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生慣養的身體,卻無端端以一身黑衣夜行服的打扮出現在大漢京兆尹姚廉的府邸,這樣的女子的身份,起初讓她好生疑惑,後來她慢慢能得心應手的運用這身體的功夫後,又發現,這女子本身功夫已是頂尖,而何夢錦重生醒來時候的假山附近,並沒有打鬥的痕跡,也即是說,這女子是在沒有任何戒備的情況下被人刺上了那一刀。
下手的人,一定是她信任的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人,纔會讓她毫無防備。
而近幾日隱隱猜到她的身份之後,何夢錦越發疑惑,是什麼人能讓天資聰穎謀略過人的建安公主在那樣的情況下都能完全沒有防備?
而縱觀所有關於她的訊息,能得她如此信任的,也唯有其父皇和乳母秦姑。
在何夢錦說出剛纔那一番話來時候,她一直在觀察秦姑的反應,後者的表情已經肯定了她的猜測。
你走吧。
何夢錦背對着秦姑,聲調平緩的開口,道:我不殺你,念在這些年你盡心照顧我的份上,你刺殺我一事,我也只當不記得,咱們之間的恩怨,我也不會再記得,但若有下一次,我絕不手軟。
說罷,何夢錦對架着秦姑的兩人擺了擺手,放任她離開。
秦姑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何夢錦,最終咬了咬牙,翻身自窗戶躍了出去。
何夢錦看向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側的賀蘭珏,之前有些疑惑想向他求證,但眼下,他不遠千里追隨到此,卻已經將所有的疑惑解釋了清楚。
她遍尋了腦海,也找不到該怎樣開口,卻是賀蘭珏看出了她的遲疑和不知所措,先一步開口道:現在你能知道爲何我要答應同北齊建安公主的婚約?
何夢錦擡眸,她秋水瀲灩的目光對上他浩瀚如海的深邃目光,只一瞬。卻恍若糾纏了數載輪迴。
不等她答話,賀蘭珏繼續道:我本意是拒絕,哪怕當時廣平內外交困,既要分出兵力要對付三番,又要留意朝廷動向,而且,還要面對北齊的威脅。但後來,北齊的使臣卻告訴了我北齊之所以要同廣平聯姻的原委,因爲他們的建安公主始終了,在大漢境內始終。北齊王想通過聯姻的表象來藉助大漢的勢力來尋找她。能以假的聯姻換取北齊同廣平的和睦。免於刀兵相見,都還未讓我下定決心,而真正答應下來的原因是,我看到了他們使臣呈遞上來的絹帛上的畫像。畫中的女子是你。
後面的話,賀蘭珏沒有再多做解釋,何夢錦也已聽的分明,她聲音有些發顫,問道:那你希望我是建安公主,還是何夢錦?
賀蘭珏上前了一步,走到何夢錦身邊,變戲法般的拿出一支髮簪,鏤空的飛鳳金步搖。何夢錦一眼就認出那是在李嫣然寢宮的時候,賀蘭珏爲她帶上的那支髮簪,亦是在灕江邊,被她丟進滔滔江水之中的髮簪,因爲那飛鳳的翅膀上那道深深的劃痕是她當時站在灕江邊情緒激動之下。手中的內力一時沒有控制住,指尖一錯,便劃了上去的。
本該沉入江底或是隨波逐流到這世界上某個不起眼的角落的髮簪,這時候卻好端端的出現在他的掌中。
面對何夢錦投來的疑惑的目光,賀蘭珏嘴角輕啓,露出一抹含着淡淡苦澀的笑意道:就知道你會狠心的丟掉,所以我提前支應了蕭冷注意找回來,倒是可憐了蕭冷,在那麼冰冷刺骨的江水裡找了足足三天。
蕭冷在水下找了三天。
她確實不知道,當時從蕭冷手上接過來錦盒,她就已經神思恍惚,就連他何時離開都不知道,卻原來他根本就沒有離開,而是得了自家主子的命令悄悄躲起來等着看她拿到髮簪的反應,等着她如意料之中的扔了髮簪,然後他再撿回來。
卻沒想到自己的小情緒絲毫逃不開賀蘭珏靈光的腦子,也沒想到害的蕭冷好找,何夢錦赧然。
趁着她難爲情的時候,賀蘭珏素手一擡,就將她挽好少年裝扮的髮髻散了開來,不等何夢錦反應過來,就見他十指靈活的在她如墨如綢的髮絲中穿梭,不多時,就將她的青絲分成幾縷,下面的一層任其鋪散在肩頭,上面的一層被他隨意的一盤,便成了一朵如同綻放在枝頭的花苞,待何夢錦擡眸,他已經爲她挽好了少女髮髻,並將那隻髮簪,插到了綻放的花苞之中。
人比花驕,人比花豔。
三千青絲散下,展翅欲飛的金鳳映襯着她如白瓷般細緻的容顏越發絕色,不需淺笑回眸,便已然醉倒衆生。
他垂眸,看着鮮少有女子裝扮的何夢錦,這纔回答她剛纔的疑問道:我既希望你是建安公主,又不希望你是她。
如果,她是建安公主,只是履行同他的婚約,同他白首偕老。
可是,面對現實,如果她建安公主,她還要肩負北齊的重任,她或許會成爲北齊的女帝,而那樣,她與他,再無可能。
去與不去,我都陪你。
他淡淡的開口,說出來的話卻是千鈞之重的承諾。
何夢錦愣愣的看着他,從來都覺得賀蘭珏有着七竅玲瓏心,能將所有人的心思猜測的那般準確,卻也不如此刻體會的那般清晰。
除開念在秦姑這些年對她的照顧,她放走秦姑卻還有一層心思。趙忠傑能提起有所準備的埋伏在這裡,則說明她來到齊都的消息已經走漏,雖然小五他們對客棧裡的御林軍下手都很迅速讓其來不及反應,但到底如此大的動靜,不需要趙忠傑放出旗花,這裡的消息也會很快走漏到大皇子那裡。
與其被動,倒不如主動。她主動放了秦姑,放了趙忠傑,讓他們回去報信給自家主子,而她自己則要準備去自己該去的地方。
建安公主聖寵最盛,除卻在皇宮住着皇儲才住的春華宮之外,另外還派人在宮外建造了建安公主府,據茗記的消息,公主府內,至少有她豢養的三千死士。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旦夏楚雲,夏芷欣同她撕破臉來,公主府內的三千死士,對上御林軍,還能抵抗了一時半會,而這一時半會任她找到調集公主護衛軍的方法與之抵抗亦或是逃離齊都,都夠了。
只是那樣一來,她頭頂上的建安公主的名頭,再難甩掉。
賀蘭珏將她所有的心思和盤算都看的分明,甚至連她的遲疑,所以他纔會說,去與不去,都陪着她。
何夢錦擡手,指尖輕輕撫過賀蘭珏給她帶上的那支飛鳳金步搖,還帶着他體溫的金鳳仿似燒紅了的烙鐵,透過指尖,烙在她的心上。
良久,她才用有些走了音的聲音道: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沒有,事已至此,她的心也容不得她做其他選擇。
或許她可以暫時逃離齊都,但大皇子夏楚雲,夏芷欣又豈會那麼容易放過她,她是可以躲在賀蘭珏身側,尋求庇護,可是她的身體,她身上所流淌的血都是夏芷韻的,她內心裡深處有一個迫切的聲音在呼喚她,在等她。
她承了夏芷韻的身體,亦是承了北齊皇帝夏綏的父愛,一個垂暮之人最後的渴盼,她不能拒絕,她要去見他一面。
有消息說,他的身體已經快不行了,而近日來夏楚雲夏楚玥,夏芷欣所有的行動也證實了這一點,她可以丟下這裡,丟開這身體的身份所有的責任,可以過回屬於自己的日子,卻放不過自己的心。
因爲所有的陰謀陽謀,乃至她今後的人生命運都可以慢慢籌劃可以改變,但是夏綏的身體等不了,她不要爲自己留下一個永遠的遺憾和虧欠。
言罷,再不多說其他,何夢錦從袖擺裡取出一早準備好的信函遞給小五,吩咐他轉交到北齊御史大夫黎荀的手中。
黎荀,即是那日在京都之外,面色驚訝的要攔住自己的北齊官員,當時她和冷香爲避免麻煩只顧甩掉他,後來對自己的身份有了猜測,何夢錦便對今日的事情做好了打算。
一面去公主府坐正身份,一面寫信知會黎荀召集文武百官於皇宮前候駕。
有文武百官的見證,即便夏楚雲再想下殺手,卻也不會那般明目張膽,與其想盡辦法冒着生命危險混進皇宮,倒不如大張旗鼓的回宮來的安全。
因爲已經知道她來了齊都,整個被御林軍守護着的皇宮必然越發森嚴,一旦她混進宮被察覺,夏楚雲便兩眼假裝看不見只當是刺客將她處死在宮中,神不知鬼不覺,天下人都會被矇在鼓裡。
而後者,面對滿朝文武,他再想殺她,卻也要掂量掂量。
見小五依言離去,何夢錦轉身又對身後一直默不作聲的聽月,孤鬆道:你們能在最危機的時候選擇站我這一邊,所以,之前的事情……我也都不記得了,你們的家人我已安排其他人去接應,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你們很快就能見面,是選擇繼續跟着我面對接下來的九死一生,還是帶着家人遠走高飛,都隨你們。
言罷,她的目光只淡淡的劃過了他們兩人的面頰,便不再耽擱,攜着賀蘭珏直往公主府去。
書評區好冷清好冷清啊,有看文的童鞋懇請留下點隻言片語,哪怕是磚頭是罵評是怨言都好,讓我不至於錯覺到我這是在自己寫了給自己看自己守着自己的白菜攤子沒人理睬的沒人問津,甚是淒涼的……