不清。
直到飛機失事的一剎那。
他一貫自詡冷血無情,那樣的情況下,他本該一個人逃生。
可鬼使神差地,看着這女人蒼白的臉色,他竟也有些心顫。
他發現,自己已然放不下。
跳傘,狂風,然後如今兩人一同流落荒島。
本不是什麼令人感覺愉快的經歷,可凌千楓卻莫名地不希望這樣的日子結束。他裝虛弱,裝可憐,笑呵呵地享受着穆思思的照顧和呵斥。
在這荒島上,除了他和穆思思,並沒有第三個人。
他以爲,只要這樣,就能讓穆思思的眼中,只有他一個人。
可是就在剛剛,他發現自己錯了。
雖然這荒島上,看似只有他們兩個人。
可實際上,這裡永遠有着第三個人。
那個人,住在穆思思的心裡。
他叫做霍御。
暗夜中,凌千楓悠然地嘆了一口氣。
他從未羨慕過誰,可這一刻,他有些羨慕霍御。
這男人,竟能獲得思思這樣的傾心相待。這特麼該死的好運。
凌千楓擡頭,看着格外清晰的夜空。
突然開口說道:“我娶了四任妻子,在教堂中,有過四次承諾。”
“恩?”穆思思此刻已經是半睡半醒,聽見凌千楓的聲音,她迷迷糊糊地反問了一聲。
凌千楓只是平靜地繼續說道;“妻子,這兩個字,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必需存在的角色,因爲凌家的暗勢力,需要下一任的接管者。可其實,我並不想要有孩子。”
“爲什麼?”穆思思清醒了一些,不由好奇地問道。
凌千楓看了她一眼,目光幽深:“我這樣的人,一輩子都生活在黑暗和鮮血中。我的屬下敬畏我,敵人害怕我,普通人更是視我如同洪水猛獸。我不曾有過朋友,我也不能擁有朋友,我只能孤獨地一路前行。這樣的日子,似乎很風光,可實際上,寂寞到可怕。我不想讓我的孩子,繼續這樣的宿命。”
穆思思認真地聽着,然後心有慼慼地點了點頭:“要這麼說,這種日子,確實挺難熬的。”
凌千楓微微一笑:“我聽話娶了第一任妻子。但沒有碰過她絲毫。一年後,我發現,她和我的一個屬下,有了姦情。”
“然後你就殺了她?”穆思思的眼睛猛然睜大。
凌千楓看了她一眼:“我偷偷放了她走,讓她嫁給了我的那個屬下。然後炮製了一具屍體,讓所有人都以爲,她死了。”
“你竟然這麼好心?”穆思思眨了眨眼睛,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凌千楓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娶了她,卻又不碰她。是我對不起她在先。之後的事情,也怨不得她。而且,此事過後,我那個屬下對我更加死心塌地了,哪怕是我讓他去死,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用一個可有可無的女人,換來一個忠心耿耿的下屬,我覺得挺划算的。”
穆思思還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說凌千楓無情吧,他終究放了那個女人自由。說他有情吧,他這麼做的原因,只是因爲覺得挺划算的。
“隨後,我又有了第二個第三個,乃至第四個妻子。”凌千楓淡然說道:“她們有的,本來就有心上人。有的受不了活寡婦的日子,主動求我放她們走。我如法炮製,製造了她們死亡的屍體,然後放了她們走。但是我不想再有第五個第六個甚至更多的妻子,所以,在火化第四個妻子的‘屍體’時,我找來一具女屍,而且故意削去了女屍的皮肉,讓屍體看起來十分令人恐懼。果然,目睹了屍體的人,開始對外傳我吃人肉喝人血的消息,從此再也沒有人願意嫁給我。我也過上了安生日子。”
凌千楓挑了挑眉:“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在這種恐怖的傳言下,江家人,竟然還願意將千金許配給我。我知道消息的時候,婚事已經定下來。我只能無奈接受這個事實。我原本想着,等江若琳過門一段時間,她若是想要走,我也暗中放她離開就好。沒想到,這個女人,還沒過門,就狠狠地打了我的臉。”
凌千楓說到這裡,不由冷哼了一聲。
他主動放人走,跟江若琳逃避婚約,直接追着別的男人跑,這可是兩個概念!
“不過現在想想,我還得感謝江若琳的膽大包天。否則,我也遇不到你。”凌千楓看了一眼穆思思,輕聲說道。
月光柔和,星光璀璨,荒島的夜空,空曠而遼遠。
大約是氣氛太好,穆思思竟隱隱從凌千楓的話語中,聽出了一分真情來。
她皺了皺眉頭,將這個莫名的想法拋之腦後。
“如果你願意放手的話,我其實也很願意擁有你這樣一個朋友。”穆思思開口說道。
凌千楓斜了她一眼,然後緩緩說道;“穆思思,你知不知道,如果是你的話,其實我已經打算好,要好好和你在一起,生很多很多孩子,然後努力脫離凌家的宿命。讓我們兩個,還有我們的孩子,都可以擁有真正屬於自己的人生。只可惜……”
只可惜什麼,凌千楓沒有說出口,只是讓一切都化成了一片沉默。
穆思思的心頭,猛然一顫。
她似乎,已經無法再逃避了。
她一直覺得凌千楓對她,只是不甘心作祟。
可跳傘時候的拼命相護,遭遇狼羣時的奮不顧身,還有此刻,那難言的沉默……都在告訴她一個事實。
凌千楓對她,是認真的。
但這份認真,卻是她不可能迴應的。
穆思思扭頭,有些生硬地轉移了話題:“今天出發前,我在海灘上,點燃了一大堆乾草。只是過了這麼久,乾草應該都燃燒完了吧。”
穆思思轉移話題的本事,其實遠遠沒有到家,凌千楓淡然一笑,卻也順着她的話語說道:“應該是。”
“哎,這段時間,要是正好有船隻經過的話,就們就虧大發了。”說着說着,穆思思倒也有了幾分真切的鬱悶。
凌千楓挑了挑眉:“都已經這樣了,就別愁了。現在你該擔心的是,是食物問題。我待會把這三隻狼的肉,做成乾肉,應該夠我們吃上三天了。但既然入了森林,我們不如再找些落單的野獸,多準備些肉類,這樣也能撐長久些。”
凌千楓說的有道理,穆思思思考了一下,點頭應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兩人就開始繼續朝着森林深處前進。
這一路上,又碰到過幾次野獸。好在凌千楓身手了得,這些野獸都變成了他們的乾糧。凌千楓一一將肉烤好,全部做成了乾肉,放在了揹包裡。
第二天傍晚的時候,兩人一步踏出。穆思思不由面露欣喜,他們竟然走出這座森林了。
她在海灘上隱隱看見過的山峰,現在已經出現在了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