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何夢錦倒沒了先前的慌亂,反倒鎮靜下來。
這傢伙說他自己是斷袖?何夢錦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若真是斷袖,他那兩個活寶奇葩侍衛會被嚇成這樣?
不過,他既然願意在這大庭廣衆之下開這樣的玩笑,自己不介意陪他玩一把。
想到此,何夢錦也起了戲弄之心,她一改先前的冰冷神色,故作驚訝道:“公子真是斷袖?”
那男子想也沒想點頭道:“爲你斷袖一次,又何妨?”
男子淡淡的語氣裡,含着三分戲謔,三分打趣,還有幾分是何夢錦聽不出的情緒。
只是這話一出,在街道底下,被擁擠在一起的人羣踩的快不成人形的話癆子小五極其艱難的掙扎着爬出了半個頭,非常之焦急的朝着房上的男子喊着:“主子……唐……主……”
只是他的話還未喊出口,自己便再度被亂哄哄的人羣給淹沒,剛豁出命爬出的半個身子也再度被踩到了腳底。
因爲他們這一番糾纏,下面看熱鬧的百姓越來越多,場面也越來越混亂。
相對的,房頂上的兩人卻格外的安靜。
何夢錦低頭喵了一眼那個可憐的話癆子,哪裡還見得着半點人影,被他那個無良主子嚇得掉到人堆裡,不能出手不能傷了百姓,任你再是絕世高手,也得認踩。
雖說是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但何夢錦還是頗爲感激他。
因爲從他那斷斷續續的話裡,何夢錦聽出了一個重要信息。
唐。
普天之下,唐姓的達官貴人不少,但是能配穿的上雪鍛的,且唐姓的王侯,只有唐閥。靖王唐錚,這個在如今大漢最爲年輕的藩王,亦是一手締造傳奇的存在。
相傳,唐錚本是庶出,其生母是靖王府裡的丫鬟出身,在他之上,還有兩位嫡出的兄長。
本是不受寵不出衆的少年,長到十四歲,一場變故,改變了他人生軌跡。
靖王的封地同廣平相鄰。同時又與南晉相鄰。
那一年冬,南晉大舉來犯,大漢南面有戰功彪炳的廣平王。他們自然把突破口放到了
北邊,相對薄弱的靖王封地。
南晉有備而來,四十萬大軍壓境,再加之有叛徒泄露了作戰路線,那一戰極其慘烈。唐家軍三十萬大軍折損近一半,主帥唐瀟戰死,長子唐康被擒,二子唐銳敗逃。
就在天下人以爲自大漢開國時起,立下赫赫戰功,和大漢一同顯赫數百年的唐閥就這樣亡了的時候。那個平日裡不受寵不奪目的少年脫穎而出。
他帶領着餘下的不到十五萬軍隊迎敵南晉三十萬多萬的虎狼之獅,以自身爲餌領不到一千人殺入敵軍將營,誘敵深入。生殲敵軍十萬大軍,後再聲東擊西,一把火燒了南晉的後營糧倉使其自顧不暇,迫不得已撤兵,而那時候。等待他們的,是這少年早已佈置好的死亡陷阱。
他因此一戰成名。理所當然的接任了其父親的位置,成了大漢最爲年輕的藩王,當其如同九天皓月出現在大漢天空的時候,所有人才知道,這個少年,還不到十四歲。
十四歲的年紀……何夢錦低頭想了下,自己還在幹什麼呢,還每天爬牆出去搗蛋,還在孃親的苦口婆心之下學女紅,還在喋喋鐵面寫默寫女戒?
不同於自己的天真無知,不同於賀蘭珏的天生尊貴智慧無雙,這人的彪悍戰功極其無可撼動的功業地位,是他豁着性命用自己的雙手踏過累累白骨鑄成。
那樣一個傳說中的人物,在何夢錦的印象裡,也該是一身殺伐之氣,一身鐵血方剛,眼風一掃,就能讓人望而生畏。
怎的能跟眼前這個雖然同樣有着男兒灑脫熱血的氣場,但卻笑的痞氣的男子相稱?
於他的身份,何夢錦遍尋腦海,也沒有同唐錚兩個字聯繫起來,還是小五的話提點了她。
不單如此,她還轉瞬想到了他這兩個奇葩隨從,相互之間的稱呼,小五,二哥。
記憶裡,靖王唐錚有十二影衛,這十二人各個身手了得,據聞是自幼年時起便跟隨在他身邊,當年他馳騁沙場,這十二人亦是立下了汗馬功勞。
這兩人,是不是其中的兩個?
有了如此猜測,何夢錦便多留了一分心思,不過,這一系列的心思轉換也只是剎那,待她擡眸,那男子笑意盈盈的眼波。
何夢錦亦巧笑嫣然,傾身向前,作勢要極其親暱的往他身上靠,她道:“既然公子如此心思,在下又怎敢拒絕呢,那麼,咱們一起斷袖吧!”
說着,人已經近到了那男子身前,他居然也不避讓,反倒含笑看着何夢錦。
她倆神色自如,甚至都還帶着歡喜的神情,可倒黴了下面一羣看熱鬧的百姓。
世界之大,斷背的男子人們不是沒有見過,但像他倆這般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老百姓沒有見過,像他倆這般風華出衆的斷背的,老百姓沒有見過。
這兩人,隨便拉出一個,都是萬中無一的,但凡有點眼力勁的也能看出來,不是普通人,卻沒曾想,居然都好男風!
而且還是這般明目張膽肆無忌憚!
叫人看了如何不惋惜,不驚悚,不震撼。
那麼多雙眼睛,都只看到這兩人在那裡你儂我儂,卻沒有人看出何夢錦靠身過去之後,兩人私下裡的暗流涌動。
難得何夢錦臉上一直還掛着得體的笑,她靠身過去的同時,亦擡手去按那人的傷口位置,而那人似乎料到何夢錦會如此出手,在她手還在半空中,就已被他拿下。
小手被覆上他的大掌,他的掌心溫熱,正好將何夢錦冰涼的手完全包裹。
這雙手不同於賀蘭珏養尊處優嬌貴的不似凡物,何夢錦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掌心因爲常年習武而留下的薄繭。
見何夢錦被他壓制,那人展顏,露出一抹痞痞的笑意,“公子就這樣迫不及待的投懷送抱啊。”
何夢錦不怒,反倒得逞的一笑,只聽她道:“戰神靖王的懷抱,天下間沒有哪個人不奢望的吧?”
聞言,那男子一怔,就是這些微的空擋,便見何夢錦右肘一擡,正正對準他的傷口撞了過去,等到某人吃痛習慣性的擡手去擋,卻已經被何夢錦反手一撈,扣住了他的脈門。
等他反應過來,對上他的,是何夢錦帶着威脅卻含着笑意的眼眸。
他也是個灑脫的人,並未因此而沮喪,反倒爽朗的一笑,“你又是如何識破我的身份的?”
何夢錦暗歎,果然是。
她也只是猜測,眼前的這人,跟傳言裡的人相差太遠,她不太確定,但無論是否,她都要試探一番,藉以讓他分神,然後趁其不備,手到擒來。
若說尋常,她自然不可能這麼容易的近的了這人的身,而且還能扣住他的脈門,即便扣住了,自己在他面前等同於三腳貓的內力,顯然上不得檯面構不成威脅。
但此時不同,他重傷未愈,而且身上的餘毒未清,她依稀記得司徒靜說過,這人身上的毒素至少得調理三兩個月才能好,在此之前不能擅動真氣,否者餘毒反噬,便是神仙也難救。
這人自己當然明白這一點,所以在未傷及起性命的情況下,不會真的同何夢錦動手。
所以,在看到他隻身一人飛身來到她這處屋頂,她就已經做好了盤算。
在那樣的情況下,她冷不丁叫出的靖王名號,不管是不是本人,都能讓人驚訝,這些,也早已在她預料之中。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這人居然會如此爽快乾脆的承認自己的身份。
既然表明了身份,面具被打破,自己還要不要繼續挾持下去?自己日後想要步步高昇,遲早會與這人碰面,在明知道其身份的情況下還敢挾持他,這明顯是在挑戰他靖王的權威。
可是,難道就這樣放了他,繼續跟他你來我往的開着斷袖的玩笑?
何夢錦目光瞥了瞥下面聚精會神觀望的衆人,哀嘆,今天臉丟的已經夠大了。
見何夢錦半天不語,唐錚挑眉道:“怎麼,你也被本王的身份嚇到?”
尚未等何夢錦做出反應,卻聽他又笑道:“莫怕,本王跟你斷袖,不關乎你的身份地位,不會嫌棄你的。”
居然還說的那般理所當然。
何夢錦眉峰跳了跳,心一橫,索性道:“王爺?你開什麼玩笑,當我是你那兩個傻瓜侍從嗎?我不過是爲了讓你分神故意說出那麼一個驚世的名號,卻不曾想你還反倒用他來騙我,靖王,你若是靖王的話,豬都能在天上飛。”
不料何夢錦翻臉這般一說,唐錚先前言笑晏晏的神色一退,面色一垮,不解道:“我爲何不能是靖王?”
她兩人幾乎是挨着頭並這肩,靠的很近,說話的聲音也都很有默契的放的很低,饒是下面的百姓伸長脖子豎起耳朵,也沒能聽清楚半個字,只能從兩人的動作上看出兩人是在。
兩個男人。
雖然感覺上難以接受,但圍觀的百姓卻又覺得這畫面如此的和諧,甚至……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