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望城情況有多糟糕,早已出乎了她的想象。
在沒有了看守,沒有軍力,便是沒有了秩序,又在缺藥謠言四起的情況下,城內城外早已一鍋亂。
再有些人爲刻意的製造胡亂,多少平時善良無害的百姓因着重病無藥罔顧法紀衝到藥鋪子裡打砸搶燒,更爲關鍵的是,之前因爲流言說此病無救,廣平王下令封口,僅此一條,就已讓城內城外的百姓惶惶不可終日,於是乎,在守衛逃散,官府人去樓空之後,老百姓自發的封閉瞭望城的城門。
這也是爲什麼何夢錦在三公子賀蘭齊到達之前先去望城,她只帶着百十人馬,給百姓帶來的恐慌會小點,若真的黑壓壓一片軍隊壓境,有謠言在先,難保百姓不會因誤會而奮起反抗。
饒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在她真正到達望城時候,仍然被眼前的景象驚訝到。
此時已近深夜,萬物沉睡,月光黯淡,天空中有零星半天的星芒閃爍,他們一行人也不算少,大夫侍從再加上杜懷澤選出的青壯,加起來也有近兩百人的隊伍,才行至離城門尚且還有幾百米的距離,便聽見城樓上鐘鼓聲猛然響起。
同時,伴隨着紛亂的人聲自城樓頂上傳來:“快看!官兵來了!”
“官兵來了!”
“王爺派人來了!”
……
咚咚咚!
伴隨着一聲緊湊過一聲的鐘鼓響,前一刻還死寂的望城彷彿一瞬間活了過來,城樓上逐漸亮起了刺目的火把,同時映入何夢錦眼裡的,還有那挨挨擠擠的人。
無論男女老幼,此時看向何夢錦一行的目光裡,都是充滿了戒備與不安。
何夢錦一行繼續前行,行至距離約百米時候,城門依舊緊閉,而城樓上,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嗓子,“不能讓他們進城,他們是王爺派來滅城的!”
“對,不能讓他們進城!”
……
此起彼伏的附和聲在城頭城內響起,同時,不知是誰帶頭,舉起石頭朝城下,何夢錦一行砸了下來,城上的人紛紛效法,一時間流星雨一般急切的石頭大大小小的掠了過來,企圖阻止何夢錦一行。
好在距離尚算遠,傷及不到,但馬兒卻是受了驚嚇,長鳴不已。
“大人,你看,這些刁民竟然如此不識好歹,罔顧你的好心。”
說話的正是因是受了何夢錦的提點要一路跟過來的杜懷澤,此時只見他一副憤慨的神情,如此一說,顯然是想爲自己之前袖手旁觀望城的罪責洗清些。
何夢錦扶着馬車跳下,身子稍微搖晃了一下,但隨即站穩,給了杜懷澤一個安定的眼神道:“百姓們本沒有惡意,不過是心生惶恐,爲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纔不得已走這麼一條下策”
她這身子的主人也一定跟前世的她一樣,是個金嬌玉貴的命,才這兩日的奔勞,就已然有些吃不消,到了錦城她已經是勉力支撐,還未稍作停歇又輾轉來望城,剛剛下了馬車,她便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好歹她定力勝於常人,將那不適不動聲色的掩了下去,不叫任何人看出端倪。
“道理是如此,可是你看,現在這樣,我們根本靠近不了城門,不然,我吩咐下去在此安營紮寨,等着三公子以及王爺調度的大隊人馬過來,再行突破?”
何夢錦聞言並不贊同的搖了搖頭,只道:“讓我試試。”
“你?”
杜懷澤忍不住吃驚的問道,隨即他轉頭,看着城頭上充滿敵意與戒備的目光,再看看眼前這個身子單薄的少年,有些不確定道:“大人,前面很危險,難保那些刁民不會扔下石頭傷了你。”
“嗯。”
何夢錦只淡淡的應了,但步子卻已經穩穩的朝城樓下走去,侍衛們見她前行,當即跟着她的步子,卻被她揮手製止了。
一步,兩步,三步……
在當她在城樓下不過五十步距離時,城樓上剛剛停下來的石頭,再次被百姓們舉在了手中。
何夢錦停住了步子,微微揚起臉,看向城樓上方,目光一掠,用她那特有的清冽聲音喝斥道:“住手!”
夜色深沉,整個佈景裡,只有城樓上明晃晃的火把以及城樓下風姿獨立的少年,夜風孤冷,吹動着她的衣袂翩躚,更顯得有些遺世獨立。
一時間,城樓上的百姓,雖地理位置在高處,但卻從心底生出仰望,那個少年卻是高高在上的尊貴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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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花木皆眠。
而此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廣平王府,也有人沒有睡下。
在一處寫着“遠道”的庭院裡,有人靜坐亭臺,對蓮品茗。
夜色裡,蓮香隨着晚風帶着沁涼的香氣,和着那青花瓷盞上嫋嫋浮動的茶香,再由那人如玉的手指撥動,便是一幅絕世丹青,三千年的風雅水墨,皆比不過那人婉轉的眉目。
“珏兒,那解方,你該是得到了吧?”
出聲詢問的,正是坐在他對面的賀蘭瑞,此時的廣平王卸去了一身的榮光,只一襲便服,隨意的將身子靠在欄杆上,目光深邃的看着賀蘭珏,那般眸色裡,有踹度,有憂心。
迴應他的只有賀蘭珏淡淡的一聲,“嗯。”
隨即便見他將茶盞合上,將目光投向了芙蕖,看着那蓮花,一副並不打算再多說一句的樣子。
沒有夜色,便是這零星半點星光,也能照的見那人無雙的風姿,有些漠然,有些冷,有些遙不可及。
賀蘭瑞竟也不惱,他直了直身子,有些焦慮道:“那你爲何不交給她?要知道,那兩地可是上千條性命!你……”
“我怎麼?”賀蘭瑞本還是想說些什麼,但在聽到賀蘭珏淡淡的語氣之後,便嘆息一聲,閉了口。
“我也是剛得的方子,”賀蘭珏低垂了眼眸,想了想,繼續道:“而且,我覺得,她用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