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滄海，是友非敵
四海清揚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看着九音。
他不說話九音便也不多說了，實在是很清楚慕瑾這位師父的性情，他行爲思想與旁人都不一樣，一頭白髮定然是藏着許多秘密，可他從不對人說。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四海清揚忽然伸出大掌一把握·住她的手，在九音尚未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攤開她的掌心，讓它與自己的大掌貼合，一股暖暖的內氣經由他的掌心傳入到九音的身體裡。
這樣一股內氣，不像是在爲她運功，九音明顯感覺到一股氣息在她的身體裡各處遊走起來，每到一處總會像火把一般灼痛她的血肉筋脈。
想要把手收回去，可是四海清揚的大掌緊緊貼着她的掌，兩掌之間如同有了粘性那般，完全分不開。
九音用力咬着脣，知道他不會害自己，不能拒絕只能苦苦撐着，相信只要熬下去他就會放了自己，果然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他就放開了她。
四海清揚把這股氣息收回，掌力撤退了之後，九音狠狠鬆了一口氣，執起衣袖拭去自己臉上額上的汗跡，可卻拭不去身上的細汗。
看着四海清揚的沉寂的臉，她訝異道：“師父，究竟在試探些什麼？”
四海清揚微微拉開椅子與她保持了一點距離，隨後他伸出長指，在九音跟前的空氣中，以指爲筆寫出了兩個字：滄族。
九音分明看得出那兩個字是白霧組成的，他居然用自己的內力營造出白色的水霧，但這兩個字在空氣中維持不了太久，只一下便徹底消失在她的視線裡。
她只是遲疑了片刻，便看着他點頭道：“一個叫滄海的滄族人。”
聽到“滄海”這兩個字，四海清揚眉眼一亮，死死盯着她，良久又在空氣中寫到：你記得他？
九音搖了搖頭，眼底閃過一絲困惑：“他是我一個朋友的朋友，可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他是敵是友。”
四海清揚搖頭淺笑，九音愣是在他的笑意裡看出了那麼一絲苦澀，他又伸手在她面前寫了一個字：友。
九音握緊掌心，明知道不該懷疑，可對滄海確實做不到百分之百信任。
她苦苦一笑，靠在牀頭木柱上，擡眼看着他，淡言道：“他給西楚的戰神下了藥，讓他對我……”
或許這些話不應該在身爲長輩的他面前說出來，可這一刻她不知道爲什麼卻願意把自己的所有事都告訴他。
“他對我做了這樣的事情，我如何把他當成朋友看待？”
四海清揚還是搖頭淺笑，再次在她跟前寫了一個大大的“友”字。
九音抿緊薄脣看着他，看來很久很久，良久之後她才認真問道：“你確定？”
四海清揚慎重地點頭。
九音輕吐了一口氣，不知道爲什，麼知道滄海是友非敵，心情竟莫名輕鬆了起來。
原來她一直不想把他當敵人，原來她潛意識裡一直希望他是自己的朋友。
想到她離開皇城前的那夜，他潛入她的寢房所說的話所做的事，那一身的落寞，一身的無奈，心竟然莫名地揪了一把。
可她拒絕這樣的痛楚。
一個夜，一個傾城，如今再多一個慕瑾……光這三個男人已經足夠讓她折騰了，和滄海分明沒有半點感情，何必再與他扯上這種事情？
什麼痛不痛的，也不過是幻覺罷了。
因爲她花心，水性楊花，所以看到美男子在她面前落寞，便會不自覺對人家升起了一絲憐惜，那不過是她色·女的本性而已。
看着她多變的臉，四海清揚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細心研究着她臉上的表情。
見他一直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自己，九音笑道：“師父認識滄海嗎？”
四海清揚點了點頭，這次卻什麼都沒有寫，只是認真看着她。
“是不是你剛纔對我試探，感受到我體·內有滄族的異能？”
四海清揚點頭。
忽然她眉眼一亮，看着四海清揚薄脣微動，欲言又止。
四海清揚眸光柔和了下來，脣邊溢着點點笑意。
九音明白了，他對自己總是縱容而寵溺的，也帶着萬二分的尊重，雖然她不知道這些都從何而來，但在他面前，自己總是可以放肆的。
“師父，你也是滄族的人，是嗎？”既然可以放肆，便直接把心裡的疑問問出了口。
四海清揚微微怔了怔，半響才把頭點了下去，再次伸手在她面前寫了三個字：你也是。
九音有點迷糊了，但很快便想到大概他說的是九音，是這副身子真正的主人。
不知道可不可以對他說實話，不知道爲什麼在他面前竟不想有半點隱瞞。
她的指尖微微繃緊着，在猶豫也在掙扎，良久才又問道：“我以前是你的主子嗎？”
四海清揚依然點頭，脣邊的笑意更深了。
“我失憶了，是不是？”
他眼底閃過幾許黯淡，可卻還是把頭點了下去。
見她眼下閃過的一陣失落和複雜的光芒，四海清揚迅速在她面前寫了三個字：會好的。
九音卻別過臉不願意再看他，她深吸了一口氣，才道：“其實，你和滄海都認錯人了，我不是九音，我是說……我不是這具身子真正的主人，我是一縷來自異時空的靈魂。”
她回頭看着他，似乎下定了決心那般，認真道：
“你們真的認錯人了，我不是這個年代的人，我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你們定然不知道二十一世紀是什麼，我只能說是一個比現在這個年代要晚很多很多年的朝代。”
頓了頓，又繼續道：“我無法向你解釋太多，但有一點你必須明白，我不是九音，我只是佔據了這副身子，師父，以後見到我不用下跪，也不用覺得我是你的主子，我是個冒牌貨，假的。”
四海清揚一直看着她，目光柔和，脣角含笑。
見他這般，九音不免有點急了：“我沒有騙你，雖然我知道這樣的事情你一定接受不來，可我真的沒有騙你。”
她不想這個可愛又可敬的長輩每次見到自己都屈膝下跪，向她行禮，她分明就是假的，受不起這麼大的禮。
可四海清揚卻又舉手在她面前寫了幾個字：滄海沒有告訴你嗎？
“告訴我什麼？”她一臉困惑，也是一臉焦急：“前輩，我真的沒有騙你。”
他點頭又寫了三個字：我知道。
九音睜了睜明亮的眼眸，這次看他時眼底便重新換上一份打量和研究。
他說他知道是什麼意思？既然知道了，爲什麼還要每每對她下跪？
更何況她所說的話如此匪夷所思，這般怪力亂神的事情他竟輕易接受了，他是不是還在當自己說謊話糊弄她？
“師父……”她低低喚了一聲，不知道要如何跟他繼續解釋下去。
他就像是個慈祥的長輩那般，不管她說什麼鬧什麼，都只是脣角噙着一抹溫和的笑意，任她吵鬧。
因爲這種感覺，九音懷疑他不過是爲了安撫她，才說他知道。
但見四海清揚擺了擺手，又在空氣中寫到：你的記憶很快會回來。
“你所說的記憶……究竟是什麼？九音究竟是個什麼人？”她乏着眸子，指着自己：“我是說這具身軀的主人究竟是什麼人？”
“尋常人”這三個字是他寫的，很快便也消失在她面前。
可九音還是不懂，若只是尋常人，爲什麼能得到滄海和他特別的眷顧？
“你太弱了，現在還不是時候”，這幾個字消失得很快，可幸而九音把它一字不漏看清楚了。
原來九音身上還潛藏着這麼多秘密，但他們只是把她當成是真正的九音，所以纔會如此，可她根本無法向他解釋，因爲她的解釋他不相信。
四海清揚忽然又把椅子拉到軟榻邊，大掌扣上她的脈門，指尖搭在她的腕上脈門上，細細把着。
片刻之後他淺淺一笑，忽然執起她的雙手拉着她面向自己。
如此親密的舉動，他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表現過，他與任何人都保持着一點距離，淡漠而疏遠，雖然對着她時特別憐惜與尊重，可卻從來沒有過這麼放縱。
心裡不是沒有半點拒絕的，但對上他溫和的目光後，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齷蹉。
他的眸子清透明亮，如同可以一眼望到底的清泉那般，當中沒有半點雜念，能擁有這樣一雙眼眸的，又怎麼可能是個在思想上有任何污點的人？
九音輕吐了一口氣，放鬆了自己，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讓自己面對着他。
很快，她就知道四海清揚想要做什麼了。
他執起她的雙手，讓她與自己四掌相對，瞬間，一道渾厚的氣息經由他的掌心滲入到她的體·內。
這一次與剛纔的不一樣，雖然也是暖暖的，可卻沒有燙痛人的感覺。
暖和的氣息慢慢遊經她全身的筋脈，讓她渾身生起了一股暖意，筋脈完完全全被打通之後，整個人輕飄飄的，如同在雲端那般。
他在給她輸送功力，九音雖然本能地對他的舉動有着抗拒，不願讓他耗費真氣，可是，四掌想貼之後，竟是無論如何再也分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