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鐵微眯着眼,顯然也察覺出了其中的不對勁來。
齊崇峻那人平日裡看着威猛,實則卻是膽小怕事,從不敢輕易招惹於他,特別是上次那次因爲聶夏大打出手之後,齊崇峻見了他都恨不得繞道走,從不敢在他眼前晃盪。可是這一次,他哪來的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來飛羽營內鬧事,甚至還敢強行對鄭東出手?
難道,齊崇峻是早就知道他不在營裡,甚至是知道他短時間內回不來寧北郡?所以纔想要在他離開之時強行奪權?
鄭東身爲軍中副將,官職比齊崇峻低了足足兩階,如果沒有他來壓制齊崇峻,齊崇峻想要強調動飛羽營的人,鄭東敢於反抗的話,齊崇峻便能以犯上之名強行羈拿鄭東,一旦他和鄭東都沒了蹤影,到時候飛羽營羣龍無首,豈不是齊崇峻這個二品將軍說了算?
葉鐵伸手敲着一旁的木桌,發出“篤、篤”的聲音。
“鄭東,你命人去跟着齊崇峻,看看他這兩日都和什麼人有所接觸。另外,讓在神策營裡的兄弟留意一下這兩日神策營的動靜,特別是有關今日午時,神策營的人捉拿破壞東菱渠的那羣山匪的事情,看看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如果察覺到任何異常,立刻前來回報。”
鄭東點點頭,轉身就出了營帳,將葉鐵吩咐的事情交代了下去,回來時,身後就跟着之前那個之前去送秋娘和薛柔回家,然後才返回飛羽營的年輕男人。
“大哥,銅子回來了。”鄭東低聲道。
銅子跟着鄭東走入營帳,就立刻恭敬行禮道:“將軍。”
葉鐵揮了揮手讓他免禮後,這才擡頭道:“怎麼樣,你送她們兩人回去,一路上可有發現什麼?”
“回將軍,那個秋娘是陸大生的母親的確沒錯,我送她們回去之後,秋娘就直接讓家中小兒子去了駐軍軍營。找陸大生回去。只是那個名叫阿莞的女子,我有些看不透。”銅子低聲道。
葉鐵聞言挑眉:“怎麼說?”
銅子沉聲道:“我一路上仔細觀察過,那個阿莞應該不懂武功,身上也沒有半點內力。但是她行事卻十分小心謹慎,我送她們回去的一路上,曾經試探着問過她幾句話,不過都被她輕描淡寫的轉移了話題,而且從頭到尾。她都一直隱隱將身形側向一旁,從頭到尾都沒有把後背交給我,也就是說,她有很高的警惕性,而且她根本就不相信我們。”
“她身上有很濃的藥味和血腥味,其中血竭和三七的味道十分重,分別分散在她後背,腰脊和腿腳上面,應該是外傷塗抹的傷藥。我曾仔細辨別過,她臉上的傷痕有九成是真的。身上也應該帶着很重的外傷,而且據我估算,她身上的傷勢受傷的時間絕不超過五日,也就是說,將軍之前見到她時,她應該是重傷狀態,只是強撐着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來。”
鄭東聽到這裡,忍不住瞪大眼,“等等,你確定剛纔說的是個女子?如果真照你所說。全身受了那等傷勢,尋常男子也不一定能扛得住,更何況是個嬌滴滴的女人?”
銅子沒有回答,倒是葉鐵敲了敲桌子冷淡道:“所以我才說。那個女子絕非是尋常人。”他轉頭看着銅子說道:“繼續說,除了這些外,可還有發現其他的事情。”
“其他倒沒有什麼,只唯獨一件,那個叫阿莞的女子,身上所受的傷勢。恐怕並非是因爲山匪搶劫所致。”
“爲何?”
“我在她手腕上看到了一隻上好的鎏銀鑲玉的鐲子,那鐲子上的銀雖並不是值錢之物,可其中包裹的玉卻是上好的白玉玉髓,色澤、水頭,均是極品。光那一隻鐲子,恐怕就能足夠尋常百姓一家過上數十年富足的日子。如果當真是遇到山匪搶劫,爲何那鐲子戴在那般顯眼的地方,居然還能完好無損的保留下來?而且在回來之前,我曾經又返回過酒樓一次,向酒樓的小二打聽到,那個女子入住酒樓之後,出手十分大方,光是打賞的銀錢和請大夫治傷花費的,前前後後就有幾十兩,而且陸大生的娘,也是收了銀子纔會去服侍那女子的,只是後來不知道爲什麼,那個女子卻突然退了房間,說是要搬去陸大生的家中居住。”
銅子十分清晰的將自己調查的一切全部告訴了葉鐵之後,然後就安靜下來閉口不言,默默的站在一旁。而葉鐵也是沉着臉,手指十分有節奏的在椅背上輕敲着,一下又一下的“篤、篤”聲,在寂靜的營帳裡顯得格外響亮。
如果銅子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那個阿莞之前所說的一切,就都是假的。她並非前來寧北郡投親,更沒有遭遇山匪,那她身上的那一身傷勢是從何而來?
還有之前在酒樓裡,她一前一後的表現未免太過古怪。她在面對他時,明明冷靜自持,進退有度,可在面對那個囂張跋扈的女人之時,卻又爲何要刻意裝成柔弱可欺?難道她的目的就是想要引來周圍的人圍觀,還是她根本就知道,當時他和飛羽營的人就在酒樓裡?!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逼他現身?
葉鐵想到這裡,緊皺着眉頭卻是下意識的在心中一搖頭。先不說他出城的事情,只有極少數幾個心腹之人才知道,而且他中途發現有詐,立刻回城,這事情除了與他一起同行的人也並沒有其他人知曉,那個阿莞絕不可能知道他那時候就在酒樓之中,也就是說,她那般行事,絕不是想要引他現身。
可如果不是爲了他,又是爲了什麼?難不成,是因爲那兩個形跡可疑,看見官兵之後就匆忙逃走的人?
葉鐵輕敲着桌子,沉吟了片刻之後纔開口道:“銅子,發動城內所有的眼線,去給我查今天從酒樓裡逃跑的那兩個人的下落,還有,之前聽酒樓小二的意思,與那兩人同行的,應該還有其他幾人。去查查他們到底是什麼身份,來南楚是做什麼的!查清之後,立刻回報。”
“是,將軍。”
等到銅子走後。鄭東才忍不住開口問道:“將軍,你是懷疑那個阿莞?”
葉鐵沉着臉點點頭:“不僅是懷疑,而是肯定,那個阿莞肯定有問題。這幾天城裡的事情一出接着一出,而且太多古怪的事情接連發生。我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這幾日有些心神不寧,好像寧北郡裡要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一樣。小心無大錯,有所防備,總比禍事臨頭才慌亂應變來的強。”
鄭東聞言不敢輕忽,葉鐵自小在江湖中草莽中長大,心性比常人敏銳的多,他的感覺從來就沒有出過錯,這些年,鄭東一直跟隨在葉鐵身側。他很清楚葉鐵曾經憑藉着他的直覺,率領着手下的弟兄在戰場上多次避開致命危險,能夠全須全尾的回來。所以聽到葉鐵說他心神不寧,他頓時提起了心來。
鄭東沉聲道:“大哥,用不用我命人去把那個女子抓起來?”
“不用。”
葉鐵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絕,然後沉吟片刻道:“先等等,等到今日酒樓裡那兩人的身份查清之後,再做打算。”
……
薛柔呆在秋娘爲她準備的房中,房裡擺設十分簡單,一張牀。一套桌椅,連最簡單的梳妝鏡也沒有。秋娘有些不好意思的領着薛柔進來之後,就指着略顯簡陋的房裡低聲道:“這幾天你就住在這裡吧,這屋裡雖然比不上酒高貴樓精緻。不過東西都很乾淨,而且地方也寬敞清靜,適合養傷。我替你把這牀上的褥子被子都換了一套,你瞧瞧看,還缺些什麼,等一下我再替你準備。”
薛柔幾步上前。坐在軟和的牀上,摸着已經泛白、卻十分乾淨的被子,淺笑道:“秋嬸,不用了,現在這樣就很好。”
秋娘見薛柔臉上沒有半點勉強之色,而且對於簡陋的房間也不嫌棄,心中頓時鬆了口氣,臉上的笑容也更真切了幾分:“你覺得好就行,那你先休息休息,有什麼事情再叫我?”
“好。”
薛柔點點頭,秋娘就笑眯眯的走了出去。
直到房門關上,房中無人之後,緊張了一整日的薛柔才輕吁了口氣,徹底鬆懈了下來。這一天裡經歷的事情,簡直是一波三折,先是遇到暗樁被察,不得不暫時捨棄了聯繫商行和容璟的打算,後來又官兵盤查,發現了呼延宜凌,得知北戎人已經混進了寧北郡都城,後來她還要應付葉鐵和飛羽營的人,計劃着該怎樣才能讓葉鐵和飛羽營爲她所用,助她擊破北戎人的算計。
這其中危險處處,稍有不慎,就會落得滿盤皆輸,甚至把她自己也搭進去的下場。
如今好不容易鬆懈下來,薛柔頓時覺得,之前因爲強行壓抑的痛覺彷彿再次爆發出來了一樣,疼得她額頭冷汗直流,她小心翼翼的拉下肩頭的衣裳,果然見到那裡的裡衣上已經染上了一片血跡,顯然之前已經上了藥的傷口再次裂了開來。
她褪下衣裳,用乾淨的帕子擦掉肩頭血跡,然後再重新上藥包紮,等到做完這一切後,她只覺得身上就如同虛脫了一樣,整個後背已經被汗完全浸溼。薛柔不由苦笑一聲,不得不再換了一身乾淨衣裳後,這才合衣斜躺在牀上,累的微閉着眼睛小憩起來。
從墜落懸崖到今天,已經足足過去了三日,在這三日裡,無論是在懸崖下面掙扎求生,想盡辦法躲避郾城搜捕的官兵和駐軍,還是後來遇到林吉祥等人,來到寧北郡中,她從來沒有片刻敢真正放鬆心神休息過,如今好不容易放鬆下來,這一覺,竟是睡的格外香甜。
窗外的日光漸漸斜落,夜色浮現出來。微涼的風透過窗戶飄進來後,便落在牀上安靜睡着的人兒身上,她臉上的面紗被風吹的輕輕翻飛,露出一小節光潔的下顎,還有那瓊鼻之下,微微抿着,連睡夢之中也透露出幾分倔強的脣形來。
黑暗的屋中,房門突然被打開,一道頎長身影在門外站了一小會,才放輕着腳步走了進來。
那人影緩步走到牀前,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牀上合衣躺着的女子,片刻後,才就着窗外的月色,伸手去解她臉上的面紗,卻不想他手纔剛剛靠近那女子的耳邊,原本緊閉着眼的女子卻是突然睜開眼來。
她雙眼之中沒有半點溫度,冷的駭人,而她原本抿着的紅脣也是輕啓,淡淡道:“你想做什麼?”
窗邊的人影沒想到熟睡的薛柔居然會這般容易驚醒,面對她冷厲的眼神,心知恐怕是讓她誤會了,他連忙一縮手,對着眼前的女子急聲解釋道:“姑娘,你別誤會,我沒有惡意。我叫陸大生,是我娘讓我來瞧瞧你臉上的傷的。”
薛柔神情微怔,就見到牀前的黑影已經快速移動到了桌前,從懷中拿出火摺子來,將桌上的油燈點燃,原本黑漆漆的屋中瞬間便敞亮了起來,而薛柔也看清了桌前拿着油燈的男人。
那人看上去大約二十三、四,身材消瘦,臉上輪廓分明,卻並不算俊逸。
他小心的把油燈放在桌上之後,這才臉色有些發窘的看着牀上眉眼清冷的女子,尷尬道:“方纔我娘說,你這些日子都沒有好好休息,讓我千萬別吵醒了你,所以我纔沒有點燈。我娘跟我說起過你臉上的傷勢,讓我來瞧瞧看能不能用什麼法子替你去了疤痕。我已經儘量放輕動作了,卻沒想到還是驚醒了你。”
PS:倪萌絕對體會不到老紙逆流成河的悲傷,老紙碼好了碼好了碼好了,結果尼瑪12點前斷網了……嚶嚶嚶嚶~~~~~~我沒斷更沒斷更沒斷更~我的節操還在……
三根指頭髮誓,再也不上山採蘑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