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座城,城裡住着未亡人。
同樣,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首歌,代表心殤。
封蜜無措,她居然在誤打誤撞下,點了一首徐子卿的心殤。
車窗玻璃半降,夜風拂入,將車內的煙霧吹走,散去。
今夜,星子明亮,燈塔在遠處閃閃發光,有潮溼的海風,帶着鹹腥味飄入鼻端。
夜裡風大,驟然撲入的冷氣,讓封蜜禁不住用手圈住了自己。
車身停在距離海港口不到兩百米處,即將駛出高速公路,大半車身幾乎停在緊急停車帶內,警示燈跟着一閃一閃。
有後面車輛見到這一突發情況,頓時及時打轉方向盤,開車而過時,封蜜清晰的聽見了幾聲來自司機的咒罵聲。
微赧,見徐子卿依然低頭猛抽菸,封蜜不敢吱聲。
耳旁,風聲呼呼刮過,伴隨着車輛呼嘯而過的聲音。
車內,車頂小燈散發着瑩白的光華,封蜜偷偷看向身側的徐子卿。
他的面色半隱在黑暗裡,吹拂而入的風將他微卷的髮絲吹亂,直往臉上撲。
兩指間夾着一隻香菸,徐子卿側顏的輪廓似帶了些許憂鬱,像被重重陰影籠罩,那一截火星頭,在他的指尖明明滅滅。
深吸一口氣,封蜜剛想問,你怎麼了?
便見徐子卿取下香菸,將那隻夾着香菸的手放在車窗外,點了點,一截菸灰跟着往外落。
“你跟行衍,怎麼回事?”他問,音色沉沉。
封蜜蹙眉,這時候最該關心的人,似乎並不是她?
卻只敢老老實實的答,“他前女友回來了,所以我們吵架了。”
徐子卿算是霍行衍的長輩,雖然年紀相近,卻實打實是霍夫人的弟弟,所以封蜜不敢隱瞞。
寥寥幾語,封蜜說的滿不在乎,實則在徐子卿說出那個名字時,她已然煩躁不已。這已經不知是多少天了?
“華悠然?”徐子卿挑了挑眉尖。
“你知道她!?”封蜜訝異,繼而是醋意。瞧,還說什麼並非前女友,連徐子卿都知道。
點點頭,徐子卿淡淡道:“行衍與她算是青梅竹馬,當年一同入的軍校,可惜後來……”說到這,徐子卿輕嘆了口氣。
“可惜後來怎麼了?”封蜜追問。
徐子卿卻已然跳過了話題,轉過頭來,“我雖然不清楚你們之間怎麼了?可你怎麼會認爲她是行衍的前女友,雖然她喜歡行衍,可行衍並沒有接受她。”
這話封蜜相信,就憑徐子卿今兒的狀態,跟現下他正兒八經的述說。
封蜜依然記掛着那句後來,可徐子卿卻無論如何都不肯再說,任憑封蜜如何旁敲側擊,最終只得到一句。
“如果是因爲華悠然,那你大可不必擔心,行衍不愛她,自然不會與她在一起。”
“可是——”封蜜哽了哽,懊惱的直想抓頭皮,“他因爲那個華悠然,跟我吵架!”
“我想知道,他跟那個女人之間,究竟發生過一些什麼事?更何況,他既然不愛她,又爲什麼……”
想不通啊,封蜜真是無論如何都想不通。
從徐子卿這裡得到肯定答案,不僅沒讓她疑竇消去,反而更讓她頗爲不解。
最最可氣的是,那傢伙除了一個名字,什麼都不肯告訴她,只說一句相信他?
如此,她現在居然要靠在徐子卿這裡得到丁點消息。
“蜜蜜,很抱歉,我不能告訴你!”頓了下,徐子卿依然拒絕回答。
“關於華悠然……我想,也許由行衍親自告訴你,會比較好!”
不是徐子卿不想說,而是這個故事實在太複雜,既然霍行衍並不告訴他,那麼也不該由他來述說。
“這裡面,涉及了一個很複雜的故事,可以說,那是行衍的過去,是他深藏在心裡最深的痛楚。這個傷疤,除非他自己願意揭開,否則——”
掐滅菸頭,順着車窗而下,徐子卿關上車窗玻璃,臉色依然很是晦暗。
“你……可明白?”
明白?
徐子卿這是在提醒她,霍行衍的那段往事,與華悠然息息相關。是以,如果她想了解,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麼?因爲,這個準備也許並不是她所付得起?
車身啓動,白色寶馬順着夜色而下,在未引起交通不便前離開高速公路,繼而,駛入偏僻車道里。
徐子卿先送封蜜回家,霍行衍在郊外的偏僻別墅。
路上很黑,偶有路燈,高架上的茫茫車海,川流不息。
在即將到達別墅前時,封蜜忽然問,“那麼,你呢?”
“我?”徐子卿側過眸來,看向封蜜。
“你的故事?”扣着手包,封蜜的心裡也難以平息。說來,她與徐子卿有些相似,都喜歡藉以詢問別人的故事,來掩蓋掉自己的殤。
“我?呵呵……”訝異過後,徐子卿低笑出聲。
許是他現在的心情平復了些,不如適才那般激動,只微微恍惚了下,答道:“就在剛纔,我以爲自己見到了一個故人。”
故人?封蜜皺了下瓊鼻,他說的故人,該不是是麗姐?
“你說的,是不是那個穿酒紅色禮服的女人?”
“……”徐子卿沒有做聲,臉上滑過晦暗色彩。
將他的沉默當成默認,封蜜狐疑的豎起眼睛,“你跟麗姐,怎麼會認識?”據她所知,談麗姿的朋友只趨於商界人士,沒有演藝圈的朋友。
徐子卿苦笑,“……看背影很像,差點以爲是!”
“我說呢,你跟麗姐怎麼會認識!”
車身停在別墅門口,徐子卿踩下剎車,封蜜嘻嘻笑着說道。
麗姐?
“你認識那個女人!?”
封蜜剛在解安全帶,就聽見邊上徐子卿驚訝的聲音。
“嗯,對啊。”
回過頭來,不覺有異,封蜜回答,“她是泡沫酒吧的老闆娘,我跟她很早就認識了,也是我的朋友。”
“她叫什麼名字!?”剛想去推開車門,徐子卿忽然撲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着急而迫切的詢問。
他的速度太快,封蜜被嚇到,頓時張口結舌着結結巴巴道:“呃……談……談麗姿,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談麗姿?呢喃着這個名字,徐子卿的眼眸內滑過一絲奇異的光彩。
下車,關上車門,封蜜與徐子卿道別,沒等到他的迴音,也不見他有半點動靜。
只在片刻過後,寶馬車發動,離開了別墅範圍。
只餘封蜜站在原地,握着被捏疼的手臂,喃喃一句,“莫名其妙!”
早晨,美夢進行時。
封蜜是被手機鈴聲給吵醒的,接通,那頭說是快遞,已經在門口等着。
咒罵一句,迷迷糊糊的換下睡衣,封蜜跑去開門。
拉開別墅門的那一刻,便見到兩個精神氣十足的小夥子站在那,一個手裡捧着盒子,一個手裡拿着快遞單跟筆。
見到封蜜,小夥腆着恭敬諂媚的笑容上前,將筆遞到封蜜面前,“您好,請問您是封蜜小姐麼?”
“我們是XX珠寶的員工,特別奉四少命令,爲您送達一套昂貴首飾,麻煩您在單子上籤個字,好讓我們回去交差!”
XX珠寶?封蜜將那句我沒買任何東西咽回肚子裡,只是,霍行衍?
抱臂,凝着眼前這兩個身着西裝制服的員工,封蜜表現的很懷疑,“XX珠寶,有遠程送貨上門這一項服務麼?”
似乎,這個牌子是高檔珠寶品牌,深受許多貴婦人名媛的喜愛,也似乎,這家品牌在B市並沒有分部。
“呃,這個,”聞言,那年輕小夥噎了下,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身側那個捧着珠寶盒的同伴,你倒是說句話呀!
“封小姐,”不負所望,那黑西裝制服的員工上前,板着一張嚴肅臉回答,“四少交待我們一定要送到您的手裡!”言下之意,若是您不收,我們很爲難。
“是啊,封小姐,您收下吧!”那小夥也跟着附和。
他們一個是霍行衍的屬下,另一個則是珠寶行的員工。
小夥想起霍行衍當時的那句‘無論用什麼辦法,務必讓她收下,否則,你們就不用回來了!’頓時,欲哭無淚,這真是趟不容易的差事。
“……”封蜜很惱火,只是對着外人,不好隨意發脾氣,只能將一口惡氣往肚子裡吞。
出差到現在,沒有一個電話一個問候一個解釋,他不肯服軟,錯的也不是她。
現在,就妄想用一個禮物,就可以收買她讓她原諒他了麼?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因爲什麼在生氣?
“拿來吧,我籤!”忍下怒氣,封蜜接過筆,刷刷的在單子上落下自己的大名。
她沒有遷怒無辜人的習慣,怕是霍行衍也是捏準了她的弱點,諒她不敢太過爲難人,猜她肯定會收下。就是因爲這,封蜜才更加惱火!
接過那黑西裝下屬遞來的珠寶盒,封蜜大手一揮,毫不客氣趕人,“行了,你們回去吧!”
“謝謝,謝謝封小姐!”那員工都幾乎感激涕零了,本以爲是趟苦差事,結果對方並未爲難他,若是尋常那些小姐,肯定要爲難他一番的。
“回去後告訴他,想道歉,請拿出他的誠意來!我不是一套珠寶就可以隨意糊弄的人!”
在關上門前,封蜜這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